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飞来横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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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通报声，堂里众人俱都喜上眉梢，提了一上午的心都放了下来，老太太杨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便笑着对坐在下首的辅国公夫人陆氏说：“这下可算放心了，大丫头这几年在外想是吃了不少苦，虽有静心师太抚育，到底比不过自己亲娘，如今回来了，你还得多操心，下面人都要安排仔细了”。
陆氏点点头，答道：“娘说得是，宁儿回来是一定先要把老祖宗伺候好的！”，一时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老太太的脸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只穆宁知立在嫡母身后暗地里撇了撇嘴。
府门外，国公夫人陆氏身边的秦嬷嬷刚一看到孝武街口自家府上银顶皂色盖帏的轿子一露头，便喜不自胜的命人进去通报，自己则按捺着杵在门口等着迎接姑娘。
四个人稳稳的抬着轿子越走越近，秦嬷嬷却忽觉得有些不对头，怎不见仰之话梅这两个丫头跟在轿外伺候？抬轿的四人虽穿着府中小厮的衣服，但俱都身材壮硕，脚下生风，且低垂个头，似恐人窥到相貌一般。
秦嬷嬷心头一紧，手心后背顿时冒出一层薄汗，正要上前招呼，那四人忽然放下轿子，敏捷的窜上街对面另一处宅院的顶子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嬷嬷骇得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的几个小厮丫头也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唬得僵在原地。秦嬷嬷到底撑得住些，抖着手慢慢挪过去，听到轿里传来一丝呜咽声，她哆嗦着闭了闭眼，心一横，猛的一把撩开轿帘儿，顿时钉在了原地，身后回过神来的几人也不觉惊呼一声。
此时穆宁仪身边的二等丫头话梅被五花大绑的塞在轿子里，口里还被人堵进一方手帕，正惊恐的瞪大眼看着同样惊恐的秦嬷嬷等人，她扭动着身子呜咽的想要喊叫，眼角流下泪来。
秦嬷嬷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将出来，脸色惨白。她努力稳了稳神，重又放下轿帘，指挥着众人手忙脚乱的把轿子原样从正门抬了进去。整个过程众人虽手脚发软抖个不停，但总算没闹出什么动静的进得门去。
后宅里听得消息早已乱成一团，本想瞒着上了年纪的太夫人，奈何事情太大来得太突然，国公夫人陆氏乍听之下当即变了脸色，眼前发黑，险些厥过去，哪还瞒得住坐在身旁不远处的老太太。
一时晴天霹雳，震得太夫人杵在大榻上木着脸，眼睛下死力盯着地上跪着进来报信的下人一动不动，众人正待上前宽慰，太夫人杨氏忽然两眼一翻，歪倒在榻上，晕死过去，一屋子主子奴才顿时慌了神。
国公夫人陆氏出生高门，乃是光禄卿陆蹇的嫡幼女，自小性情坚韧，是个极有主见手段，心中自有章法的当家主母。虽年不过三十又七，但诺大一个辅国公府上上下下好几百人无人不敬服。
此时她早已稳住心神，居中指挥调度竟丝毫不乱，众人见她如此也渐渐平稳下来，一时二房三房把老太太抬到大堂后身的内房安置好，又把府里常年养着的大夫请来瞧了瞧，并不敢惊动太医。还好只是一时气血攻心，略略静养吃几幅药就无大碍，不过岁数大了，也确实不能再受打击。
各房的姑娘也暂时先回自己房中安置，只留下穆宁知在老夫人身边侍候陪伴。大管家杨业早已派了妥当之人去报与辅国公知晓
陆夫人看着满屋子已是秩序井然，深深吐了口气，扶着自己身边大丫头霁月的手走到大堂正中，淡淡扫了眼众人，沉着声音说：“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分，如有违者，不管你是主子还是丫头小子，一律家法伺候！到时可别怪我心狠。有那起子爱嚼舌根私下议论的奴才，统统灌了哑药赶出府去发卖了事！”，在场众人听得心里都是一抖。
陆夫人见大家惊惧的样子，走回榻上坐下，放缓了些语气说：“不只要罚，也是要赏的。今日是大姑娘回府的好日子，这热闹了许久也疲惫了，都散了吧。手里的差使都仔细着些，不要出了差错”。
一众下人小心翼翼退了下去，陆夫人急急带着秦嬷嬷等人穿过垂花门回到东边自己的院子里关上门，到正屋门口一撩帘迈了进去，只见话梅正跪在地上抽抽噎噎，面前的青砖湿了一片，彩云在一旁不住劝着，见到陆夫人进来，顿时憋着不敢发声，只眼泪还在不住的流。
陆夫人坐下略一抬眼，便有小丫头过来搀起话梅斜坐到一旁的梅花束腰凳上，话梅好容易止住泪，抖着声音说：“夫人，奴婢该死，没能护住姑娘。我们才下了山就不知从哪钻出一伙贼人劫了姑娘”，说着，“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那边陆夫人正问着话梅，这头刚下了朝得到消息的辅国公穆德琚只觉得头嗡嗡作响，短短的光景已转过无数心思，也顾不得与同僚寒暄，急急出得宫门，轿子也不乘，只一把拉过家丁手里的马匹翻身而上猛抽一鞭，人马有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扬起一片尘土。
