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奴》封禅

6、第六章

　　第六章
　　缉捕“BLACK ANGEL”的行动小组早就开始运作了，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却连半点成果也没有。
　　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警视厅的那些笨蛋坚持要先掌握确凿证据才肯正式展开行动，把所有的人力精力都浪费在收集“BLACK ANGEL”的犯罪证据上，而且一无所获。
　　他的主张从一开始就与他们背道而驰。他向来奉行“擒贼先擒王”的准则，在他看来，只要砍下“BLACK ANGEL”的龙头，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想要谋权夺利的人一定会络绎而出，到时候无论是想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或是彻底粉碎这个组织都将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也承认这种做法过于野蛮，甚至带有违法性，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违法组织，根本不需要讲究什么程序，更何况只要目的达成，用什么方法都不重要吧。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连国际缉毒组织的那些大头们都对他的办案手段睁只眼闭只眼，可偏偏以阿西亚·莱卡斯为首的这帮蠢蛋刑警却不愿采纳他的建议，还在那里循规蹈矩。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是很不耐烦了。
　　所幸的是，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根据可靠消息，日本□□的龙头雪魅组的组长泠岚雪刃已于今天上午抵达马德里，而准备与其会晤的“BLACK ANGEL”的首领Star似乎为了某种原因不愿在自宅接待他，反而主随客便地一起入住风琊国际连锁饭店。预计将持续三天。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瓦解“BLACK ANGEL”的最好机会。
　　一整天，他都坐在车内潜伏在饭店附近，仿佛一个颇具耐心的猎人正在等待狩猎的最佳时机。
　　微眯起眼，他在一片烟雾中细细地打量着伫立在正前方不高却占地极广的豪华饭店。利落地打开车门走下车，丢下手中吸了没几口的香烟，用脚踩熄。
　　零点整，行动开始。

