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故人来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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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张焱还没回来。
上午只顾着出去玩，我们的房间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收拾，张焱的行李更是半点都没整理。看着横在门口的她那三个硕大的行李箱，我佩服年轻人心宽的同时不禁又为这孩子暗暗担忧，带这么多东西她该往哪儿搁呀！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其实我最该担忧的是自己。
还是先说眼下吧。
我敞开窗子，把张姑娘的箱子们从屋子正当中挪到她床边，然后涮拖把、拧抹布，将宿舍角角落落打扫了个遍。干完这些，看看表竟然还不到四点。唉，时间这东西还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你希望它慢些时偏偏跑的很快，想让他快走几步的时候吧，它反而悠闲地没了边儿。
J大学校宿舍有门禁，晚上十点必须熄灯就寝，公司非常变态地要求我们也严格遵守，绝对不允许彻夜不归！再加上姗姗还有孩子要照顾，所以，今晚我俩不能随心所欲地疯。等她下班后过来找我，然后就近小聚一下而已。
既然时间还早，不如补上上午没睡成的那一觉吧。
我找出手机，准备设置闹铃，发现新收了一条短信，时间是三点十一分，来自甄文杰。那个时间他该在上课吧！还能发短信？这位代课老师的责任心啊……真不靠谱！
我好奇地打开，只有六个字：用不用我送你？
面冷心热的家伙！
不过，按J大的时间表，这个点应该还没下课。他不在乎课堂纪律，我可不能耽误莘莘学子们的宝贵青春，反正已经迟了一个小时才看到，不怕再晚一些。我毫不犹豫地退出信息，设置好闹铃便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合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甄文杰的那句话不停在耳边回旋。
“那你呢……等到了吗？”
我当然等不到……不然，怎会舍得不等了。
我不否认，当年之所以喜欢上何铮主要还是因为他写给我的那些闪烁其词的诗恰好撩拨了我情窦初开的芳心。可我不明白的是，明明已经失望至极，为何还会痴痴地迷恋着他——从高中到大学，足足牵挂了六年？
长相、性格、班长的风光……这些外在无论哪一点他都比不上意气风发的赵驰，而我对赵驰，除了觉得他锋芒太盛之外，完全无感；若说对我好，后来的甄文杰待我更好，为何我却不曾动心，偏偏只喜欢着他？
还是说，因为得不到，所以才念念不忘？
所幸，我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心思隐藏的很好，当时就连姗姗都不知道，唯有甄文杰……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当然，他不是多事的人，虽然他看不惯何铮的春风得意八面玲珑，却从不以此对我冷嘲热讽，甚至何铮跑来跟我聊天时他还很有风度的让出位子，等他走了再回来，中途绝不催促。
于是，我觉得他是个君子，渐渐信任他，把他当好朋友对待，带他融入我跟姗姗、韩熠的圈子，甚至放心地将一些压在心底的秘密说给他听。以致于他走后很久我都没习惯过来，总是对着新同桌喊甄文杰，然后看到她一脸受伤的表情，才蓦然想起那人早已回了J市，可能与我再无交集。
不过，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没多久，我便没了怀念故人的心情，而被眼前人打击地黯然神伤——就在距高考还有52天的时候，何铮高调地与级花手牵手走在了一起，震惊全级！
我一直以为，何铮多少对我是有些意思的，不然他诗里那丝朦朦胧胧的情谊作何解释？或许他只是碍于时机不对，才特意与我保持着似有若无的关系，以待日后。所以，我才愿意将他引做知己，默许他若即若离的亲近。
可那天傍晚，看见级花一脸娇羞与他手牵手的那刻，我仿佛被人当胸刺了一刀，直痛的不能呼吸。而周围同学打趣调侃的声音似乎都变成了对我冷冷的嘲笑，讥讽我的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
那晚，我颤抖着第一次拨了甄文杰留下的那个号码。我想，哪怕被他痛痛快快地骂一顿，好歹也能填补我忽然被挖空的心，可是电话那头只传来机械重复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查询？我上哪儿去查询......
