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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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清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事情。
而且是很重要很重要，应该马上就要去做的事。
但偏偏她就是想不起来。
难道是最近过的太迷糊了？还说是一个人的回忆能力始终是有限的？基于这样的想法，她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去找了莺丸，想要把近期自己那种吃不下吐不出的情况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他。
在路途中，虽然很疑惑自己的第一反应为什么不是去找三日月宗近这位常任近侍，但源清还是决定跟着本能走了。
也许是同为高龄组，莺丸看上去却比那位整天只会哈哈哈的魔性老人要更加可靠的缘故吧？
她是这么为自己做出解释的。
而等她走至茶室，把自己的问题对着对方倾吐一空后，她等到不是安慰与闲谈，而是一个令她觉得古怪的反问：
“主君，您近日来的夜晚可有过做梦的经历？”莺色发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同色系的眼瞳随着话音望了过来，那比起往日的平和要更加严肃的面容让源清不自觉的跟着紧张了起来。
做梦？这和她最近这种古怪的情况有关系吗？
虽然很想这么问，但在这种气氛下反而是不敢问出口啊...内心暗自腹诽，源清面上还是乖乖的回答了，“应该是没有的...或者说是我起床的那会忘了？”
这回答还真是...莺丸忍下了快要冲出喉咙的笑，但还是禁不住弯起了唇角，内心原本的担心也在瞬间被驱散了不少。
还真是符合你性格的说法啊，主上。
眼看着茶室内原本沉肃的气氛被轻松打破，始作俑者还坐在一旁，一双黑色的眸子盈满了不解，带着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莺丸一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盖上了身侧少女的头顶。
“想不起来的东西就代表它没有被主君您记住的价值，您也无需对那些抱以太多的关注，毕竟眼下的时间才是您需要关注的生活。”
黑色的发丝似流水般自指尖划过，意外好的触感让他不自觉的多揉了几下，然后赶在少女炸毛前提前松了手。
况且，要是让你想起来了，可就难办了啊。顶着少女怨念的眼神，莺丸露出和往常无二的笑容，重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热茶上方白雾丝丝缕缕，挡住了源清想要接着问下去的冲动，也挡住了他眼中突兀显出的暗色。
像现在这样过着‘日常’的生活，才是主君你的归宿啊。
......
做梦和被我忘记的那些事，存在什么联系吗？
因为话题被对方岔开，而不知怎么地就和莺丸在茶室闲聊了一下午的源清，在走出茶室的门后才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最初的疑问不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还增添了新的问题，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的她索性在廊下找了一个柱子靠着，借着背部传来的冷硬触感来让自己有些糊涂的大脑冷静下来。
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却没有告诉她。思来想去，源清只得出了这一个结论。但要说为什么一向可靠的莺丸会隐瞒她...她实在是想不出，难道是老年人的恶趣味吗？
越想越觉得是一群人在耍着自己玩，偏偏背后倚着的柱子还在这时候膈的她生疼。但还没等源清装一个文艺对天感慨一句诸事不顺，一件尚带着体温的外衣就从她身后朝着头盖下来了。
开什么玩笑这是在玩什么新的敌袭游戏吗？！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眼睛重新露出来的源清在内心愤怒的嘶吼着，然后在重见光明的第一刻便立刻回头抱以怒目。
“鹤丸国永你...”以为站在我旁边我就看不见你了吗！本来气势汹汹的话脱口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因为身侧不是那个料想中的一身白衣总是笑的开心的恶作剧之鹤，而是...“一期？”
青发的军装青年随身携带着赤色的华丽长刃，正站在她身侧面露担忧，而本应被他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的军服外衣此时却盖在了源清身上。
“还请恕我失礼，”像是回答源清的问句，一期一振一面伸手替对方批好自己的外衣，一面轻声做出了解释，“方才看见主君您一人站在这里，因忧心您身体受寒，一时心急便...”
后语未尽，但源清已经充分理解了他的意思...所以说我到底在你们眼里是有多脆弱啊？一阵风吹我就能直接被吹走了吗？再怎么说我也是能跑能跳的好吗？！然而内心的这些愤怒，在面对着饱含关心担忧的‘肺腑之语’的时候，竟让她在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歹她当年也是...等等，她当年都干了些啥来着？
想到这里，她还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下去。一边有些心在不在焉的应答着一期一振，源清的眉不自觉的蹙起，那种话说到嘴边却吐不出的感觉又来了。
她到底，是忘记了多少？而且为什么时至今日她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主君，您可有过离开我们的想法？”
哎？为什么会这样问？
被这个和刚才一样莫名其妙的问题打断了思路，源清不明所以的抬起了头，看向一期一振。
时至黄昏，夕阳的点点余晖被一点也不客气的撒进了本丸的庭院，那些细碎却不容忽视的细小残光为它们能照耀到的一切都打上了暧昧的金色绒边。源清眼里的一期一振也是一样。
那张俊秀似王族的面容上，多半被打上了柔光，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则被藏在了阴影之中。但不管怎么看，源清都觉得，此刻的一期一振，那双与灿阳同色的眼睛，正亮的出奇。
“怎么会这么问？突然离开你们我是要离家出走吗？”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这样的预感就突然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了。虽是和平时一样带着调侃般的语气进行了回复，但只有源清自己知道，此刻的她，是用了多么大的意志力才忍住了自己转头就跑的冲动。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猎豹盯上的羚羊
