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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卷二:相思珀 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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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千年情深,相思入珀。
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碧绿身影,他眉目含情,相思刻骨。
“以珀为媒,用以魔神之力,换她来世又有何不可?”
情知此会无长计,咫尺凉蟾亦未圆。
楔子
一树梨花一树白,不见霜披故人头。
昭临城的冬并不凛冽,去的也快。柳絮扳着指头数了数,他家老板也不过统共喝了十一回酒暖身子,如今一抬眼,梨花都冒满了枝头。
这开春自有开春的好处,且不说这活人都动了起来,才算是有了人世间的热闹气,最主要的是,天气回暖,他家老板也该置身薄凉的春衫了,作为伙计,总要为老板打算打算。
柳絮揣着这个思量,一大早去帛玉坊瞧料子。这家店的料子还算过得去,柜台上明码标价的丝缎虽则贵了些,却是实打实的好货,他家老板穿着也该舒服。至于那个价,柳絮弹了弹袖口,钱财乃身外之物,他柳絮多的是。
逛了一圈,财大气粗的柳大爷呼来喝去看了不下几十匹,嫌这个太艳那个太素完全衬不出他家老板的身段。帛玉坊里的伙计听了这话臊红了脸,平白地生出些不该有的想象来,还没想出多远,就被柳絮唤去拿下一匹缎子了。
柳絮挑来拣去,最终看上了两匹上等蚕丝绸。一匹行青流绿,将远山绿水收拢于一方蚕丝中,另一匹浅堇飞红,过手留香,仔细看去,倒能从里头看出个娇弱的海棠花美人儿来。
交待了衣裳的样式,柳絮付了定钱就走出了帛玉坊。日头斜挂在天边,今儿个又是好天气,柳絮伸了个懒腰,打算慢慢踱回店里。绕过路边一个卖扇子的小摊时,斜斜送过去一眼,这一送,却送出了些许兴味。
旁人看着,却是缠缠绵绵你来我往的一阵暧昧眼风。
摊子旁立着位身着碧色衣裳的公子,正拿着一把折扇瞧上面的题字,不多时像是瞧够了,收了扇子往手心里一拍,一个满意的笑一抬眼,就看见柳絮饶有兴味的盯着他那双透亮的绿眼睛。
碧泉刷的一声又打开扇子,半遮住眉眼,恣意笑道,“怎么,许久不见,就忘了自己的老相好?”又娇羞一个欠身,“官人,妾身出来的急,身上没有带够银钱,这扇子,官人就帮妾身买了吧。”
周遭一片吸气声,早市上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正好将这个新奇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他家老板耳朵眼儿中。
柳絮心中一阵哀嚎,觉得失了贞操没什么脸再对自家老板好了,怒瞪了碧衫公子一眼,一跺脚甩下一小块银子,回身揽住碧衫公子的腰就卷到了半空,不过是一眨眼的空当,早市上哪还有那二人的身影。
看热闹的人对望几眼,心照不宣的啧啧几声,这大清早这一出活色生香,“未亡人”的伙计可真是风流。
风流的柳絮脚下踏风生花,虏着绿眼睛的漂亮公子穿过几条街,挑了个二楼顺眼的窗子,风风火火的踹进去。绿眼睛公子面不改色气不喘的,拨开柳絮搂在他腰间的手,左右一环视,略过几个吃早茶的客人探究的目光,寻了个不惹眼的角落闲闲落座。
那厢薛瑜被这动静惊的抖了三抖,急急跑上二楼一瞧,他的死对头柳絮正一脸厌恶地拂沾在他衣服上的木头渣子,脚边是他薛老板年前翻修时新换的雕花窗,已经裂成几块。
薛瑜气地吹胡子瞪眼睛,柳絮也是厚脸皮中的佼佼者,眼也没抬,就道,“爷今儿个有客人,上几样能拿得出手的。”
说罢,踢开脚下挡路的木头碎渣,往碧泉对面一坐,也不管身后薛老板气地如何如何,这个形容,分明就是故意冲着他家窗子来的。
薛老板一路问候了柳絮十几代祖宗,又不能奈他何,一拂袖忍气吞声地下楼去了。
碧泉见此,好笑道,“你这个人,从前是跋扈了些,我竟然不知道你还能刻薄厚颜到此种地步,活脱脱一个市井小人了。”
