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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泪湿罗衫终离巢 ...
曹之匀早上醒来发现又是躺在邱丛严怀里,尴尬之余又多出几分无可奈何,心想自己的睡相当真无药可救。却不知邱某人吃了他一夜豆腐,就算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也甘之如饴。
那日,他听邱丛严指点,拿了幅棋盘到房中与他对弈。只要有人进来,便佯怒说分了他的心神,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于是两日后,曹家便都知道小六迷上了下棋,且茶饭不思专心致志。
他对送饭小厮说:“送来的饭菜都给我放在外间,我想吃了自己会拿,不许进书房来。不然我若输了棋,便罚你薪俸。”
小厮们不怕挨骂,只怕罚钱,自然连声道是。私下里也说,果然痴迷上什么人就变了,往日里再怎么样也不会责罚下人的六少爷,竟为了下棋说出了个“罚”字。
曹老爷子听到么子爱上下棋,心道如此也好。下棋是个定心的事儿,只要能让他收了心呆在家里,至于干什么,也就由着他了。
除了邱丛严,众人皆不知曹之匀待在屋里其实是包了个不小的行囊,间或想起什么,又不停地往里塞。
邱丛严起先还笑着看他忙碌,到后面实在看不下去了,道:“你是出走,又不是搬家,带这么多作甚。”
小六道:“我只拿了些平日里惯用常看的东西。”
邱丛严道:“你把这些都给我放回去,我说什么你就拿什么,不许多拿。”
他慢悠悠道:“换洗衣裳带上几件,挑轻薄软和的,天气渐热,别带夹的了。再带把扇子,自古‘风流风流’,皆是从扇子上扇出来的‘风’和‘流’。”
之匀忍不住笑道:“扇子拿了,还要什么。”
“银子自然少不得。你将钱分作三堆,一份放在包袱里装着,一份放钱袋里仔细揣在怀里,再一份你弄个油纸包,将银票裹几张放到靴筒里。”
“如此甚好,还要拿什么?”
邱丛严道:“你惯用的兵器也要带上。”
之匀道:“我却没有什么惯用的兵器。”
“我看你房里那把长剑就不错。”
小六为难道:“那是肖伯伯从前赠的,我于兵器什么……实是没有擅长的。”
邱丛严道:“那我去给你订制样称手的,你想要什么?”
小六虽也算功夫不错,可平日里过招都是哥哥们尽让着,什么兵器都能用用,什么兵器都不精通。他还真说不上来要什么。
邱丛严忽然笑道:“我有一块赤铁黑金,以前从未舍得动,不如用它打上两把长剑,你我一人一把。”
曹之匀听他舍不得动,知道定又是什么珍贵之物,便说:“我本不擅用剑……”
邱丛严道:“毕竟还是用剑为强,你说你不擅,哪有人生下来就会使剑的?往后多练练就好了。”
之匀道:“那赤铁黑金听名字就非凡物,我用岂不糟蹋……”
邱丛严摇头:“你不知那赤铁黑金普通铁匠铸不了,唯有我认识的一个剑师有口炎真炉能融了它。而且,要么一口气打成旷世神器,要么就成废铁。我那块颇大,打一把剑浪费,如今打两把,正好是给我珍惜了材料,你又有好兵器,何乐而不为?”
“可……”小六说不过他,只好老老实实道:“我已收了你一对雪鹰,老是这样又怎么好意思……”
邱丛严似笑非笑,用手笃笃敲了几下桌面,道:“雪鹰乃是我送你的贺礼,往后我生辰时,你也少不得筹备个什么礼物,礼尚往来罢了。至于赤铁黑金,我馋了许久终是嫌浪费,是以自己也用不到。你给我解决个难题,我谢你还来不及。你要是觉得礼重不敢收,分明是拿我当了外人和我计较身外之物,若是你大哥送的剑,你也如此推辞么?”
