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相忘，两相忘》寒敬尧

5、（5）

　　月满西楼。
　　一灯如豆。
　　剑气森森，寒光熠熠，泼洒了满楼的凛然。
　　“仙女剑过于阴柔，我用不来。”放下仙女双剑，目光又在四围搜索着更好的。挑了老大一会功夫也没找到中意的。斩龙剑过于霸气；纯阳剑过于刚硬；寒玉剑太过冰凉；越女剑又过于刻板……在其他人眼里贵如至宝的一柄柄名剑，都在这丫头挑拣的目光中被不屑地丢在了一边。
　　陆靖寒跟着她在剑楼里四处查看，为她一一介绍着剑的来历以及特征等，有时还会拿起剑，挽上一个剑花，或是摆起一个姿势，将剑的妙用都毫无保留地示范了出来。淞澈注意到，自始至终，他眼中的笑意不曾退过。
　　“哎，这柄凤鸣剑倒是不错，就是模样丑了些！”摇着头，将手里的剑放回了原处，一脸的失望，“看来本姑娘跟你这天下第一庄的剑结不上缘啊！”
　　陆靖寒笑道：“惭愧惭愧！枉我连云庄以剑名扬天下，却没有一把能让姑娘看得入眼，实在是惭愧之极啊！”这般挑剔的丫头，别说是连云庄的绝世好剑，就算干将莫邪现世，她也能挑出点毛病来。
　　“少爷是否漏掉了两把呢？”沉默久然的淞澈忽然开口了。陆靖寒不解地向他看去。
　　“漏掉了两把？哪两把漏了？”
　　淞澈微笑看着陆靖寒，又看向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夏初尘，缓缓说道：“山北连云托红绣，山南碧云挽青霜。不正是那红绣青霜剑？”
　　红绣，青霜。
　　传说中不世出的旷世双剑。
　　女娲炼石补天之时，五色石中的玄铁神矿汇出，由大地之灵铸就成两把旷世奇剑，一青一红，一雌一雄。女娲将大地之灵灌注到双剑之中，又将双剑深藏于不周山之下，只待有德有缘之人的际会……
　　但那毕竟是个传说而已，至于天下第一庄有没有收藏此剑，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淞澈又何出此言？
　　正兀自思忖着，楼外一个丫头急匆匆地喊道：“少爷……少爷……碧心姐……碧心姐她……”
　　“小蝶？”淞澈从窗口向下望去，见静心苑的丫头小蝶一脸慌乱地跑过来。
　　听到喊声，陆靖寒也走到窗前，淡然问道：“发生什么事？”
　　“夫人……夫人要撵……撵了碧心姐出去，还……还要给她许人家……”
　　“什么？”
　　二人惊恐地对视了一眼，立即转身向楼下奔去。夏初尘紧跟其后。听到碧心的名字，她不由得想到了早上那个忠心护主，满脸温柔的绿衣女孩。她为她解围，她为她梳头，她有动听的声音，她有温柔的手……陡然间，夏初尘的心也紧张了起来。

　　三人小跑着往静心苑去了。小径上的落叶，伴着三人的脚步沙沙作响，凄清月光下，竟有一丝哀怨的凄凉。此时陆靖寒的心中，有说不出的苦闷。碧心是因为他的行为而受罚么？夫人又在用这种方法惩罚他么？为什么，就因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就必须接受被人安排好了的命运？就因为自己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所以他的“罪过”就必须由他身边的人来承担？这是种罪孽啊！一种用自己的生命都赔不起的罪孽啊！爹，娘，你们为何对孩儿这般的残酷？
　　静心苑到了。这里的氛围，倒不像南苑中那般热闹，很清净，素雅的大门上的灯笼，柔柔地发出温暖而略显遥远的光芒。
　　举步欲进，看门的两个侍从上前拦住了他们。
　　“少爷请止步。夫人说了，今晚要处理一些家务事，不方便少爷打扰。少爷您请回吧！”
　　陆靖寒眉头一紧，方欲推开二人强行进去，淞澈拉住他，提醒道：“少爷不要冲动，夫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这般无视她的威严，碧心会更危险！”
　　听闻此言，陆靖寒浑身僵住，无奈地望进院内。
　　“可是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碧心还是会被赶走！”
　　“少爷，你就这么硬闯进去，能不能保住碧心不说，还会有更多的人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淞澈一语，对陆靖寒来说就仿如九天惊雷，陆靖寒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眉间的紧张也在倏然之间换成了一种无奈的惆怅。
　　无奈地看一眼森严的院落，陆靖寒低下头去，悠然叹息。
　　“两位小哥，我是夏初尘，要给陆夫人请安，还请二位通行！”一直沉默在二人身后的红衣女子上前来向俩侍从说道。
　　一看是夏谷主之女，两人神色都是一禀，然后恭敬地退向两边。
　　回过头，夏初尘冲陆靖寒眨巴几下眼睛，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往院内去了。
　　陆靖寒看着她款款而去的背影，眉头微蹙，一时间怔在原地。旁边的淞澈忽然释然一笑道：“少爷，不用担心了，这下碧心有救啦！”

　　静心苑正厅。
　　上首坐着个一身素淡装束的老妇人，虽没有珠光宝气的雍容华贵，但仍有一种威严让人生畏。妇人手里捻动着一串翡翠念珠，端庄严肃的脸上透着怒意。偌大的大厅之上，站了十来个清秀小丫头，个个都目不敢斜视，噤若寒蝉。
　　绿衣女孩跪在厅中央，低垂着头，静静地等候老妇人的发落。
　　“好歹你也尽心尽力地伺候了少爷这几年，你该得的，连云庄不会少你一分。小环，带她去账房领银子，小玉，去帮她把铺盖收拾收拾。从今晚上起，你就不再是连云庄的丫头了。给你配了人家，就好好过日子，别让人笑咱连云庄调教出的丫头失了水准！”
　　“碧心谢夫人栽培，夫人恩德，碧心永世难忘，”碧心抬起头，深深看向高高在上的陆夫人，眼瞳楚楚中竟浮露出一股坚强，“碧心服侍少爷这么多年来，少爷对碧心信赖有加，实为碧心万世之福，还请夫人开恩，让碧心去跟少爷告别，也不枉少爷与碧心主仆一场……”
　　“住口！”一声怒喝，厅上站着的丫头们纷纷一惊，陆夫人眼里的愠怒更盛了三分，厉声喝道，“还敢再见少爷！你可知因为你，连云庄今日蒙受了多大的羞耻？你可知因为你，少爷险些身败名裂？这么没有规矩的丫头，留在庄子里只能是祸害！小玉小环，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带她离开！从今以后，碧心永远不得在钦云城里面出现！”
　　陆夫人声音一止，便是满堂的死寂。两个小丫头小心地走到碧心身边，似是生怕一步路走不对，便跟眼前的碧心一个下场。
　　碧心缓缓从地上站起，淡淡的笑容挂在素净的脸上。“夫人，碧心会接受安排，永远地消失在钦云城。但在离开之前，请夫人允许我说最后几句话。”言语恭敬，丝毫不带悲哀，弱弱小女子，竟也是这般的坦坦荡荡。
　　“就容你说话！”拨过几枚念珠，陆夫人淡淡说道。
　　“谢夫人。碧心要说，少爷的生活，实在是太沉重了！少爷该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向往，而不是压抑着情绪压抑着个性，活在别人设定好的框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