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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他说他是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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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白云好似从蒸笼里走过的棉絮,软软的,湿湿的,还有些痒痒的。
逐墨将她丢在上面,自己迈步走到云朵的边缘,摆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了下去,衣袖在大甩之下又凭空拿出一坛女儿红,然后仰面就开始往嘴里灌。
隐梨从云朵上爬起来,欣喜若狂地捧着云雾就往脸上抹,这天上的景象全然把她迷住了。
青天流光,红日喷云,脚下苍鹰啼鸣,千山万水人间镇,柳暗花明隐世村,皆是入了这一副神画。
再望这一方的周天,隐梨是彻彻底底的醉了。
司空天阔,星星散散的浮游仙岛远近不一,形态各异;出尘的仙鹤悠然自在,穿梭于云隙间若隐若现;再映着那极东方向的紫色霞光,更有彩色的流石在周边飞来飞去。
这些景象,就算是隐梨在下面看瞎了眼也看不来的。
她激动地抹着眼泪,大眼睛努力地睁着,嘴里还不停哽咽着“我就说嘛,我就说嘛,这天上有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你们就是不信。”
白云缓缓,冥冥之中,似是超脱了红尘,远去了昨日。
也不知时间流走了多久,少说也有那么两三个时辰了,隐梨将天上的景观看了个够,这才将目光投回到逐墨的身上。
在这期间,逐墨从始至终都没有去打扰她,到了此时,那装酒的坛子早已被他仍在了一旁,空荡荡的只剩下钻进钻出的云雾。
他独自侧坐在云团的边缘,齐腰的长发淹没在云雾里,曲起的膝盖支着胳膊,胳膊上那修长的五指又支着下巴。
他就那样目光幽幽地看着远方,好不优雅,好不深邃,让隐梨看得有些呆。
正值隐梨看得发呆,而他接下来的作为却大煞风景,完全毁了这超然的画面。
只见那只托着下巴的手一翻,又一个大红苹果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接着牙口一张,可怜的大苹果就被他毫无违和感地啃了下去。
站在云团中央的隐梨呆然、愕然,难以用词汇来表达自己的神情。
逐墨回头见她模样奇怪地看着自己,不由皱起眉头思量了片刻,继而秉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翻手又弄出一个苹果。
“你是不是也想吃”逐墨伸手将苹果递给隐梨。
“呃......不了,谢谢~”隐梨十分客气地推脱掉,随即又小声试探地问道“你...是修仙的吗”
逐墨摇了摇头,轻言轻语道“我是魔,不是仙。”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啃了两口苹果,隐梨发现他那幽深的瞳孔倒也不完全是黑的,而是黑中透着似炭火一般的暗红。
隐梨吃了一吓,她将对方猜做是修仙人,却未曾想人家竟是一头魔,而且还是一头性情尚待琢磨的魔。
在凡间,仙与魔的传说不胜枚举,仙者多为飘然出尘,斩妖除魔,拯救苍生;而魔者多为凶神恶煞,暴力嗜血,无恶不作。
反正隐梨是挤着头皮去想,也想不出有哪个故事是用来称赞魔的。
“我...那什么,谢谢你遂了我人生的一大愿。”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再说我也不是白帮你。”
果然,这头魔是有目的的,他想干什么他不会要吃了自己吧
想到这里,隐梨真是倍感惆怅啊倍感惆怅,自己闲着没事开那窗子作甚,这次开出麻烦了吧,呆在这天上即上不去又下不来的,看这头魔啃果子的样子,说不定一会儿自己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不要啊不要。
逐墨看着她不明所以,暗想这凡人都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欢喜一会忧儿的,着实的不够沉稳,这般的没有定性。
“你是否哪里不舒服了听闻凡间的美食可令人回味无穷,你可否给我列荐列鉴”
“你帮我达成心愿就是为了这个”隐梨惊讶。
“当然,你以为会是怎样”
“那......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到凡间”
逐墨点点头表示她说对了,隐梨也点了点头,她总算明白这头魔为什么啃完白菜又啃萝卜的,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但见逐墨的目光后,又将这笑声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且继续看这天吧,什么时候看够了我就把你送下去。”
经过一番的对话,隐梨又重新审视起逐墨,后者完全没有她印象中魔的样子,除了秉性怪了些,其他都还蛮好的嘛,他说自己是魔,也可能是句谎话。
说是看够这天就把她送下去,可是隐梨一直没有看够,这天上每个时辰都有着不同的光景,错过了哪一幕都是遗憾。
所以隐梨一直从红日当头看到日落西山,又从日落西山看到夜幕降临。
紫色的夜空时有光华偶闪,密布的星辰实然就是日间的那些浮岛,因是在夜间有了神奇的光色所以才让人看的真切,还有那一轮硕大的明月,时时刻刻向外挥洒着银沙,朦朦胧胧的恍若飘雪。
乘着薄凉的夜风,云团上的雾气有节奏地晃动着,隐梨微仰着下巴,一双眼眸尽显迷离,心绪好不舒畅。
“如果有一艘船行在这天上,那会是什么样子”隐梨畅想连连,不禁喃喃自语了一声。
她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就是这么随口说了一句而已。
谁知逐墨募的募地站起身子,只见其右臂红光闪烁,衣袖潇洒的向云下一挥,不知下界哪条河流的一艘商船竟是被他硬生生地捞到了天上,顺带着还有一船大呼小叫的船夫和舞女。
他连给人家了解状况的机会都没给,旋即衣袖又一挥,漂漂亮亮的全部弄晕,然后挨个地从船上扔了下去。
“你你你你你........”