我这人最引以为傲的优点，就是身在逆境时反而能激发起超强的斗志，而且越挫越勇！所以，高考前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从班级十名开外爬入前三，最后以高分考入J大。
尽管我一再强调只是单纯喜欢那个山水之城，可姗姗却一口咬定我是为了甄文杰才去J市，骂了我好几年的重色轻友。
说实话，我真的很冤。当时的我的确想离开C城，远离那里的一切，却也是真心喜欢J市。至于甄文杰，我一直都知道他理想中的城市是上海。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舍得回来了，还在J大代课教语文！难道以他的聪明才智在上海也混不下去？
正迷迷糊糊地回忆着旧事，耳边忽然铃声大作。
这么快就到时间了？我看也不看，一只手懒懒地探到枕头下面，摸索到拒绝键按下。可才坐起身，铃声又响。疑惑地将手机捞在手里翻看，原来不是闹钟，而是一通电话。
刚一接通里面便传来甄文杰不满地控诉：“为什么拒接我电话？”
我挠挠头，心虚地回答：“我以为是闹铃，给关死了。”
他不依不饶：“那为什么不回信息？”
若说这个我可有理了，不禁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你不是在上课吗？得注意课堂纪律啊，甄老师！”
“……我在你楼下。”
“……”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难道也跟我一样，一时还改不过来当年的相处的习惯？若真是这样，这六年的分离倒还帮了大忙，让我们免受人情世故的殃及！
知道他不喜欢等人，我也顾不上找梳子，匆匆换上衣服，张开十指随便在头发上扒拉了两下便下了楼。
正对着宿舍门口的梧桐树旁，甄文杰白衫黑裤，斜倚在黑亮的车身上，颀长的身影镀着橙红的光芒，在傍晚的霞光中挺然而立，毫无表情的面庞仿佛远古的神像，引来一道道景仰的目光。
我顿住脚步想了想，终是在他的强烈的注视下扭头走到楼头的拐角处，招手让他过来。
甄文杰恨恨地瞪了我半天，终究不情不愿地高抬起贵步。
“怎么这么慢？”
对于这个问题我充耳未闻，反正就以往的经验来看，不管多快他都会嫌慢。再说，我还想埋怨他呢！
“你就不能找个低调的地方等？”
他一脸嫌弃地扫视着我：“还不是怕你眼神不好！”
“……”
好吧，虽然我语文比他学的好，但论口才却永远说不过他，干脆直入主题：“找我什么事？”
他的目光缓了几分，语气也倏然柔和下来，别扭地说：“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想说一会儿姗姗就来，忽然看见上张焱和人力部的那个小姑娘一人提着一包零食正往上而来，我赶紧推着甄文杰转到背对入口的那一侧墙边。
才刚站定，他便有些恼火地拨开蹭到上衣的灌木丛，俯首对我低吼：“你钻老鼠洞里好了！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我讪讪地松手，小心安抚他：“女人的八卦你懂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你什么时候也怕事了？”他目不转睛地俯视我，双眼如潭。
刚才只顾着躲张焱，情急之下拉着他进来，可此时我却后悔了。
这里是楼头，旁边有个小花园，中间是一排半人多高的灌木丛。目前我俩就挤在灌木和墙壁之间狭窄的空隙里，几乎面对面贴在一起。他一开口，温热的气息便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轻轻扑在我脸上，惹得我莫名一阵心慌。更悲催的是，隔壁花丛中，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正拥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进行着少儿不宜的口舌大战……
我尴尬地别过头，往后挪了挪，听见张焱两人嘻嘻哈哈地进了楼，才逃难似的从那个令人窒息的缝隙中跳了出来。
正准备开口让甄文杰回去，一道疑惑的呼声从花园外的弯道上传过来：“珮珮？”
我心里不禁愕然慨叹，迟珊珊同志来的可真是时候！但面上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心花怒放地迎上前去：“姗姗……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怎么不带我干儿子来？”
这话不假，自从年初她生孩子时我探望了一回之后，与她再没见过。不是不想找她，而是婚后的女人大大不如单身时自由，尤其有了娃娃之后，一刻也走不开。何况，她婆婆还住在她家帮忙带孩子，我过去总不方便。
迟珊珊这丫头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完全无视我向她张开的双臂，指着我的额头非常无情地好一顿数落：“想我都不来看我？九个月不见人影哎梁珮，还好意思提你干儿子？有你这样当干妈的吗？”
我笑嘻嘻地打着哈哈：“我这不是来了嘛。”
“人是来了，就是不知道看谁来了！”她戳了戳我的手臂，暧昧朝我身后挤挤眼：“都不介绍一下吗？”
我这才想起后面还站着甄文杰这号人物！正想给她介绍，便见姗姗忽然张大眼睛惊叫一声：“你是甄文杰！”
好吧，你比我眼神好！
“你好，迟珊珊。”甄文杰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却一点和女士握手的自觉性也没有，跟中午听闻姗姗在J市时惊喜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姗姗却不以为意，意味深长地来回看了我们俩几个回合，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直叹：“我就说嘛……”
直觉告诉我得及时澄清一下，纠正这丫头漫无边际的脑补，于是高兴地拉着她道：“哦，说来还真是巧啊，我才到J大，中午就遇见了甄文杰，呵呵……”
“是挺巧的！”姗姗亲密地拍拍我的左肩，指着我们刚才藏过的地方笑得很是耐人寻味：“不过，中午才遇见的你们刚才躲在那后面做什么？”
“我在找东西呢！”我当然不会老老实实解释这个说来话长的意外，装作听不懂她的绕口令的样子，马上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为免她继续纠缠这个，赶紧拉着她转移话题：“晚上吃什么呀？都快饿死了！”
甄文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非常实诚地问：“你中午吃了那么多，这么快又饿了？”
“是啊……”在姗姗贼兮兮的目光中，我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无奈地瞪着他，笑着送客：“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说着，拉着姗姗抬脚就要走。
“别啊！”姗姗一把拽住我，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干嘛还改天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反正我跟甄文杰也很久不见了，正好一起聚聚。”
聚个头啊，你俩又不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故人来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