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王/霍比特人）树影下的光辉》吾无故

4、第4章

　　埃尔隆德锁起眉头，森林精灵带来的消息令他惊讶、疑虑。身处伊姆拉崔这处优美安静的房间，在可亲的书籍和熟悉的摆设中，精灵领主感到一阵奇异不安。他慢慢走向椅子，坐了下来。
　　终于他诧异说：“索伦，他看到的是索伦？”
　　艾露拉瑟说：“是的，但他觉得在阿蒙兰斯的可能是个戒灵。”
　　埃尔隆德陷入沉思。
　　艾露拉瑟说：“无法确定，也可能是邪恶的黑巫术，或者别的什么，甚至连他自己都承认，那些幻觉也或许仅仅只是战争遗留下来的恐惧。恕我直言，伊姆拉崔的领主，Lord Elrond，你同样不会忘记那场战争的伤痛。”
　　埃尔隆德交叉双手，抵在下颌，过了一会，说：“我不会，夫人。”
　　“他很警惕，命令精灵们远离那个地方。”
　　“瑟兰迪尔没有派森林精灵再去查看吗？阿蒙兰斯是他父亲欧瑞费尔的旧王都。”
　　“哦……你知道他很实际，并不在乎这些，我们本来就已经离开阿蒙兰斯几千年了，对他来说精灵的安全比旧王都重要得多。如果他可以，我想，他会亲自再去一趟，毕竟那是森林的威胁，但现在的状况并不允许他。所有的精灵都看得出来，他很疲倦，不是精灵会有的疲倦，我们觉得非常棘手。”
　　埃尔隆德说：“这倒是事实，一千多年瑟兰迪尔都在森林里杳无音讯，他轻易不会来找我。”
　　艾露拉瑟笑了起来：“伊姆拉崔领主的友谊，我们的国王从未忘记过。”
　　埃尔隆德露出一丝明知是糟糕的酒，还必须一饮而尽的笑容，说：“当然。”
　　“你能帮助他吗？”
　　“在我见到他之前，不能给你回答，夫人，但我会尽力试试。”
　　埃尔隆德靠在椅背上，皱眉思考。
　　当这位优雅博学的领主沉默的时候，艾露拉瑟站起来，走向阳台，风将庭院的花瓣吹向美丽的夫人，她又问道：“尊敬的领主，听说你有了一颗钟爱的暮星，继承了多瑞亚斯露西安公主的风采，我能见到她吗？”
　　埃尔隆德微笑致歉：“她去了罗斯洛立安。”
　　“罗斯洛立安，”艾露拉瑟脸上出现了淡淡的回忆神色，叹息说，“Lord Celeborn，和罗斯洛立安森林的辛达族人……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那些亲戚……连精灵都觉得久了。”
　　回忆给她带来一阵忧伤，最终，她说：“愿你的伊姆拉崔永远不会受到侵扰。”
　　埃尔隆德点头致意。
　　埃尔隆德说：“你们也有了一位王子。”
　　“Legolas。”
　　“啊，Greenleaf。”埃尔隆德微笑，“森林的绿叶。”

　　莱戈拉斯经历了一个精灵的死亡。
　　森林里一个名叫米尔玟（Maerwen）的精灵，出生一百多年来，一直居住在森林南部靠近那洛斯（Narrows）的地方，她的Adar、Naneth和一些别的亲戚在那块地方建立了家园，当他们一家听从国王命令，准备动身向北而去的时候，年轻的米尔玟发现自己也许将无法再回到旧日的家了。于是她偷偷离开家人，想要最后一次回森林南方看一看。
　　米尔玟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两个哥哥去寻找她，发现森林南部出乎意料的阴暗，精灵喜欢的树木奄奄一息，从未在森林里出现过的毒龙葵却四处滋生。他们在自己的旧家附近找到了米尔玟，她不知被什么东西被袭击了，弓失落在最爱的森林，轻盈矫健的身躯倒在一棵橡树之下，灵魂已去往曼督斯神殿。
　　这是一千多年来，第一次有精灵死在森林。
　　米尔玟的父母决定把他们的孩子埋葬在森林北方，因为森林南方已是他们一家，包括死去的米尔玟的伤心之地，他们在一个清晨，在森林精灵的哀歌中启程。
　　莱戈拉斯和一些小精灵为米尔玟编织花冠，米尔玟的父母和两个哥哥向小精灵们抚胸致谢。
　　米尔玟的Naneth在悲痛中对莱戈拉斯说：“我的孩子们违背了瑟兰迪尔王的命令，请你给国王带去我们的歉意，星辰之后的光芒会照耀这片森林，也会照耀我们的国王的。”