柳絮抵着下巴,隔着一条热闹繁华的街,偏头望着未亡人的招牌,嘴上涩涩一笑,并未答话。
碧泉看他这模样,心下也是一涩,“这么久的年岁了,沧海枯了又涨了几次,世事变化诸多,谁还又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呢,”
“若只如初见,是神是人,都躲不过一个只如初见的祈念。”
柳絮闻言收回目光,大约是心绪沉沉,薛瑜送来茶点的时候也难得没有刺他几句,摆摆手让他下去,反手在他们坐的这桌周围布了花障,隔出一处清净地儿来。
白瓷杯里是透亮的桃花茶,泛着早春的温和气,碧泉执盏浅啜,茶汤过喉,甘涩携润。碧泉放下杯盏,略有回味,“手艺尚可,却不如我先前在东澜国挽人颜吃的那碗茶。”
像是忆起了旧事,碧泉又道,“当年还在九重天上的时候,有你那儿的茶酒供着,可把我这嘴给养叼了,没了你在身旁的好些年,把我馋的紧。”
柳絮一低眉,竟低出些媚意来,“当年,可真是个好词。如今我酒还酿些,茶倒是不怎么做了,碰到他想喝,才去做一点,好在那手艺还没丢,你若想喝,改日我为你备下。”
柳絮话里的那个他,碧泉也是知道的,九重天上花里胡哨讨人喜欢的一只蝶儿,无幽界里手段狠绝艳美无匹的主上魔君,柳絮与他那段旧事,碧泉当时无暇顾及,也是后来听旁人提过几句,知晓的不甚明了,其中跌宕总不过一个情深缘浅怎可奈何。
“我这回是沾了你家那口子的福气了”碧泉笑地一脸贱气。
柳絮还没从先前的情绪中缓过来,又颓否了下去,“我家那口子?我倒是做梦都想,可我家老板心心念念的又不是我。”
“他要是薄情些多好。”柳絮怅然道,“或者,我薄情些也好。”
见柳絮一顿早茶吃的不顺气不顺心的,碧泉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就兀自转了话题,回到他的正事上来。
“你我许久不见,这次我找你,却是要央你件事儿。”
碧泉拿出一面铜镜搁在桌上,“这里面,是我的故事,给你家老板做个礼物。”
柳絮拿进手里把玩,抬眼道,“你那时候从九天堕下,一朝成魔,可是和这段故事有关?”
“不过是一念成劫,如今想来,幼稚的很,也平白添了心伤,不如忘了,也成全我个洒脱。”
“你是看的开。”
“小紫昙,你是太执着,神要活的时日太久了,有了执念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了执念,那我还活什么,没了执念,我就不是我了。”
我为了他,早已不是我了。
以前的紫昙,是高高在上的花神,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演一场孤芳自赏的戏,沾不了一点世俗,可如今的紫昙,却能挽的了袖子在街口跟人家撒泼似的大骂,亦能端着上古花神的身份为他挡去一切灾祸。
他说他渡得了世人却渡不了自己,可他不愿渡我,我也不愿渡我自己。
柳穿蝶,这个名字他念了万遍,刻骨铭心,他不愿忘。
两处无话,各自伤情。
绿眼睛公子唤来薛瑜结了账,赔了他两扇窗户,对着神伤的柳絮施施然告辞,走前透给他先时路过九重天听来的个消息,说是魔君柳穿蝶修抹记忆妄改命格,司命领着三万天军要来讨说法。
柳絮掀了掀眼皮子,“就是倾了整个九重天的力,也未必能从我身体上踏过去,就算能踏得过我,我家老板,现下可不是你九重天随随便便就能打的过的了。”
“唔,以前有离陌那家伙护着,也是打不过的。”
楞了一瞬,柳絮抓狂道,“柳絮你怎么能向着情敌说话,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他是你情敌,情敌,情敌啊!”
说罢瘫倒在椅子上,又颓否了下去,整个人蔫蔫的。
柳絮因着情伤也没有与老相好碧泉好好道别,却不知,这一别,却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后来每次他给他家老板做茶喝,都会想起那双绿眼睛,他说馋他的茶馋了很久。
忆起那时他恣意的笑,嘴上说的洒脱,可到底是逃不开一个情字,比柳絮他自个儿还要想不开放不下的一腔执念。
那只绿眼睛的凤凰,不经涅槃,却成劫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