隐梨目瞪口呆的扒着船舷,看着云下逐渐隐去的船员舞女们,心里一直说着:本姑娘可是无心的啊,绝对是无心的啊。
“放心,我扔人很准的,下面的山村里有堆草垛。”
看着逐墨那副气定神闲,扔人像是扔果子的样子,隐梨表情僵硬的呵呵一声,只剩汗颜。
两人终是弃了软软的云团,乘上了高贵华丽的商船,逐墨负手立于船头,长发飞舞,船桨都不用人力地自动摆动着,脚下的船身在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风线,迎着月光径直地慢慢游动起来。
隐梨缩在船甲的角落里偷偷的瞄着逐墨,暗道:这头魔的行事风格也忒凌厉了些,看来以后说话要认真思量思量,否则这家伙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咕咕咕咕~
逐墨转过头来看向隐梨,脸上写满疑问,而后者则是尴尬地捂了捂肚子,从早到晚自己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眼下着实的饿得慌。
也不顾逐墨的目光,隐梨起身掀开帘子走进船厢内找吃的。
许是这头魔捞船的时候忒野蛮了些,船厢内一片狼藉,酒壶饭碟皆是破碎,美味的糕点也成了一地的粉末。
寻了半晌,隐梨垂着头端了一盆的鲤鱼走出来。
“呐,今晚只能吃这个了。”
逐墨跳下船头走过来,看了看隐梨,又看了看盆中的鲤鱼,然后伸手拎出一条来在鼻前闻了闻。
那股子腥味让他皱了皱眉眉头,他复又看了看隐梨,样子像是再问‘你确定这东西能吃’,但见隐梨也没有反应,他索性张开了嘴巴就准备啃下去。
“哎~这鱼不是让你这样吃的!”隐梨见状赶忙伸手拉住了他。
“不这样吃那该怎样吃”
“你什么东西都是生吃的吗”
逐墨一脸无害的点了点头,对啊,之前吃的那些东西,他都是直接拿来就啃的,吃东西吃东西,不就是嚼在嘴里吃的吗
隐梨兀自忧伤地拍了拍额头,继而拉着逐墨让他坐到一旁,自己又钻进船厢里捣腾了半天,随后抱着几根柴火,拎了些酱醋油盐和香料全堆在了甲板上。
“你会不会生火”
逐墨闻言伸出了手,用手指轻轻那么一碾,一小簇火苗就自然地跳动在了他的指尖。
在玉焉阁的岁月里,厨艺是有专门的师傅教的,隐梨的手艺也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但那些佳肴都是用于花前月下的雅致做法,佐料讲究的很,门道更是讲究的很。
倒是这乡下野味随心随意的,不用太多考究亦可上手,虽然被世人视为粗俗之物上不得厅堂,但她那儿时烤鱼的记忆还是有的。
将鲤鱼刮麟、破肚、清理脏腑,再浸了盐水泡起,隐梨的一双素手已是血污满满。
倘若平日里让九儿瞧了这个,她定是会惊叫出声,一双摘花弄弦的玉手,怎会经得起这般糟蹋。
隐梨此时此刻自是无所谓的,她本想着让眼前的人可怜可怜,谁知人家这头魔对她的一双手更是视若无睹,毫无半点玲香惜玉的意思。
罢了,谁让自己也饿得慌,谁让自己在过去两年里也确是怀念着烤鱼的味道。
不过这头魔好似对吃的东西都有着极大的兴趣,隐梨让他怎么做着,他就照着怎么做着,那修长洁净的手亦是满满的血污,他对此也毫不在意,依然是认真地摆弄着手中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