　　莱戈拉斯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
　　莱戈拉斯回到瑟兰迪尔的宫殿，低落地坐在窗前出神。守卫不知道怎样去安慰这个小精灵。
　　他郁郁地呆了一整个上午。
　　“莱戈拉斯。”直到一个低沉、威严，又万分熟悉的声音呼唤他。
　　莱戈拉斯转头看去，瑟兰迪尔正向这里走来，国王并没有停步，只是向他做了一个“跟我来”的简单手势。国王银冠上白宝石的光微微一闪，银灰色长袍便消失在转角。
　　莱戈拉斯跳下窗台，跑着跟了上去。
　　“Ada。”他说。
　　“过来，莱戈拉斯。”瑟兰迪尔走进房间。
　　莱戈拉斯不明所以，心里有些疑惑，认为自己最近没做过能让国王找他谈话的事情。“怎么了，Ada？”他忍不住问道。
　　“我要兑现我的承诺了，”瑟兰迪尔说，“送你一件礼物。”
　　瑟兰迪尔取出一个镶嵌着银边的盒子，放在莱戈拉斯面前。
　　莱戈拉斯怀疑地打开盒子，里面竟躺着一把小弓。
　　“啊！”莱戈拉斯狂喜地跳了起来。
　　自从那天把瑟兰迪尔射倒后，他就没敢再提一个“弓”字，这番喜出望外，几乎要把他的心抛到星辰之上了。
　　“啊！Ada！谢谢你！”莱戈拉斯迫不及待地拿起他的小弓，珍爱地抚摸。
　　这虽然是一把小精灵的小弓，却制作得像模像样，用一整块木头刻成，沿着弓臂雕刻着绿叶的纹饰。
　　“维拉啊！”莱戈拉斯再一次呼喊，连连问道，“你让谁做的？太美了！它比贝莱格的弓好一千倍！”
　　“是我做的，My Son。”瑟兰迪尔漫不经心地说。
　　莱戈拉斯的表情半信半疑。
　　瑟兰迪尔从儿子手里拿过弓，轻轻拉了拉弓弦，“小精灵的第一把弓应由他们的Adar来做，等他们成年，第一把武器由他们自己做——我们辛达族精灵的传统，莱戈拉斯，你不会例外。”
　　“可我是个森林精灵，Ada。”莱戈拉斯说。
　　“都一样。”瑟兰迪尔偏过头看了儿子一眼，把弓还给他。“希望你喜欢。”瑟兰迪尔又说。
　　莱戈拉斯已经毫无疑问地显示了他的喜悦不胜，几十年后，当莱戈拉斯快要成年的时候，他为自己制作的第一把弓完全模仿了瑟兰迪尔的这个作品，甚至此后两千多年，他都用着差不多样子的武器，直到护戒途中，罗斯洛立安的Lady Galadriel赠予他一把蔓蓉树心所制的新弓，a bow of the Galadhrim。
　　“Ada，你的第一把弓，也是你的Ada做的吗？”莱戈拉斯问道。
　　“是的。”瑟兰迪尔说。
　　“你还留着它吗？”莱戈拉斯期盼地问。
　　“不，时间太久了，已经丢失了。”
　　莱戈拉斯非常遗憾，眼睛闪动着好奇的光，问道：“你的Ada长什么样？”
　　瑟兰迪尔沉默地思考了一会，说：“他是银发，他在阿尔达日月还没有升起、天空只有星辰的时候苏醒在库维因恩湖畔，在很长时间只望得到星光，他的眼睛非常深邃。”
　　莱戈拉斯说：“他死了。”
　　小精灵的这句话让瑟兰迪尔十分意外，瑟兰迪尔顿了顿，片刻，重复说：“是的，他死了。”
　　“米尔玟的Nana说维拉会让去了曼督斯神殿的灵魂重生，这是真的吗？”
　　“也许吧，莱戈拉斯。”
　　“他离开的时候你伤心吗……Ada？”莱戈拉斯问。
　　瑟兰迪尔没有回答。
　　“那我的Nana呢？”莱戈拉斯又忽然地问道。
　　“今天你已经问得够多了，”瑟兰迪尔说，“我以后再回答你，现在带着弓去找你的朋友玩吧。”
　　如果莱戈拉斯再长大一点，他会发现瑟兰迪尔平静双眸下暗藏的情绪，在精灵王高贵傲慢的掩护下，它们是深沉而真实的。但此时，莱戈拉斯还不到三十岁，他对瑟兰迪尔的敷衍信以为真，之后的两千多年他一直在等待回答，可瑟兰迪尔没有再提起过一句。
　　莱戈拉斯拿着弓，飞快地跑着。
　　他遇到西勒德，扬起弓大声炫耀：“你看！Ada给我做的！”
　　国王的卫队长笑着说：“很漂亮，莱戈拉斯，我以为国王已经把这门技艺给忘了呢。”
　　莱戈拉斯喊道：“他不会！”
　　小精灵的声音还回荡在宫殿，身体已经冲进了森林。