所幸，一期并没有在这个答案上纠结很久。而直到被一期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在确定他远远离开后，源清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她摸了摸自己从刚才就隐隐发冷的背后，然后迅速的决定先去洗一个澡...恩，最好把衣服也换了。
她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
“主上，听闻您近来，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离她给莺丸说了自己的感觉后才过了多久啊...你们这群刀都是如此的资源共享吗？听到问话，原本正在专心享受烛台切饭菜的源清停下了筷子，忍不住抬头白了一眼问话‘人’。
而为了配合她的小性子，端来饭食陪她单独用膳的那位，此刻却依旧坐在她的对首。端丽的脸上带着那不变的笑容，微微弯起的眼眸藏起了其中的新月，整个‘人’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源清自从见到一期那样之后，一直自觉心情不佳。在这种时候，三日月宗近又打着近侍刀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前来询问...一个个往枪口上撞你们这是什么脾气？！
但是看着对方那张脸...源清自暴自弃的移开视线，是啊是啊她就是没出息，反正她现在是有气也撒不出来。
这么想着，她索性推开面前的端盘。一手撑头，没什么精神的半趴在了桌上。
“其实也没什么事...莺丸应该也告诉你们了，就是觉得有些事想不起来，感觉有点难受。”
依照今天奇怪的状态来看，也许她还会收到什么奇怪的反问？自认为十分擅长自我调侃的源清正恶趣味的猜着对方的想法，但很快就被打断了。
“主上是希望能够回忆起来吗？”
“哎？三日月你知道我忘记了什么事吗？”
听到了问题的源清，整个人都被惊的瞪大了眼睛。早知道这么容易解决，她今天还受什么罪啊？
“那是自然”湖蓝色发的男子笑眯眯的点头，由少女系在头侧的流苏在空中划出了细微的弧度，但他看向少女的眼神，却远没有他所表现的那么和善。
“但是主上您，真的想要‘全部’回忆起来吗？”
“恩。”毫无察觉的源清自然是重重点头，但还没等她接着说下去，三日月身后的推门便被人唰的一声推开了。
“三日月旦那，这样做算是违反约定了吧？”
熟悉的声音，三日月宗近回头，站在门口的正是药研藤四郎。
“怎么会呢？”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人牵着鼻子跑，那他就不是三日月宗近了，“这可是主上自己的要求啊，药研君。”
“更何况，那可是我们自己私自定下的约定，若是主君不想遵守...我们也无能为力啊。”说
着，三日月宗近已经起身，走到了源清身边。
“那么，主上，您的选择是什么呢？”他俯下身，直视少女写满了疑惑的眼瞳，发问。
源清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再想想刚才药研说话的语气，刚才点头的激动全部都跑了一个精光。
你们，在瞒着我什么？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然而他面前的人却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放她走，见她半响没有反应，三日月宗近很快就再次发问：
“主上，您所遗忘的一切，您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来吗？”
......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也许就是这么个原理吧？最终源清还是没有抵挡得住诱惑，她咬着唇，迟疑的，点了点头。
见状，还站在门口的药研叹了口气，放下了抚在刀上的手，转而倚在门上，不再插话。
而三日月唇边在的笑，在这时候反而更真切了一些。他先是摸了摸源清的发顶，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主上真是个乖孩子呢。”
然后挑开了她额前的发，裹着黑皮护具的修长手指，轻轻点在了少女额间。
‘咔哒！’那一瞬间，源清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锁开启的声音。
其实事实也和这个错觉相距不远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无数的记忆碎片像是从盒子里倒出来一样，瞬间占据了原本游刃有余的脑处理系统。过去那些自己所熟悉的所喜爱的所难忘的，在此刻全部一窝疯的重现在了眼前。
而与之相伴的，是大脑仿佛要罢工一般的强烈反应，剧烈的刺痛逼得源清蜷缩起了身体，眼前伴随着泪花一阵阵的发黑。
原来我的姓氏并不是源...
原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原来他们一直在骗我...
原来...
......
曾被鹤丸带着一起爬屋顶看日出，曾与莺丸一起在廊下品尝过茶点，曾随着三日月一同骑马外出...
原来都是，骗我的吗？
源清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敲出了一个洞一样，又疼，有冷。
“打开的话...果然...”抱着头蜷缩着，源清在忍耐着疼痛的同时，模模糊糊的听到了耳边说话的声音。
“主上，您满意了吗？”药研藤四郎和三日月宗近两个人一来一往的谈话，源清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她所听见的，只有最后三日月问她的，这一句话而已。
“......”她战战兢兢的微微侧起身子，映入眼帘的，是对方端坐在她身侧，优雅从容的身姿。湖蓝色的衣料柔顺的铺散开来，末端的细小的流苏甚至已经滚到了源清眼前。
这曾是她最喜欢的游戏，最喜欢也是最依赖的刀...也是不顾她的反抗与挣扎，把她带到这个陌生世界，封掉她所有记忆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她动了动唇，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是啊，为什么呢？
三日月宗近看着眼前的少女，那曾经冷淡中带着不耐烦的神情变得茫然而哀恸，充满了对别的事物热枕的瞳孔如今盈满了泪水和惊惧...
啊啊，如果不这样，我又如何能将你拉到我所在的世界呢？
明明我才是神明不是吗？但我却比谁，都渴望您的‘垂帘’啊...
这样想着，他听见自己给出了回答，
“哈哈哈，毕竟我无法割舍您的存在啊。”所以，以后就这样一直，待着我的身边吧。
最后几个字，他是在抱起少女的同时，贴着她耳边说的。而源清的回答，则是他胸前渐渐濡湿的衣料。
......
2015，于源清，仍旧失踪未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