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白玉瓷》风与月闲

2、第二章 药浴

　　他再次醒来时，全身都蜷在一个木桶里，浓浓的药味告诉自己这是在药浴，他连着做了几次睁眼的动作，发现依然一片黑暗，才想起双眼是看不见的，索性又闭上了眼睛。身上还在火辣辣的痛，药水刺激着伤口，痛是痛得狠，也不知道对愈合有没有点效果。这回算是他生平受伤最严重的一次，狼狈无比，身上小伤无数，最严重的应该是背上的一记刀伤，还是用自己的刀砍的。想到背上的刀伤，他试探着稍稍用力，这下子算是自作孽，原本伤口麻木了，不碰也就不怎么痛，这一动，原本极深的伤口拉扯了一下，还摩擦了木桶，自然就疼痛难耐，让他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这一个动静，才让一直专心致志的蔺琴心发现他醒了，加紧动作把手中的药根切片扔进木桶里。
　　平日里还是大多依赖双眼，现在双目不能视物，耳力比起平时倒是稍有长进，好在习武的人平时也有注意锻炼耳力，虽然不能做到听声辨器，但好歹能听个大概，也能感觉到有药材之类的东西落入水中。
　　他沉默了一下，想起这“救命恩人”说过自己不懂医，才开口，嘶哑着声音说：“药浴的药要煮过才好发挥药效。”
　　“哦”蔺琴心应了一声，也没有不高兴，自己在医术这方面的知识薄弱是自己都知道了，也就从善如流，“这便开始煮吧。”
　　“……”这是救人还是要做个人肉汤。他突然觉得自己苟延残喘活到这里，怕是还是逃不过，要殒命于此了。
　　蔺琴心又起身去拿药，看到装续命丸的药瓶子已经空了，蔺琴心再不懂，看她师父平时有多宝贝这药，也知道是点珍品，虽然她本人是不大在意，不过还是要问一问，走个程序，表现一下自己为人徒的孝心，她回头问：“你……喂……这药是你吃了吧？”
　　“我叫刀青。”刀青先是报了自己的名字，又想了一下她指的是什么，才想起那拖着他一口气让他活下来的续命丹，他点点头，“是我吃了。”说完他就等着蔺琴心来强调这药有多宝贵，然后说些要他赔之类的话。
　　结果让他很失望，蔺琴心说：“哦。”
　　哦是一个让人很难继续接下话头的字，两人沉默下来，刀青才一下子，如梦初醒，发现这救命的恩人，居然是个女子！
　　之前蔺琴心不是没说过话，只是刀青身受重伤，神智有些混乱了，费了大力气才把蔺琴心说的话给理解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声音是男是女。刀青本身是不大在意的，救命恩人是男是女根本没什么所谓，只是醒来后那一动，也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浑身赤裸坐在大木桶里，看情况这女子是独住，那……是谁帮自己脱衣服弄进桶里的？他可不信这女子能有多大力气，他刀青不算是魁梧大汉，但练武的人终究是比一般的男子要更强壮一些，加上他本身个头挺高，让个男人搬着他都不容易。
　　事实上是刀青想太多了，蔺琴心也学武，懂些巧劲儿的运用，但一个女子要好好搬个大男人还是没那么容易，所以刀青进木桶几乎算是蔺琴心用力给摔进去的，他昏睡的几天蔺琴心给他挪个位置也不大讲究，动作可以算是粗鲁，丝毫没有对待伤患的细心，进进出出都是半拖半拽还带点摔的。刀青今天还能醒来一半托了续命丸的福，一半也是自己命硬，这一身的伤，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好了些还是加重了。
　　“琴心——琴心——”药房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哎——这里——”蔺琴心提嗓子应了一声，把手中的药一股脑扔进了水桶，低声交代了一句，“你醒了就自己动手吧。”说完就拍着手掌去开门了。
　　来人是住的离蔺琴心比较近的一对夫妇中的妻子，这是个美妇人，叫叶墨子，擅长一些针线活，蔺琴心偶尔帮这夫妇二人料理料理他们家的花花草草，叶墨子就帮蔺琴心做些衣物，这次来就是给蔺琴心送衣物的。蔺琴心师父时时出门不在谷中，蔺琴心一个人，叶墨子夫妇二人一直对蔺琴心比较照顾，不过蔺琴心比较头疼，这叶墨子虽然会些针线活，性格却是说变就变，与她家男人一言不合就抄家伙动手你来我往三百回合，她男人也纵容，由着她乱闹，最后被她男人挑了手中的家伙，算是输了一招，不高兴就跑来蔺琴心这里住上些时日，等她男人来哄回去，有时候她男人让着她，可惜两人武功差距实在没那么大，一让就被叶墨子伤了，划拉过去见了血，叶墨子又哭哭啼啼来蔺琴心这里找药。三天两头这么闹腾，蔺琴心也十分蛋碎。
　　叶墨子歪头就看到药房里有人，望着蔺琴心问：“怎么？屋子里藏了个人？”
　　蔺琴心接过叠好的一沓衣物，颔首道：“嗯，半死的。”
　　“那快要被你弄死了吧？”
　　“醒着呢，让他自己弄。”蔺琴心掂掂手里的东西，一脚迈出，反手带上门，望着叶墨子说，“叶墨我今日没做饭……”
　　“早知道就不给你送衣服过来了，自己去拿就是了。”
　　蔺琴心把衣服收拾了，就挽着叶墨子，两人就这么走了。
　　刀青在药房里泡了一会，一闻，才发现这药浴……给的药不大对啊，无奈只能憋足了力气自己出来，扯了些东西遮羞，又摸出去到隔壁房里胡乱套了衣服，完了又摸回药房，凭着这嗅觉，给自己找些知道的伤药，涂抹在伤口上。因为不能视物，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翼翼，加上有伤，动会得歇会，事情不多却也折腾了半个时辰还多。刀青何曾这么狼狈过，当日他被撒了满面的药粉，双眼看不见后还与对方缠斗了许久，寻得机会脱逃出来，今天却在这里被些小事给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