之匀哪里辩得过商场上打滚的邱丛严,听他最后一句突转严厉,赶紧道:“我非是那个意思……”
邱丛严拦道:“再说便要伤和气了。我赠你东西你便收着,若是往后觉得我不值交往,再还给我不迟。”
曹之匀未料话锋竟转得这样僵,焦急道:“我长这么大,只得了丛严你一个好友,不要说我大哥,就是我爹娘要我和你断绝往来,我也是绝不会肯的。我推辞你礼物,并非是和你计较那些,只是……那个……”他这个那个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说法,只好小声道:“又非逢年过节,又非有什么名目,只是这样相赠……我推辞下也是应该的……”
邱丛严在听他道“只得了丛严你一个好友”时便已乐不可支,待听了他那个不成样子的理由,笑道:“你这都哪里学来的假客套?你以后再这样我可真要恼的。”
之匀忙道:“不会不会。”
邱丛严走过去,俯身看着他道:“再唤声丛严来听听。”
之匀一愣,忙把头扭开。
他从小到大,对长辈都是这个“伯伯”那个“叔叔”,对同辈都是这个“公子”那个“少侠”。和邱丛严相处,唤他“丛严兄”已是极亲近,方才情急喊了他一声“丛严”,再说却是说不出来了。
眼见邱丛严虎视眈眈等他开口,之匀道:“不过是个称呼,无事作甚拿它去耍……”
邱丛严笑道:“不过是个称呼,你无事喊喊又怎地?”
之匀喷笑道:“又不是猫儿狗儿,我唤你你难道摇尾巴给我看?”
邱丛严愣住。
之匀第一次看他吃瘪,得意非常,越发嚣张地去摸他头,道:“要吃鱼还是要啃大骨头?”
邱丛严一把抓着他手往嘴边送,笑骂道:“要新鲜凤爪。”
之匀一双手因练过刀剑棍棒,掌心中有几个薄茧,算不上细嫩。然邱丛严却觉软嫩白皙爱不释手,本是打算轻轻咬他一口以示惩罚,送到嘴边,竟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
曹之匀本还笑着躲,谁知手背上微微暖意,却是邱丛严双唇。他顿如被闪雷劈中,僵直呆立,不得动弹。
邱丛严一亲上去,才觉自己太是孟浪了,虽流连了片刻,还是张口轻轻咬下去,抬头道:“你说谁是猫儿狗儿?”
之匀面红耳赤收回手,未觉得讨厌又说不清感受,咕哝道:“谁咬人谁就是。”
“什么?”
之匀大声道:“你把唾沫沾在我手上,还说不是?”说着就拎起他衣摆擦手。
邱丛严笑道:“既然都被这样说了,我却要好好啃个够本。”
之匀笑着逃开,道:“邱大公子竟就这样自暴自弃当猫狗了?”
两人正在书房里追逐笑闹,曹尚武推门进来,冷眼道:“原来棋是这样下的。”
小六连忙停住,邱丛严不甚在意,也还是停下问道:“当家的怎么有空上这儿来?”
曹尚武看也不看他一眼,道:“小六,我还有些话要与你说。”
邱丛严识相地出去留他们独处。
之匀乖乖喊了声:“大哥!”
尚武道:“坐”他给自己沏了杯茶,道:“该带的都收拾好了?”
“带了几件衣裳和一些银两,其余没有多带。”
尚武点头道:“该是如此,出去后先去哪里想过了么?”
“想去褚州断湖看杨花,只不晓得来不来得及。”
“今年春迟,你从水路过去,当能赶上。”
之匀想谢大哥成全,但似乎成全他离家出走却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只能说:“之匀谢大哥关心。”
曹尚武道:“你知不知道你幼时,快一岁了还不会走路?”
“曾听娘提起过。”
“那时候你生得水灵可爱,多少邻居婶子抢着要抱。可你生下来孱弱,娘从不舍得让别人带,都是自己看着护着,常是整夜整夜守着你。后来,你十一个月时,有人见你还不会走路,便问娘是不是你腿上有疾。娘吓着了,带着你不知看了多少大夫。”
曹尚武从不是这样会闲话家常的人,之匀心中虽有疑问,仍是仔细听着。
“有一次我帮娘跑腿,去给你抓药。大夫问我,你弟弟可会走路了?我说算不得会,脚上没有力气,走不成路。那大夫便说,你弟弟那是被惯坏了,未足岁的小孩儿都该放到地下让他自己爬自己抓着东西站起来。可你整天不是被娘抱着就是被兰婆抱着,爹爹回来爹爹抱,家里有客人来也要抱,这样一直赖着别人抱,自然不会走路。娘虽也知道,可舍不得将你放到地上,怕石板太硬太凉,只在床上扔了玩具让你玩耍。我就趁着娘每天洗衣服忙家务那会子,把你偷偷放到地下,让你抓着桌脚凳脚自己耍。果然未过多久,只要给个手指头握着,你就能满院子走了。”
之匀垂头听着。
“你现在不会打理琐事,不会交际客套,不会这个不会那个,却怨不得你,是我们将你宠得太甚了。当年我将你抱到地下,让你自己学走路,如今我放你出去,你也要明白我的苦心。”
之匀用力点头。
曹尚武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唠叨,但又不得不说。看小六乖乖垂头的样子,问道:“你和你那个丛严兄却是怎么回事儿?”
