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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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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阁地处城西春花巷,春花巷地势高,乃是昭临城风流怡兴之所。从凤凰河尾一路修了十三层石梯,每一段层又有二十九阶。石阶两旁皆为楼阁,飞檐上挂着大红的灯笼,在夜色里如同妖精的眼,颓靡而勾人心魄。
而摘星阁则修建于第十三层最顶端,两侧楼阁相接,成抱月之姿。
陆惜出了摘星楼,满眼瞧见的就是这一弯上弦月,端端嵌在那两楼之间。
陆惜并着满腔的震撼看的有些痴,在西荒,她看过的月亮,远不如这里的好看,原来月亮,竟可以好看到这般。
许是好久没有这般开阔的心境,陆惜站在台阶上,没有舍得挪动步子。
身前落下一片阴影,逆光之中,那人雪衣墨发,仿若从月亮上下来的谪仙。
漂亮的,不像是她的良人。
陆惜往后退了一步,哪知这不是在平地上,她脚底下踩着的,不过一个半脚掌宽的台阶。陆惜一个不稳,仰面摔了下去,没有惊呼,没有无措,仿佛眼睛里只有那个人。
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那么喜欢他了。
可他,却不只有她。
沈秋白疾声唤了陆惜的名字,上前一跃,抓住陆惜的胳膊,将陆惜拉进自己怀里,借力一滚,两人双双翻进石阶旁植的花木里。
陆惜挣开他的束缚,站起来拂开带落的枝叶,居高临下的对着沈秋白,冷声道,“我正在好好的看月亮,你挡着我做什么?”
“我……”
还未说完,话头又被截断,“我功夫不比你差,你多此一举救我做什么。”
陆惜站在月光下,强忍着委屈,朝沈秋白大喊,“我是陆家的小小姐,有人宠有人哄功夫好什么都不缺,沈秋白,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天生就该让着谁?”
“我不想争也不想抢,可有些东西明明该是我的,我为何要分于他人?”
沈秋白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吻上陆惜,陆惜没有挣得开,拿脚踹沈秋白,沈秋白扶着陆惜的腰,不放手。
良久,沈秋白微喘着气,在陆惜耳边道,“惜儿,是你的,从来都没有分给过其他人。”
陆惜蓦地哭了出来,靠在沈秋白胸口,哭的厉害。
沈秋白抚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月色清凉。
远处竹叶掩映下,陆紫珀拧着眉头,许久,无奈地摇摇头。
昭临城出了件大喜事,城中大户沈家抬了聘礼送到了陆家,请期后,将婚礼定在了三月初六。
大家族联姻,自然少不了成为城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人家是真情实意也好为了利益也罢,沈陆两家的婚事还是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陆惜自然没有亲自下手去制婚服,她的手艺她自己还是知道的,怕到时候让人笑掉牙。
陆家主哭哭啼啼地整日哀嚎,说宝贝女儿这么快就让那混小子给挖走了,陆夫人被他吵的头疼,索性去了绣房去给陆惜置办婚服去了。
陆紫珀只是在陆惜面前哀伤了一下,表示再没有人肯陪他胡闹了他很不适应,却在隔天陆惜就听闻她五哥哥当街调戏了帛玉坊的老板娘,被她家的伙计抡着扫把追到了陆府门口。
虽说是自己的婚礼,陆惜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可做的,闲的狠了,就到凤凰河边的水亭里喝茶吃新出炉的桃花饼。
这日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刚坐下不过两块饼下肚,就见秦珑领着自家的侍女也坐了下来,好巧不巧,正在陆惜对面。
秦珑依旧裹着过冬的衣物,看起来消瘦了好些,眼窝陷下去不少。
秦珑的侍女端来了一杯姜茶,秦珑低头吹了吹上面浮的枸杞,抿了一口。
陆惜也不想开口,等秦珑慢吞吞的喝了多半盏,时间久到陆惜还以为秦珑真是单纯的来喝茶的,秦珑却端着茶杯开了口,“陆姐姐。”
陆惜端着茶不动。
秦珑苦涩一笑,“陆姐姐不必如此,阿珑又不是什么害人的猛兽。”又一眨眼,带些狡黠地看着陆惜,“陆姐姐这般忌惮我,无非,是阿珑喜欢了一个人。而那个人……”
秦珑没有说下去,而是又转了话头,此番却更是明目张胆,“秦珑以后,可是还要叫陆姐姐一声大夫人的,我们之间若是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解开的好,不然等阿珑进了沈家的门,日日给陆姐姐置气就不大好了。”
陆惜捏紧了茶杯,顿了顿又松开,道,“珑小姐就这么笃定?”