　　她不喜欢那个男人。
　　躺在KingSize的超级大床上，她辗转反侧。
　　雪魅组的泠岚雪刃，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无害。那双总是带笑的眼里究竟怀着怎样的恶意，她无法揣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从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死亡的气息，已经浓烈到连她都觉得恐怖的地步。
　　与她相近却足以淹没她的血的腥味，从第一次见面，便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却恶劣的印象，总觉得即便是日常生活中的小小裂缝也会被他的毒气侵入，在不知不觉间，就像中了邪一样，被其潜入了最深处。而这种感觉在以后的多次交谈中一直没有减少过。
　　她在他身上感到这种恐怖，没有任何理由，从一开始，她体内的某些东西就一直在抗拒着那个男人的一切。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愿意和一整连的士兵对战，也不愿面对他。可是身为“BLACK ANGEL”的首领，为了能够顺利开拓亚洲“市场”，与泠岚雪刃会谈成了无可避免的工作。
　　那男人总是不怀好意的笑每次都会让她的鸡皮疙瘩肃然起敬，而她还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一天下来，她累得像刚拼过一场硬仗一样。
　　她讨厌他，而且会一直讨厌下去。她可以肯定这一点。
　　真希望……这三天快些结束啊……
　　轻巧地翻了个身，她闭上眼渐渐地进入梦乡。可是没过多久，空气中弥漫的异样气息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她想将手移到枕边拿出护身手枪，但是该死的，她甚至已经感觉到入侵者的气息从极近的地方传来。
　　这下麻烦了！她应该更警觉一点的！但是事已至此，她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是谁派你来的？”维持原来的动作不动，她缓缓开口。
　　“……”
　　“如果是为了钱，我可以付你双倍。”
　　“……”
　　“如果是要我的命，那我奉劝你还是就此收手。杀了我，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现在的你还有跟我谈条件的余地吗？”仿佛来自地狱的冰冷的声音，带着令人颤栗的肃杀气息。
　　“虽然余地不大，但你既然开口说话，就表示还有交涉的可能。另一方面，你已经失去了夺我性命的最佳时机，就算你现在开枪，也未必一定能杀得了我。你应该也很明白，时间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吧。”
　　“……你很会说话。”
　　“好说。”
　　“可是如果我不杀你，难保你不会反咬我一口。”
　　“我可以给你承诺。我会放了你。”
　　“我不信任你。”
　　“你只能信我。”
　　“……要是我执意要你的命呢？”
　　“那我只能说，你是个有勇无谋头脑简单的蠢蛋。”冷冷地吐出带刺的话语，她睁开双眸并作势要坐起来。
　　她一动，他立刻有所警觉，紧了紧握枪的手，低声喝止她继续动作。
　　“想要再苟延残喘一会儿的话，就不要乱动。”
　　“怎么？怕处于劣势的我反击吗？就这么点胆子，还想来行刺？”她嗤笑一声，停下转身的动作，“我只是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而已，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维持着背对他的坐姿，她微侧过头，抬眼看向正持枪对着她后脑勺，距离不足三尺的男子。
　　黑暗中一道一闪而过的绿光让他不禁恍惚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让她抓准时机展开反攻。
　　掀起薄被向男子甩去，她猛地一脚踢飞他手里的枪，把手伸向枕下，却被已经迅速反应过来的他及时拦截。没有武器的两人即刻进入近身肉搏战。你一拳我一脚，招招都是攻击要害足以致死的毒辣招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先天上的差异让她渐感体力不支，对她而言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撩起长及膝盖的轻薄睡衣，她抽出绑在大腿外侧的瑞士军刀，没有片刻犹豫便朝他刺了过去。似乎没有料到她还留着这一手，虽然男子依靠丰富的实战经验和灵敏的反射神经而逃过了被割开喉咙的危机，但他的衣领还是被划破，一大块布料要掉不掉地垂在胸前，甚至在喉际留下了一道口子，隐隐透着血丝。
　　这女人连睡觉都带着刀子吗？真是可悲！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尽兴了，这么畅快淋漓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轻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抬首看向蹲在他面前不远处正微微喘息着的女子。
　　窗外，一整夜都藏在云层后的月亮终于探出了头，皎洁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给室内黑暗的空间带来一丝光线。也就是这一点点的光亮，让他终于看清了“BLACK ANGEL”首领的真面目。
　　原来冰冷不带丝毫温度的黑眸因为错愕和震惊而不断放大，他开始颤抖起来。
　　神啊！这是……玩笑吗？
　　Star趁这个空当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心里不停咒骂着那帮到现在还没发觉异常的毫无警觉心的白痴下属。
　　月光让她的视线明亮了一下，但她没有看他，更没有发现他在看清她面容之后的变化。她的注意力全被躺在她右手边的墨黑物体勾去了。那是刚刚被她踢飞的他的手枪。
　　像他们这种必须时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是很依赖直觉和运气的，而现在命运之神似乎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丢掉手中的刀子，一个利落的翻身，枪已经稳当地握在她手里了。
　　“游戏结束了。”扬起胜利的微笑，她拔去枪口处的消音器，宝石般的绿眸里闪着愉悦的光芒，“感谢你陪我度过这个难眠的夜，我玩得很开心。但现在，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没有半点踌躇犹豫，也没有给他任何求饶的机会，她缓缓举起枪指向他的额心。
　　“……星……星落——”
　　“砰——”的一声枪响，他迟来的呼唤已经来不及阻止她扣动扳机。

　　湿濡的鲜血顺着他的左臂缓缓流下，滴落在毛毯上染红一片，他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是贪婪地看着眼前仍举着枪却一脸怔然的女子。
　　找到了！终于让他找到了！难掩心中的兴奋和喜悦，他举步向她走去。
　　“不要动。”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的她仍是小心翼翼地用枪指着他，即使她的心正尖叫着想要靠近他，但是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相信已经思念了将近十五年几乎就要放弃的人会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一旦她相信了，他马上又会消失。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梦她做的还不够多吗？她已经受够了这样患得患失的折磨。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星落！星落！你……忘了我吗？”她眼里的惊慌让他心疼，但他没有停下步伐，直到她手里的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才没有继续前进，“……我会去接你的，我发誓。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轻声低喃着早已刻入骨血的誓言，感觉着从胸口处传来的颤抖，他低下头，将她牢牢地锁在视线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无法克制地从喉际发出破碎的悲鸣，手中的枪掉在地上，她将脸深深埋进颤抖的手里，络绎不绝的泪从指缝间流出，滴落在毛毯上，化成深色的印记。
　　他走上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仿佛对待易碎的瓷娃娃般小心翼翼地拥抱着遗失了十五年终于失而复得的最重要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