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转曲尘花》月减辉

5、四．一叶知秋（一）

　　他替普光大师讲佛理，金桂树下他对着那些贵妇小姐细心地讲着佛法，不经意就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像一泓清泉，一不小心就要沉溺进去，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光芒，她笼罩在光与影中的身影更添了一分神秘，他讲花开花落终有时, 太阳早晨升起来晚上就会落下来. 舂生秋落, 众生运化就是天命. 他看见她很认真地沉思，他讲渡而非渡,不是佛所说的渡化，依天命，时缘到了自会领会佛心，众生亦有天命，归途漫长，顺其自然，他看见她小巧秀气的菱唇轻轻抿着，最后他都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了，面前全是她的一颦一笑，从未有一刻希望时间就在这是静止，让他可以和她多相处一会。
　　“白公子可否留步。”怯怯如珠玉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见那抹碧色倩影立在身后，白色锈花团扇遮住了大半精致的容颜，（琅羽国女子虽然可以不必拘泥与闺阁，但和陌生男子讲话时需遮住面容）他压住内心的雀跃，微敛神情，风清云淡地开口：“小姐有何指教？”
　　“刚听公子精辟的佛法，小女子受益匪浅，有几点理解想让公子评价对与否。”她盈盈福了下身，面若西子娇美，沉静如水的气质让人移不开视线，＂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心中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人相，无我相，管它须弥压顶，我只当轻风拂衣。”
　　他呆在原地，这个女子居然短短时间里就可以理解这么深，师父选他作为下一任知世大人接班人是就说个他天资聪慧，而这个女子和他比起来亦不遑多让。
　　“好，”三声响亮的掌声伴着叫好声响起，一个锦衣少年走了过来，二十来岁的年纪，面如满月，目若辰星，走过来笑着一拳打到他身上，“好小子，今天可知道天外有天了吧。”
　　“小女见过骆相，”浅浅笑着微微福了下身。
　　“你怎么知道我。”骆尘嘴角扯着一抹笑意望着她。
　　“琅羽国谁人不知骆相和白公子之间的情谊，而刚刚骆相的表现不就说明了吗？”她水眸溢满笑意，“今日三生有幸见到两位，小女子也不多打扰了。”
　　“姑娘芳名？”他情急之下问出来了，可一问他就后悔了，女子芳名岂是可以随便说的。她顿了顿脚步，俯身拾起菊花上的一片枫叶，唇角带着一朵灿烂的笑花望了他一眼。一叶知秋。她叫知秋。心里很笃定的想。
　　“落枫，她叫落枫吗？”身边的骆尘喃喃的念，视线锁着那抹渐远的身影。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流连花丛不染衣的花花大少眼里看到这种表情，难道他动心了吗？心没由来地跳慢了一拍。
　　慢慢的，他知道了那个女子是施太史的女儿，名满京都的才女，而他们也在朴华寺一别后经常在一起探讨佛理，当今圣上好佛理，而师父是能预知祸福的知世大人，也在佛理方面有极高的造诣，上行下效，连女子也对佛理学习当成和德容工言一般重要的课，而她更是对佛法狂热地喜欢，认识了他这个知世大人的爱徒后怎不好好讨教呢。而他也越来越觉得她的慧质兰心，睿智美丽。
　　她那天晚上来到他的小院，脸上有未干的泪痕：“骆相大人向我爹提亲了，我，我”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她，牙齿咬着下唇，“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是”她说不下去了，面孔通红，等了一会也没有回音，她幽幽地开口：“算了，一切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公子不恭喜我吗？我马上要嫁人了呢。”她的身影单薄的好像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那么落寞那么哀伤。
　　“知秋，”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就知道你猜出来了。”她飞奔进他的怀里，喜极而泣。
　　“知秋，如果我们在一起要吃很多苦，你愿意吗？”
　　“天涯海角随君去。”她坚定的说，十指相扣，幸福好像就在眼前。

　　“师父，徒儿不孝，无法接受你的托付了。”他冲上坐的人郑重地拜了三拜。
　　“你，枉费我一番教导，竟为了个女人做出这等事。”上座上的老者暴跳如雷。
　　“知秋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嘴角微扬，他的知秋啊。
　　“好，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不要认我这个师父了。”
　　“徒儿有愧师父教诲。”再拜，他转身出门，啊，一阵眩晕让他站不住脚，“师父，你”
　　“恒儿，为师也是为了你好，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无奈地叹口气，“等你身上的禁术解时，她已经和宰相结为秦晋之好了，你也好好收收心吧。”
　　枫叶落透的深秋，良辰吉日，轰动京师的施家小女出嫁，虽然是嫁给本朝最年轻的宰相做侧室却奢华隆重，只是凤冠霞帔的新娘的心已经冷了，在寒冷的夜晚等了一晚上她终于绝望了。
　　知秋，他眼角滑下一滴泪，从此我们就是天涯海角了，谁说男儿无泪，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刻意不去想那个名字苦心修炼却没有接替师父的位子，也许，心里还是有怨的。知秋，知秋，一直以为他会好好珍惜你，可怎么这样呢？怎么就走了，从此，上黄泉下碧落，两处茫茫皆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