“沈哥儿待陆姐姐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沈哥儿待阿珑,却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到的。不是我笃定不笃定,而是事实如此,阿珑又怎好说谎。”
陆惜一笑,“即便是他让,你可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的。”
秦珑掩嘴咳嗽了几声,站起身道,“阿珑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转身走了几步,秦珑又回头道,“陆姐姐自然是不肯让的,可陆姐姐不让,就不怕自己也成不了沈二公子的大夫人吗?”
秦珑朝陆惜笑了一声,转身而去。
陆惜手下一用劲,险些捏碎了描了牡丹的瓷杯。
她不想再过问,偏偏还是躲不了。
陆家的新嫁娘一脸阴郁,气哄哄地踩了沈家的墙头翻了进去。
沈秋白正在书房作画,画上一株遮天蔽日的桃树,花色间是一个白衣绿裙的小姑娘,笑的明媚。
沈秋白发觉陆惜进来,放下笔墨,把她拉到画前,“画的可还好?”
“嗯。”陆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沈秋白抱着陆惜坐到椅子上,道,“这是我初见你时的样子,以后啊,我要把你所有的样子都画下来。”
见陆惜不答声,沈秋白把下巴靠在陆惜肩窝,仔细道,“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陆惜想了想,没能说出口,摇摇头。
沈秋白皱眉,“是阿珑?”
陆惜沉默,算是默认了。
“年前我们去北国求医,却是也没什么成效,阿珑她,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总在想她可怜,却没有顾着你。”
“阿珑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沈秋白握住陆惜的手,十指相扣,“你要信我。”
“嗯。”陆惜轻声道。
不过数日,陆惜就从陆家下人的口中听说了沈秋白给她的那个交代。
说是沈二公子去秦家看望珑小姐,二人不知起了什么分歧,珑小姐哭地无助差点哭坏了身子,沈二公子却能狠得下心来不管她就走,顺带还带走了原本专门给秦珑看病的大夫,丢下一句不如不见。秦家也是个势利眼,当时没什么动静,可后来看沈二公子已经好多时没来再看秦珑,这保命的药也不供了,就落井下石地把秦珑赶出了府。
给她说这个闲话的侍女一脸她活该的样子,狠声道,“贱命就是贱命,这不,又打回原形了不是,呸。”
陆惜没有说话,回了屋子。
可当初也不还是你,羡慕秦珑那番传奇般的境遇来着。
陆惜叹了口气,不知道沈秋白为何一点情面都不留,不过秦珑,已经和自己没有什么干系了。
纵然是可怜她,也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造化罢了。
眼看婚期将至,又没有了秦珑那根心头刺,陆惜心情也好。当陆紫珀拿着一张帖子来找她时,陆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说到时候一定去。陆紫笑嘻嘻地放心走了。
陆紫珀给她的帖子,是摘星阁一年一度乐舞赏的请帖。
陆惜晚膳后收拾停当,就去找陆紫珀,没想到她五哥哥见美人的心如此急切,竟先她一步走了。
陆惜无奈,看时辰还早,打算步行过去,顺带赏赏沿路的景色。
这一赏,却是赏出了祸事。
过一处偏僻的小桥时,陆惜发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刚转过头,一阵黑风就朝她袭来,不待她反攻,心口一阵钻心的刺痛。
竟然,是镇妖的术法。
陆惜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迷糊中陆惜醒过来一次,眼前模模糊糊现出一个人影来,陆惜努力看清后,哑着嗓子往后瑟缩了一下,“秦珑!”
秦珑勾着陆惜下巴,俯下身挨着陆惜的脸,“是我,不过一点小计谋,你就真以为你那五哥哥能抛下你一个人去赴会?”
陆惜回想了一下,当时她去找陆紫珀时,确实没见到他人,是他身边一个小厮回的她,现在仔细想来,那小厮眼下一片阴翳,确实,不对。
陆惜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秦珑鬼魅一笑,“你可知人最怕什么却又最不怕什么?”
陆惜不懂,“什么?”秦珑没有再说话,捏住陆惜的下巴就将旁边一碗药汤灌了进去。
陆惜挣扎了几下,又失去了意识。
秦珑抹去手指上沾上的药汁,看着陆惜的眉眼,低低地笑出了声。
“听过叶公好龙的故事么?不过,你不是神,是妖。”
灵台一片混沌,陆惜痛苦地蜷缩着身子,不住的往黑暗中摸索而去。忽尔,前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乐音,清灵澄澈,将眼前的黑暗撕裂了一个口子。
陆惜睁开眼,抬起手遮了遮强光。
等她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往前望去,只见一片纱帐豁的拉开。
纱帐上坠了珠子,亮的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