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白玉瓷》风与月闲

1、第一章 误入山谷

　　谷中除了本来就居住在此的几户人家，是在少有人来，所以当一个衣着褴褛满身血污的人从满目白絮的林子中走出时，蔺琴心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蔺琴心所居住的山谷虽然无人摆放，却也不是什么避世的太远，正相反，这里在大江以南，都算的上是雄伟的奇景胜地了。江南秀丽的风景居多，奇伟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而这里就是其一的“卧虎藏龙”。名字好听，一条从山涧中穿过的长河两岸密林丛生，向外辨识高耸的峭壁，两岸峭壁相隔深渊，没有什么桥可以跨过，要到对面唯有绕路，一是到河上流的地方，稍窄，有座吊桥可以勉强通行，二则是向下到河的尽头，河谷尽头，自然两岸峭壁也合一了，这合的突然，中间也没有什么平稳的靠拢趋势，等发现宽度足以建桥的时候，已经接近末尾，实在没有什么必要花大工夫。两岸峭壁距离不近，却又一块巨石生生扑出，从一岸伸向另一岸，巨石形如猛虎，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人说了一句“上有猛虎卧空，下有蛟龙藏底，天关地险之地”硬生生传开去，之后这里就被定下了名字——卧虎崖和藏龙溪。
　　蔺琴心所处的，就是卧虎崖下，顺藏龙溪而下，山谷深处。有不少人都曾沿着藏龙溪一路往下，想探探这山谷，却都因为在山谷中一个不知名的树林里迷路最终回到入口，无功而返。
　　实际上，穿过这个树林，就是这“藏龙卧虎”之地最神秘的山谷深处了，可以说得上是别有洞天。过了这个林子，才算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口中所说的“谷内”。谷内空间很大，十数户人家的房子零散的坐落于各处，鉴于这地方隐蔽，不适于大兴土木，每家每户的屋子都盖得朴实得紧。破旧木桩一围就是菜园子。这谷内，有几个真真的山野农夫，更多的是不知身份的人，住来这里图个清静，相互之间和和睦睦，也不互相打探底细，每天过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蔺琴心住的地方，算是外围，正对着树林，每逢春夏，这树林里就是白絮翻飞，美是美，却也烦人，风一扬，飘落的絮子就洋洋洒洒飞满山谷。蔺琴心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就一直叫这里叫白树林。听师父说过，在自己来这之前，这白树林就被一个高人捣鼓成了这个模样，出入都有讲究，走错一步就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任怎么绕，也只能回到原地。蔺琴心到谷中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过白树林，跟着师父来来回回走了几日，才算是勉强能靠自己走出来了。
　　所以在蔺琴心心里，这白树林就是一个不可能被击破的屏障，有陌生人穿过白树林走到了谷内，蔺琴心是狠狠的愣了，此时她着了一袭暖黄的裙正坐在院子里，削一根木棍，见这满身血污的人走来，手中的木棍另一端“哒”落到了地上。
　　听到这细微的声响，满身血污的男人顿了顿，往蔺琴心这边望来。
　　说道“望来”蔺琴心才发现这男人双目上覆着沁血的布条，竟是盲的。
　　难怪能穿过这白树林，白树林能挡在这，成为谷外谷内之间的一个屏障，凭借的就是那骗人眼睛的阵法，盲了双目，倒是比明眼人更容易进来。
　　男人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拄着木棍的双手松了松，勉强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吐出一声含糊的“拜托”。声音虚弱，但不算沙哑，想来是托了这藏龙溪的福，藏龙溪水流不算急，水也还算清澈，用来解渴确实不错。
　　看这人似乎再站一会就要晕倒在这里的样子，蔺琴心放下手中的东西，掸掸衣裙，走近牵起了男人手中木棍的一端。男人小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这木棍上，这陡然的一松，让他踉跄出去两步，咬牙勉强稳住，这一来二去，让他都不大敢用力喘气，就怕气一松，坚持了数天的意志力一泻千里，在这里倒下了。
　　看男人站稳了，蔺琴心缓缓迈出步子，说了句“随我来”
　　蔺琴心把男人引到了药房，极不负责地撂下了一句：“我不懂医，你得自己来。”
　　药房是蔺琴心师父的，她师父算得上是个文艺中年，爱看书爱医术爱旅游，每次出行回来大包小包不是药材就是书籍。可惜蔺琴心跟了师父多年，却是这些东西一点没学来，她师父每次病了，都不敢让蔺琴心打下手，要挣扎着自己号脉抓药，煎了喝下又自己爬回榻上去休息。严格的说，蔺琴心也不是一点医术也不会，处理点简单的皮外伤，治个风寒感冒的还是信手拈来，别的就拈不动了，只是她师父一直坚持用这类自虐的举动表达不满，蔺琴心也不会不安，只是乐得清闲。
　　蔺琴心说完就走了，还不忘带上门。药房里的男人这个时候也忙不上无奈，只是庆幸自己自小嗅觉比一般人灵敏许多，为了挖掘这一天赋，从小玩了不少“闻香识药材”，医术不怎么样，认药的能力倒是一流。之前一直没觉得有什么用，此刻却是一条命都赖在这鼻子上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知道自己这身体受伤颇重，这些天凭着惊人的意志力拖着这残破的身体，一天一天苟延残喘，这会子有了生路，神智怕是坚持不了多会。沉下心来细细分辨了一下空气中的药味，只想是找个吊命的药，望着这带他进来的人心灵正常爱护生命，见他吊着一口气能给他请个大夫来。这一闻却是有惊喜，他闻到了续命丹的味道，续命丹珍贵，他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要给这主人家留下这珍贵的东西，大不了等他好了再去寻一丸还上。勉强寻着味道去，找到了续命丹，嚼碎咽下后，果然他也如自己所料，失了神智撑不下去了，闷头就倒下了。
　　过了许久，蔺琴心端详着手中渐渐成型的木刀，想到那个进了药房就再无动静的男人，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医术其实处理些外伤还是挺靠谱的，于是起身进了药房。
　　一进药房就看到了扑倒在地的人，说实话这人已经有些臭了，身上的血污都凝成了硬块，目测衣服和伤口都粘一起了。蔺琴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人捣鼓上了一个竹席，烧了些热水，打算帮他处理下伤口，救活了算是积德，万一弄死了，就当练练手。
　　揭开他双目上的布条，就见他两个眼睑都有些发黑，脸上还有些奇怪的粉末和着血一起凝着，看来是遭人撒了一把毒粉进眼睛了，也不晓得能不能再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