　　在这片精灵聚居地里，四处都建造着房屋，在古老树木之上，或者背靠河流。这些房屋不像伊姆拉崔的建筑有着工整形体，可它们依然是精灵的作品，牢固、精巧、和谐，与森林紧密联系，体现着伊露维塔赐予森林子民的智慧，倘若人类有幸看到它们，会觉得美得叹为观止。
　　莱戈拉斯轻车熟路地向一座河边的房屋飞奔。一些多事的鸟类叽叽喳喳地给房屋主人传达消息。
　　实际上并不需要，莱戈拉斯在屋外已经边跑边喊起来：“贝莱格！我的Ada也送给我一把弓！”
　　开门的是小贝莱格的Nana，女精灵张开手说：“亲爱的莱戈拉斯，一百米外我就听到了你气喘吁吁的声音。”女精灵看见那把小弓，笑着说：“哦，你们的Adar都太宠爱你们了，小精灵在四十岁以前不应该玩弓，我以为国王会更理智呢！——去你们常玩的地方找贝莱格吧，他不在家。”
　　“谢谢你，Pilindiel！”
　　莱戈拉斯扭头跑了。
　　莱戈拉斯找到一棵树，准备爬上去张望一番，看他的朋友是否在附近。
　　小精灵幼小的身体并不笨拙，莱戈拉斯很快攀到树枝上，坐在夏初茂密的树冠里，他没有发现贝莱格，只看到大角鹿Airion在森林里悠闲游逛着。
　　森林的道路传来精灵们说话的声音，好几名穿软甲的精灵战士走来，其中一个是神射手勒那丹。
　　战士们像是换岗归来，正聚精会神聊着天。“看在伊尔碧绿丝的份上！海尔伊恩！”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说，“你伸手去扶他了！你伸手扶了国王！”
　　“那一瞬间，你的思路就和迷一样，”勒那丹诧异地说，“我们应该给你写一首歌。”
　　“啊，不要再说了。”年轻的海尔伊恩满脸痛苦，“我就在国王身后，你们懂吗？他看上去就像要倒下了，我伸手是因为本能！伊尔碧绿丝夫人啊，然后每个精灵都像看个怪物一样盯着我看，你们怎么不问问国王，他为什么不去休息？”
　　“国王和你说了一句话。”
　　“是的！”海尔伊恩不耐烦地，“他说‘离我远一点，战士’，你们满意了吗？！”
　　精灵们忍不住窃窃地笑了起来。“我们觉得最近可能只有一个精灵碰触过国王，是小莱戈拉斯。”
　　海尔伊恩愤愤地说：“你们只管拿我取乐吧，但是你们难道不担忧国王的状况？我发誓，那一刻我看到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虽然时间很短。”
　　精灵们立即都不笑了。
　　过了一会，一个精灵问：“Lady Erulass什么时候回来？”
　　勒那丹说：“她应该快要回来了，希望伊姆拉崔的领主埃尔隆德能够帮助我们的国王，听说那是个睿智的精灵。”
　　海尔伊恩担心地说：“那位领主真会离开他的领地，到森林里来吗？”
　　勒那丹说：“应该会，他和国王已经认识几千年了。”
　　精灵战士们聊着天走了过去。
　　莱戈拉斯趴在树冠上望着他们，打消了向他们炫耀小弓的念头，忽然飞快地溜下树，朝宫殿飞奔去。
　　瑟兰迪尔已经不在房间里，卫士告诉莱戈拉斯：“国王休息了一会儿，出去工作了，因为米尔玟的事情国王多了很多工作。”
　　这天直到夜晚，莱戈拉斯睡觉时，瑟兰迪尔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莱戈拉斯在晨曦和鸟语中醒来，发现床边放着一张很小的肖像。这幅肖像画已经非常非常陈旧了，仿佛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但上面画的那位背负长弓的银发精灵看上去仍很逼真。银发精灵穿着简单的灰色长袍，棱角鲜明的英俊面孔显得勇敢威严，他有一点像瑟兰迪尔，他的眼眸是绿色的。
　　莱戈拉斯吃惊地低呼一声，明白这位银发精灵必然是他Adar的Adar，欧瑞费尔。
　　莱戈拉斯不知道的是，几千年时间，不但第一纪的精灵王国全部覆灭，连那块名为贝尔兰的大地也已经遭到摧毁，在迁徙和一场又一场战争中，理应永生的精灵不断死去，精灵们珍爱的物品渐渐遗失，这幅只有手掌大的画出自庭葛和美丽安的多瑞亚斯，是创立林地王国的欧瑞费尔留下来的唯一一副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