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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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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殿。
大堂阴沉肃穆，绿萤点点。
三个双尖角、雷公嘴的绿皮肤侏儒小鬼，一个铺好坐席，一对抬着摆满茶点的几案，艰难地挪到堂中。
“请坐。”他们恭敬道。
接着，同样装束的绿色小鬼飞快地奉上茶碗。“请您慢用”。
躬身退出殿门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几案后跽坐的身影，畏惧又好奇。
死者一身玄色宽袍，长长白发披泄于席上，如洁澈的月光穿过了九天十八狱。污秽如地狱阴魂，只怕多看一眼都要被这强大的灵息照得魂飞魄散。
以往虽然也有地上的离魂不请自来，拜访阎罗殿，能得到这等规格款待的却鲜有几人。上一次，还是那位九天之上的……
那可是连十殿阎王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上神。
心里嘀咕着退出去，对于阎罗殿值日的小鬼们来说，这不过是地狱里最寻常的一天。
小鬼们从身边越过。其他判官也都退下了。唯有平日最得阎罗王信赖的崔判官领着黑白无常站在门口，随时等候宣召。
“大人，我们会不会是……勾错了？”黑白无常二鬼惊惶不定。
若是勾错了寻常人的魂魄，他们领了惩罚，再令凡人还阳重生，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今日被他们勾来的却是……
巫神后裔。
自从盘古破混沌，开天地之后，天道自生。有罪者，死后其名字自然会浮现在生死柱上，黑白无常每日做的便是依柱行事。
该下狱的，该成神的，该治罪的，该投胎的，都在天道的法度下轮回。巫神却是从古至今，都不受天道辖制的。
青襟乌帽的少年判官抬了抬手，止住他们的话。“且待定论。”
生死柱就是天道于地狱的投影。生死柱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是说天道轮回生乱子了？崔判官不信天道会出差错，十殿阎王也不信，整个地狱都不信。
为难的是，这位曾经的人间大巫，其罪究竟为何，治罪孰轻孰重？
透过垂重的灵幡，堂上传来翻动竹木卷册的声音。十席几案后，十位阎王查阅着最近三千年间的生死册，屏气凝神。
大殿内落针可闻。
“嗯，鸠山神庙，巫主……”
“母，大巫泫君，九黎后裔，姜央一系……”
“父系……”
十殿阎王各自用神力扫视繁如星海的卷帙，想找出眼前这位访客生平的“罪”或“恶”。
这样繁重的体力活本来是不用阎王们亲自上阵的，判官是执笔者，本该最清楚。然而他们的能力只能看到此人积攒下来的如山海量的功德。
即使是将其父、其母、其直系三代以内亲属的罪孽都归咎到这位访客身上，他所造下的功德也足以抵消他所承担的因果了。
“没有……”
秦广王卷起竹册，无声地摇了摇头。
“没有……”
“没有……”
“没有……”
楚江王、宋帝王、平等王、转轮王……等其他八殿阎王也陆续完成最后的查阅，纷纷摇头。
身为十王之首的阎罗王额头与背心渐渐沁出了冷汗。
十殿阎王同堂会审，却“审”不出亡魂的错竟在哪，罪竟在哪。传出去会叫西方魔狱的那些同僚笑掉大牙的吧。
他脑子乱作一团，只好密音各殿阎王：“诸位有什么看法？”
这可是巫神后裔，比瘟神还难对付的巫神。
没办法找出罪孽的因果，又不可能就此否定生死柱和天道的权威。座下嗡声一片，低低地讨论着，视线乱飞。
对方捧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不急不火地等待着。
众阎王为难不已。过了许久，争论终于有了一个决议，阎罗王才开口。
“因果。”
“在。”
“你本是巫神后裔，在生可操纵风□□电，死后也应当回归风花雪月，形魂俱散。但是，天道念你生前功德深厚，生死柱为你留名，特允你以不生不灭的魂魄之体，于地狱长驻。”
……这是，要软禁他的意思？
阎罗王忙解释道：“你将来或许还有机缘，可入轮回大道。”
“好。”他低头，没什么表情地放下了茶碗。长长的白发垂落肩侧，肌肤映衬在雪光之中。
“不过，天道之下，众生平等。你生前杀戮太盛，须要尝遍十八层地狱刑罚之苦，洗去身上的罪孽，方可无碍。”
十殿阎王一致认为，既然找不到因果，定不了罪，而生死柱上浮现的名字又证明因果必有业报缠身，不妨就将他囚于地狱，每种刑罚都受一遍。
百十来年，千百万年。
总会有一种罪业，是他曾犯下而生死册漏记的。
“……是。”
与对方平静的目光对上，阎罗王一阵心虚。“好了，你且下去受罚吧。”他叫了黑白无常进来。
人被带走了。众位阎王也就此告退。
阎罗王握着自己的手，它一直在颤抖，蘸了朱砂的毛笔尖落在生死册上，歪扭地划了一道红。崔判官走上前来，探头，“大人，您给此人定的是什么罪？”
笔啪叭摔在桌下，阎罗王倾身向前盖住了生死册，有意无意的。
“天地初开，分道与巫。道祖一气化三清，地狱归属于道之一系，而九黎巫族却是源自十二巫神，娲皇之后。”
阎罗王汗如雨下，忍不住身上抖抖索索。
“且不说十殿阎王是否有资格越俎代庖问罪巫神后裔……”面对玄袍大巫时，他感受到了来自天地的威压。对方已经是接近巫神的进境。
“救众生、降妖魔，他能有什么罪？”
能有什么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