之匀还未反应过来,愣了下才道:“我与他颇谈得来,况且他豪爽周到,很讨人喜。”
“我不是问这个,我问你对他可有情愫?”
“大大大大哥,我我们是好友,我待他如兄长,他待我如亲弟,怎怎怎怎能说得上什么情……情……愫……”之匀结结巴巴,说到最后,几若虫鸣。
“是么?”
如亲弟?曹尚武冷哼,小六的五个哥哥有哪个是那样色迷迷看亲弟的?
之匀醒悟许是大哥见他们嬉闹玩耍,又有肖戊和慕容桀这对榜样,是以误会了,忙解释说:“方才我们只是闹着玩儿的,没什么……”手背上那鲜明的触感还在,但自不能给大哥知道。
曹尚武看他言之凿凿又底气不足的模样,哼道:“没‘什么’最好。若将来有了‘什么’,你也记得给我变成‘没什么’再回来。”
曹之匀汗如雨下,只觉得这“什么”匪夷所思,但又不敢深究,反正只管一个劲地点头。
曹尚武突然一把捏住他脸颊,然后向外撕扯。之匀虽不觉得痛,却不知是何意。
“你还不记事儿的时候,我就经常这样扯你面颊。心想这样一直扯着,将来能不能扯出张方正点的脸来。不想你还是瓜子儿脸,我却白捏了好几个月。”
之匀说不出话,只瞪着大哥暗想:听说江湖上有种本事叫易容术,这个人……
曹尚武扯了会儿,放手道:“明日辰时,你只管和邱丛严拿了行李出去,镇上冬日客栈我留了两匹马,拿这个木牌去取便是。”
之匀小心接过木牌道:“明日一别,之匀不知要隔多久才能回返……”
“我道你瞻前顾后,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不是不是,”小六忙说:“我只是怕万一家中有些什么事儿,大哥却知会不到我。”
曹尚武道:“能出得了什么事。你若担心,随便打听打听曹家镖局近来有无状况,也不难罢?”
“之匀知道了。”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来,之匀在门上贴了个“勿扰”的纸条,以示自己又在“下棋”。
邱丛严先出去探了探路,回来道:“都在前院,一路过去小心些,当不会让人撞见。”
小六紧张万分,手都不禁微微颤抖。邱丛严见状,将包袱都背到自己身上,道“你就当寻常出门,我定然保你不被发现,不被捉回来。”
之匀勉强笑道:“我平常哪有机会出门。”
辰时一到,邱丛严拉着他便往外跑。
小院里没有人,出了院子,从小径走到池塘边,过了拐角是二哥二嫂的院落,再过去是娘的小花圃……一路跑到西门口,遇到人都远远躲开了。
眼看就要到门口,之匀紧紧握住手。
若是有人过来……若是被看见了……若是问他们为什么背着包袱……若是惊动了其他人……小六只觉心都惊得不跳了。
邱丛严提住他腰带,几个跃步已到西门外。出了门,仍是发足向前,不敢停下。
曹之匀艰难地回头去看,自己确实已出了家门,确实是已离开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邱丛严跑了许久才停下,惊问:“怎么哭了?”
之匀一抹脸,果然湿漉漉的,笑道:“喜极而泣罢……”自己心知,一半是喜,另一半却是道不明的离情。
邱柔声道:“你不过外出些许日子,终还是会回来的。”
之匀羞涩地将泪拭去:“倒让你见笑了。”
邱丛严静静看着他。
这个少年虽有他的抱负,但终究还是父母翼下的孩子。他在家中固然可以把离家出走说得轻巧容易,但真的走出来,却是截然两件事。
往后很长的日子里,没有家中舒适的被褥,顶多是客栈老旧的被絮。受了委屈也没人可以撒娇诉说,只能是放在心中慢慢磨平腐蚀。家里的天伦之乐遥不可及,更不要想什么小厮丫鬟伺候起居。
邱丛严看着他,等他是义无反顾向前走,还是受不了那凄苦离愁又回返。
曹之匀站在树梢,远远向曹家镖局望了许久,终跳下树,明艳地笑道:“我们走罢。”
啊~~~明天就是石头大人华丽丽的四十岁生日了。。。
刚刚去摆渡石田彰吧,发现某位非常BH的亲,把一串祝先生四十岁生日快乐的帖子,顶成了十四岁。。。
为了庆祝先生生日,决定明天更新第十二章。。。虽然12 和1102 其实没什么联系。。。
不过还是:
石田様お誕生日おめでど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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