身后一众官员见辅国公如此形容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都道他思女心切，恨不得插翅而归。此后更有传言说，哪家得娶辅国公嫡长女，先要经得起国公爷雷霆之势也。
穆宁仪迷迷糊糊的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头脑昏沉，手脚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喉咙里苦浸浸的像要冒出火来，愣了半晌才忆起发生的事，自己竟是在回府途中遭劫了！
她挣扎着坐起，打量了下四周，小小的一个房子，除了自己身下的这个土炕，就只在窗户下放着一张小几，几上点着一盏灯，一阵风从破了大洞的窗户处灌进来，几把这仅有的一点火光吹灭。地面坑坑洼洼，墙角还结了大大的蜘蛛网，整个屋子像是久未住人，阴森森的让人后背直冒凉气，穆宁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脚冰凉，不知是谁绑了自己？此时家中是何光景了？
她刚站起来准备往门口走，脚下忽地一绊，几乎跌倒，细细一看，竟是仰之蜷缩着躺在地上。穆宁仪急忙蹲下身用力拍拍仰之的脸，俯身到她耳边切切的唤着她的名字。
良久，地上的人嘤咛一声睁开眼，先是迷茫的望着穆宁仪，继而双眼陡的瞪圆，呼地坐了起来，但愣是捂住口没出声。宁仪见她这副模样险些笑出来，心里却暗赞这丫头是个机灵的。
“姑娘，怎不见话梅那丫头？”仰之压低了声音有些发颤地问：“到底是何人做下这等险恶之事？也不看看姑娘的身份！这是哪？不知老爷夫人可得了消息？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早知当初应该多带些人来接姑娘下山。”仰之心中十分慌乱恐惧，懊恼非常。
穆宁仪虽比仰之还小着两岁，但此时却完全镇定下来，低头思考了片刻，便握着仰之的手坚定的说：“做这事的人必是知晓我的身份。你我二人穿戴整齐也未受什么侮辱，显不是那起污糟匪类，必是冲着国公府去的。如我料得不错，话梅应是已被他们送回了府去，只不知祖母爹娘现下要急成哪般。再者，我记得他们俱都黑衣劲服，面蒙黑巾，身手利落果决，显见都是练家子，就算你再带上几个护院也不过白白增几条冤魂罢了。”
她重重吐了口气，给仰之也是给自己说：“如我料得不错，我们现在鸣凤山脚一处不易让人察觉的地方，绑了我们的人既能知晓我下山的时辰，还有如此功夫的手下身份定是低不了，你我二人只需耐心等待即可，暂不会有性命之忧，若有机会再说别的。”
仰之呆呆的听着姑娘说完，心中巨震，初时只觉得姑娘年纪尚小，却颇为稳重大气，性子也有趣，却不料还有如此算计城府，这要是再长大些，怕是连夫人都比不上了。
想着不禁低头看了眼端坐在炕边的穆宁仪，摇曳的昏黄灯光映在她没多少血色的小脸上，浓密纤长的睫毛挡住了双目中璀璨的光，在目下投出一弧折扇般的阴影，朱唇微抿着，唇角牵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仰之心中奇异的平静下来，一字一字无比坚定的说：“姑娘放心，奴婢必定拼尽全力护得姑娘周全！”
穆宁仪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一副大义凛然似要慨然赴死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原来有个贴心丫头的感觉也不错。
正当主仆二人在屋里分析得头头是道时，屋外窗户下墙根处蹲了一溜儿黑衣大汉，一边嚼着手中的烧饼就着汤水，一边强忍着惊讶和笑意。
待听得里面仰之那句拼得全力护得姑娘周全时，其中一位没忍住，“噗”的一声把满嘴未嚼烂的饼子连带汤水吐了一地，好在声响不大，并未引起屋内人的注意，但他本人憋咳憋得满脸通红，哪有半点劫人时的神勇。一旁几个大汉颇为同情的看着他，继续往嘴里塞着烧饼。
过不多时，从屋后转过来一个身材颀长的蒙面男子，手背身后，皱着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眉下一双微挑的丹凤眼瞟了下泛着微光的窗户，本还有些威仪，因着这双目打了大半的折扣，反添了不少风流之态。
那几人看到他，都站起身来，正要行礼，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到自己身边蹲下，然后也一屁股就着草丛坐下来，望着天上的明月低声说道：“这丫头实在有趣，几句话便把个婢女说得将心捧出来献给她，这份冷静心机实在像极了一个人，可是？”。
周围几人默然以对，无人敢接话。那人也不管，自顾自又低语道：“简直像极了四哥。他是认定了辅国公谨慎有余不敢大肆声张，只要适时————，只不知这次可会有用，但愿这丫头府上几人的性命没有白白送掉”。
说完立起身，拍拍屁股准备离开，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小声问道：“六爷，那这吃的东西是否给这两位姑娘送点进去？”
那人一顿，挑了挑眉幽幽的说：“你们主子如何交代的？明早之前只准送水不准送吃食，你难道忘了？违抗他的下场你不会不知吧？”说话的黑衣人听了，不觉从心底打了个冷颤。那人又望了眼小屋才又慢慢走远了。
一阵风吹过，明月被吹来的云遮住了大半张脸，地面又暗了几分，几个黑衣人也不知匿在何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窗里透出的灯光明明灭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飞来横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