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谋》宁骁七

1、吴多福的自白（上）

　　我叫吴多福。福利院的院长说，遇见我的那天他捡到了十块钱，顿时觉得我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故而为我取名“多福”。但是上户口时不能只有名没有姓，所以我就随了院长的姓“吴”。
　　我是一个平庸且异常安逸的人。就拿我这30年的人生来说：随着18岁的来临，我离开了福利院。为了继续上大学，我报考了师范大学，只因为师范专业免学费，而我刚好没钱交学费。随着研究生毕业，我响应国家号召到边远山区支教三年。不久前，我接到调回北京任教的通知。就在我认为人生就这么平淡的走下去的时候，我乘坐的飞机失事了。

　　阴曹地府,应该这么称呼吧。
　　我排在一列极长队伍的最后面，看着前面一个头发焦黑、裙子破烂的背影，脑中回想着飞机起飞前，她坐在我旁边拿着立拍得摆着各种姿势自拍的情景。
　　“喂，你知道是怎么坠机的吗？”女孩忽然回过头，将烧得焦黑的半边脸对着我。
　　“不，不知道。”虽然我现在是鬼，但是猛一见她的样子，还是比看鬼片来得刺激得多。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鬼样子，居然还拿一副见鬼的表情看我。”女孩瞪了我一眼（当然那黑窟窿算眼的话），忿忿地转了过去。
　　前面走一步，我也挪一步，就这么无知无觉的等待着，直到听见那女孩跟判官争辩起来。
　　“前面那人为什么就能投胎到官三代家里！我为什么不能！”
　　“她在上面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一生帮助过上千个家庭。她为自己积了不少阴德，下辈子过好日子是她应得的。”
　　“我也没有伤天害理，我也爱护花草树木，家里还养了2只猫，3条狗。我怎么就不能过好日子了！”
　　“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的吗？你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下辈子还能做人就不错了。”
　　“为什么是我的错！人间还有一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自己在外偷腥，这罪倒是算到我头上了！”
　　“那是他还没有下来，要是下来了，比你惨多了。”判官从生死簿中抬头，撇了一眼女孩，又低下头去，“下一个！”
　　女孩抓着判官不走，还想说什么，只见忽然冒出两只小鬼，拖着女孩往奈何桥方向走去。

　　“吴多福？”判官问道。
　　“是。”
　　判官抬头瞟了我一眼，翻着手里的生死簿，说道：
　　“吴多福，孤儿。其人平淡无奇，一生毫无出彩之处，日子过得犹如地上的一粒尘埃，惹不起旁人一点注意，就连空难名单公布一月之久，也无人认领尸身。”说到这儿，判官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啧啧，这日子过得比我还无聊。”
　　我平静地听着属于我——吴多福，一生的判词。认为判官的感叹十分中肯，我三十年的生活确实枯燥乏味。
　　“下面我宣读一下关于你的判决，吴多福，鉴于…”判官刚要宣判，就见一小鬼飘至身侧，道：
　　“阴司，阎王宣召。”
　　小鬼话音一落，我仿佛看到判官的头顶犹如动画片中闪出的灯泡一般，瞬间亮了起来。判官立刻站起身，双眼放光，一会儿整理着身上漆黑的衣服，一会儿用手抿了抿毫无光泽的头发，一会儿又企图让自己僵硬的唇角努力向上翘，对着小鬼一仰下巴：
　　“我帅吗？”
　　“帅。”
　　“你觉得呢？”判官转脸冲着我问道。
　　我看着判官那阴森恐怖的笑脸，心里盘算着：要是我说像个恶鬼，估计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跟“人”这种生物基本就永别了。
　　“帅。”我竭尽真诚地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判官全身一抖，“快别笑了，你这样子比我们这儿的厉鬼可怕多了。”说罢就化作黑烟飘走了。
　　我呆呆望着黑烟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判书，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小鬼身上。小鬼仿佛知晓我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
　　“吾地府千年拔干一名，今日正值阴司参见上峰。故而离去，片刻便回。吾知尔未得判书，不可投胎。尔可在此等候，或游览周遭风光。”
　　他的意思是判官去参加千年一次的升职面试了？因为我没有判书，所以不能投胎？然后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到处逛逛？见我仍旧不发一语，不挪一步地站着，小鬼搔搔头：
　　“我刚从近古的那个窗口调过来，忘了你们现代人对文绉绉的话听不惯。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来次地府也不容易，既然要等，就随便参观参观吧，按你们人间的说法叫：一日游。”
　　小鬼不等我反应，也化为黑烟消失了。
　　一日游？这里除了灰暗，就剩一片漆黑，看什么？就算真有景点参观，也得给个导游啊，我这人路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