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王/霍比特人）树影下的光辉》吾无故

3、第3章

　　在一千多年的和平当中，天性自由自在的森林精灵三五成群地漫游于森林各处，同样也是由于这种天性，受到国王的召唤后，大部分精灵并不艰难地放弃了居处。即便有一小部分精灵眷恋他们亲手搭建居住几百年的房屋，出于对国王的忠诚和信赖，也还是选择离开。
　　十天之内，原本散落于森林南部各地的精灵带着财产和武器，陆续回到了瑟兰迪尔王身边。
　　阿蒙兰斯的邪恶以始料未及的速度扩张着，和精灵友好的鸟类每天都带来消息，它们说森林那洛斯（Narrows）以南的树木全都病了，空气变得阴湿，善良的动物死在家园，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从未见过的可怕东西。鸟类不愿飞越阿蒙兰斯上空，因而不知道那堡垒里有没有再出现半兽人。
　　撤退及时的森林精灵并没有遭到危险，或蒙受损失，瑟兰迪尔下令让这些撤回来的精灵全部迁移到森林山脉以北，和居住在北面宫殿的族人汇合。
　　两百多年来瑟兰迪尔在森林的东北部修建宫殿。
　　那是一座巨大的洞窟，好像当年多瑞亚斯的明霓国斯。当他宣布这个计划的时候，森林里的辛达精灵十分高兴看到自己拥有故国的回忆，而西尔凡精灵则很乐意遵循国王的意志。森林里的精灵并不擅长这浩大工程，但也并不畏惧，与日月同辉的生命使他们尽可以缓慢精心地修挖它，装饰它，使它符合精灵的审美。
　　两百多年精灵王的宫殿慢慢造就，森林精灵还为他们的王特别修建了一个悬空美丽的王座大殿。
　　那一整个洞窟如此巨大，与其说是属于国王的宫殿，不如说是属于全部森林精灵的都城防御。当发生战争，或者出现别的需要，里面可以容纳所有的族人。
　　此时证明了国王的远见，第一批匆忙北迁的精灵不会无处安身，他们将暂时住到地下洞窟都城去，再徐徐打算。那座新宫殿连国王本人都还没有住过。
　　第一批精灵北迁前夕，瑟兰迪尔为族人举办了一场盛大晚宴，精灵们在篝火边歌唱，祝颂星辰不朽的光芒，为他们的森林家园祈祷。
　　森林精灵相互也发出一个疑问：“国王呢？”
　　他们高大英俊，带着王冠和白宝石，喜欢喝着葡萄酒聆听歌声的国王，居然缺席了族人的宴会。
　　瑟兰迪尔在起居室待着，疲倦得不想站起来，他为自己的虚弱深深地愤怒。他命令自己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葡萄酒。
　　莱戈拉斯推开门跑进来。
　　瑟兰迪尔喝着葡萄酒，问：“你怎么没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
　　莱戈拉斯说：“有好多不认识的精灵，他们围着我参观，好像我是一头喷火龙，我不想在那儿待了。”
　　瑟兰迪尔平静地笑了笑：“那是因为他们爱你，莱戈拉斯，你是他们的王子。”
　　莱戈拉斯反驳：“他们为什么不围观你，Ada？你是国王。”
　　瑟兰迪尔慢腾腾地：“他们见过我，但是你才出生不到三十年，他们没有见过你，当然会对你好奇。”
　　莱戈拉斯很不高兴地说：“他们自己也有小精灵，为什么要对着我好奇？Ada，我还听他们说，我不是一个Wood-elf！”
　　瑟兰迪尔转头看向他的儿子，莱戈拉斯继承了他身上辛达精灵和西方光明精灵的血统，这一点从外貌上就能显然地看出来。
　　瑟兰迪尔轻描淡写地说：“哦，森林是你的家园，你当然是一个Wood-elf。”
　　瑟兰迪尔回到椅子里坐下，向莱戈拉斯伸出手，小莱戈拉斯几步跑去，轻轻跳上他的膝盖，拉起他的披风顽皮地裹在身上。瑟兰迪尔遗憾地想，也许再过十年，莱戈拉斯就永远不会和他这么亲昵了。
　　“Ada，今天贝莱格和我说，他的名字是很久以前一个英雄的名字。”
　　“是的，‘强弓’毕烈格，多瑞亚斯埃卢庭葛王的勇士，贝尔兰伟大的弓箭手。”瑟兰迪尔说。
　　“你见过他吗？强弓毕烈格？”
　　“我见过。”
　　“Ada见过的精灵可真多，”莱戈拉斯有些羡慕地叹息，“你为什么不给我也取个英雄的名字？”
　　“你就叫莱戈拉斯。”瑟兰迪尔说，“不必以英雄来命名。”
　　“可我喜欢英雄，Ada。”
　　“那你可以去试着自己成为一个英雄，My son。”瑟兰迪尔慢慢地说，喝完了最后一滴酒。
　　莱戈拉斯不说话了，似乎想了半天，才问：“怎么样才能成为英雄，Ada？”
　　“守卫你的家园和族人。”
　　“就像Ada这样吗？”莱戈拉斯在瑟兰迪尔的膝盖上扭过幼小的身体，把脑袋伏在父亲胸口垂落的头发上。两千多年后，莱戈拉斯选择了一条成为英雄的路，在洛汗，在刚铎，在所有人敬仰的眼神里面，莱戈拉斯不知道瑟兰迪尔王是不是还记得这个听得见森林精灵合唱的夜晚。

　　当森林里第一批精灵准备迁移的时候，有一队人类商团越过了迷雾山脉。
　　这队商团带着珍贵的财宝，那是一批巨绿森林东北部孤山下的矮人，也就是精灵称之为埃鲁伯（Erebor）的矮人所开采、打造的宝石。商团雇佣了强大的护卫，平安穿过红角隘口，但翻越迷雾山脉后，这些一路都很顺利的人类被贪婪蒙蔽了理智，为佣金和宝石的分配发生了激烈争执。
　　他们当中最强壮的几个最终撕毁了底线，拔刀相向，直至互相死在同伴手里。冷却的鲜血和枉死的灵魂仿佛是引诱邪恶的诱饵，在迷雾山脉的西面，一群半兽人袭击了商团剩余的人类。
　　只有五个人勉强逃脱了半兽人的屠杀，这些可怜的人受了伤，丢失了财宝，晕头转向地逃亡。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逃向了哪里，为了活命，他们在重重险要山谷、沼泽和溪流之间艰难前进，踏上了一条被苔藓覆盖的小路。之后眼前出现的一切让他们惊呆了，瀑布从四面高山垂落，松树、橡树和桦树的清新气味流淌于空气中，而无法形容的优美建筑隐藏山谷深处。
　　他们像望着一个梦，望着眼前的景物。
　　“有人！”他们中的一个忽然喊了一声，这些吓破胆的人类立刻从恍惚中醒过神。
　　他们畏惧看到十匹马气势雄壮地驰骋而来，驾驭着马匹的人全部身穿深色长袍、深色长靴，闪光的天鹅绒披风扣在肩上，这些骑士们英俊异常，在马匹奔跑的速度下，长长的黑发轻扬。
　　“他们是精灵……”有人认出了他们。
　　“老天啊！瑞文戴尔！这里是瑞文戴尔！大海东岸最后家园的精灵！”又一个人情不自禁喊了起来。
　　精灵骑士来到人类面前。
　　人类慌忙恳求着说：“善良的精灵啊，我们都是行商的旅人，遭到了半兽人袭击，半兽人把我们的同伴都杀光了，救救我们吧，每个旅人都听说过瑞文戴尔领主的仁慈。”
　　精灵当中的一位，看上去是首领，望着这些衣衫褴褛、筋疲力尽的人类。
　　这位精灵首领面容非老非少，有着黑夜一样的长发，和暮色一样的灰眸，深深眸光里充满了睿智和宽厚，他比人类的贵族还要优雅，好像手握着权柄，但他并不张扬，又仿佛是个隐士。
　　“当然。”他用通用语宽和地说，“每一个进入瑞文戴尔寻求帮助的人，都会受到精灵的接待。
　　“你们需要食物，和休养。”这位精灵首领打量着人类，又说，“只是你们得在这儿等一会了，我们要去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话音刚落，马匹上的精灵忽然全部朝一个方向望去，人类不禁也跟着张望，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精灵首领却笑着说：“啊……他们来了。”
　　精灵们纵马迎了过去。
　　饥肠辘辘的人类张口结舌地呆站着、张望着，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物，要让这些看起来十分高贵的精灵亲自出迎。
　　晨曦刚好落在山谷，片刻后，人类终于看见，二十多匹骏马穿过薄纱般的阳光奔驰而来。人类迟钝地发现，来的竟是一队身躯矫健、威风凛凛的战士，他们穿着绿褐相间的战衣和软甲，腰佩长剑，而背负弓箭，褐色的披风垂在马上。战士们皮肤白皙，面容非常年轻，同样远超过人类的英俊。
　　“那也是精灵！”一个人类脱口而出。
　　——瑞文戴尔的精灵是在欢迎同族的来访。
　　那些战士们当中，有一位装束不同，是褐色斗篷，兜帽罩在头上，露出其下一点灰袍和银发，那是个极为美丽的女精灵。
　　所有精灵都下了马，彼此低头抚胸，行他们种族的礼节。
　　女精灵向瑞文戴尔的精灵首领走去，露出笑容说：“自从上一次见面，森林中的树叶已经凋零新生了一千次，真是荣幸，再一次见到伊姆拉崔（Imladris）的美景和Lord Elrond的风采，请接受我带来的King Thranduil的祝福。”
　　埃尔隆德笑着说：“我非常高兴，欢迎你们，Lady Erulass和森林精灵们，银发夫人的友善我将深藏于心，但是很难想象瑟兰迪尔王冷笑着给我带来的祝福。”
　　艾露拉瑟大笑起来：“睿智的领主，你很了解你的朋友。”
　　“我不敢说自己了解瑟兰迪尔。”埃尔隆德邀请道，“但我已准备了美酒和音乐，款待来自森林的同胞。”
　　埃尔隆德同时转过身，做出邀请的姿势。
　　当他望见那些人类，换成通用语，又向一边的精灵说：“啊，还有那些偶然闯进来的朋友。”
　　那五个落魄旅人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两队精灵优雅地相逢，用动听的语言寒暄，当女精灵艾露拉瑟经过，人类中最年轻的一个，亚设之子亚伦（Asher/Aaron），几乎看呆了。女精灵的眼睛比最深的湖水还要幽深，头发比瑞文戴尔的瀑布还要灵动，她容颜明媚，却又隐隐蕴藏着忧伤温柔。
　　她身处精灵战士的保护之中，亚伦只能屏住呼吸望向她的背影。
　　很快，顺着一座没有栏杆的窄桥，精灵和人类越过了湍急河流，两道高高的精灵塑像守在桥的两侧。
　　此前从没有来过The valley of Imladris的森林精灵也在四面张望，这座峡谷，和峡谷间宏伟美丽的建筑物，和他们的家园森林太不一样，森林精灵对随处都有的雕塑和喷泉感到好奇。
　　伊姆拉崔的精灵们弹奏起轻柔的乐曲，领主埃尔隆德将艾露拉瑟引向椅子。
　　“你们一路顺利吗，My Lady？”埃尔隆德问。
　　“是的，没有遇到危险，”艾露拉瑟说，“精灵的弓没有在路上张开过。”
　　“星辰佑护着你们，我听说这段时间路上又开始有些不太平，迷雾山脉出现了半兽人的踪迹，瑟兰迪尔一定也知道，他派出了一整队战士。”埃尔隆德坐在椅中，沉思地摸了摸下巴，“事实上我感到诧异，当我收到信的时候，我以为瑟兰迪尔会离开森林，亲自到伊姆拉崔来。”
　　“他不能。”艾露拉瑟忧伤地说，“这正是我们的来意，Lord Elrond。”
　　但艾露拉瑟并没有继续详述，埃尔隆德也没有问，只是举起酒杯，向这位女精灵致意。
　　五个人类被宽厚的埃尔隆德领主一视同仁地安排在欢迎宴席上。
　　埃尔隆德并没有冷落他们，向他们询问：“人类，你们从什么地方来到我的领地，在哪儿遭遇了半兽人？”

　　“我的天，亚伦，”当一个商人回答精灵领主的提问时，另一个悄悄踢了亚伦一脚，低声说，“别再盯着那个女精灵看了，行行好，那些精灵会把我们射成筛子。”
　　亚伦尴尬地匆忙转过头。
　　“他们是哪儿的精灵？”过了一会，亚伦问。
　　“谁知道，你知道他们是精灵就够了。”那商人说。
　　亚伦失望地低下头，心不在焉地吃着喝着。
　　精灵的音乐里，疲倦的人类醺醺欲醉，亚伦忍不住再次往女精灵看去，却发现她和那位精灵领主不知何时都已离开。
　　年轻人刹那鼓起勇气，站了起来，瑞文戴尔的精灵并没有阻止他走向鲜花盛开的庭院。他沿着回廊，听着潺潺水声徘徊，手抚摸栏杆和立柱，目光从古老的壁画和书籍上面缓缓流过；这年轻人在瑞文戴尔华贵、古雅的建筑间毫无目标地游荡，一直到太阳升到头顶，维拉垂怜了他。
　　他看到了那位女精灵。
　　他心跳加速，准备接近她时，一个精灵战士出现了。这精灵冷冷看着他，并不友善：“人类，如果你是在我们的领地，此时箭已经射穿了你的眼睛，离开！”精灵警告说：“离我们的Lady远一点。”
　　他悲哀地望去，那穿着灰袍的女精灵站在瀑布前，银色的头发在阳光和水光下闪耀。
　　此后年轻人的一生中，这幅景象深刻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