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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鱼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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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见几人说得紧张,听得凝重,便嘻嘻笑道:“我说小舅舅怎么如此紧张呢,那位焦姑娘想来是我未来的小舅妈喽。”
费扬古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结巴着分辨:“公主……可别乱说……我与莲妹自幼认识……”说了几句自己也便住口了,因着在场诸人都已用了一幅“了然”的神色看着他。
泰曦笑着问:“你一直说着的那个书生到底是什么人,感觉倒是颇有些来历。”费扬古回道:“此人祖籍清河,姓卢名湛,字子周。”
泰曦讶然:“难不成竟是清河卢氏子弟。”费扬古道:“我派人私下查访过,这卢子周正是如今清河卢家家主的嫡长孙。”
“清河卢家素来文礼传家,天下读书人均以可入卢家的清河书院读书为傲,但其本族子弟出仕的倒是不多。宁静致远,淡泊明志,不参政,不议政,开民智而教百姓,乃卢家百年世家的立族之本。何况这卢湛是卢家嫡系子孙,怎么他倒竟有参加科考之意?”泰曦沉吟而言。
玄烨接口说:“这倒未必是他有折桂之心,但他此时来了京城总对天下士子之心大有裨益。”
柔嘉扮了个鬼脸:“你们把清河卢家说的这般厉害,不就是一家子的读书人,这个卢湛恐怕是个比济世师傅还老的老学究。”
费扬古哭笑不得:“公主,民间素来有‘愿娶卢氏女,宁不做宰相’的说法,可见卢氏声誉之隆,哪是光光读书人那么简单。这卢湛成名极早,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清河一代素来称他是‘魏晋佳公子再世’,有没有真才实学下臣一个粗人不敢妄言,这年轻俊美倒是一定的。”
玄烨瞅了二人一眼:“你别跟柔嘉胡扯,倒是说说,这事后来你是怎么办的?”
费扬古回禀道:“一则臣查了那队侍卫的出处,是九门提督扎戈都的手下,这队侍卫回去后,扎戈都倒也就此作罢,并未另行派人追捕陈凌日。因此臣猜度着穆里玛恐对陈凌日并不是太上心。二则……那陈凌日闻得臣与莲娘乃是旧识,也说听莲娘提过臣几次,便对臣更信任了几分,他对我二人说‘不瞒二位,我行走江湖之时与天地会过世的老舵主颇有几分交情,此次莲娘被掳去后,我一面极力营救,一面请托了天地会中几位主事为我打听,如今虽还未有消息,总还放心几分。’”
费扬古说着,不免偷偷打量了下玄烨的神色,天地会虽从顺治十三年那场失败的刺杀后元气大伤,近些年来未再明着与清廷为敌,但毕竟是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乱党,陈凌日与这些人有涉,不知皇上如何想。
他见玄烨眉宇间并无责难之色,心下稍安,又补了一句道:“卢先生听了此语后,竟也听头称是,说:‘我闻得天地会总舵主卫子衿近期也会入京,若他在京城,此劫倒可安然度过。’”
费扬古说完这席话,心下到底有些忐忑,良久,他才听康熙沉吟:“卢湛,卫子衿,这倒有几分意思……”
稍待,康熙正色道:“此事你万万谨慎,别在鳌拜与穆里玛面前露出端倪,否则,那焦氏怕是必死无疑。”他看费扬古神色紧张,又补充:“你也不要急,此事朕自会为你设法打探。准备下,今天的布库还是照旧。时候不早了,泰曦和柔嘉也收拾下回栖梧轩去吧。”
出得殿外,柔嘉小声向泰曦嘀咕:“三哥就知道把咱们赶出来,他和小舅舅准跟这件事儿没完。”
泰曦素来知道柔嘉虽则纯然一派娇憨之态,心里却极分的清楚轻重,因而也不瞒她:“皇上现下恐怕是对鳌拜的事儿起了些心思了。卢湛与卫子衿这两人一文一武,居然又有所交结,皇上恐是更不会对这事掉以轻心,毕竟倭赫手上的龙禁卫可不是吃素的……哎,不过说实话,我对这两个人也挺有兴趣的。”
柔嘉眼珠一转,嘻嘻一笑:“姐姐要查什么就查呗,皇祖母哪是拘这些小节的人,况且还有我在宫里给姐姐打掩护呢。”泰曦不禁笑嗔:“你这个鬼灵精……”
晌午过后,泰曦便携了几色糕点到了乾清宫外求见康熙。果不其然,通传的小太监跑出来细声细气地向她回禀:“小姐万安,皇上吩咐奴才将糕点递进去,皇上说了,政务繁忙,就不传小姐进去说话了。”
泰熙微笑道:“烦公公再进去通禀一声,劳费扬古大人出来说几句话也是一样,柔嘉公主吩咐了,一定得把点心亲自交到费扬古大人手上。”那小太监眨了眨眼睛,显然困惑这位小姐今天干嘛非得较这个儿真,但到底转身回去又回禀了一次。
一会儿,小太监又跑了出来,一脸不解地向泰曦禀报:“里头传话出来,请赫舍里小姐见驾。”泰曦颔首而笑:“劳烦公公了。”
入得殿中,果然见已是一身常服的玄烨与费扬古。玄烨玉带璎珞,乍看之下,倒的确有几分像是寻常人家的贵公子。泰曦倒也爽快:“左右下午臣女无事,烦皇上把臣女带上吧。”
玄烨向费扬古道:“就说咱们的心思都她猜了去吧。不过……泰曦,宫外毕竟不比宫中安全,你……”他看向泰曦,却不期然看到眼前女孩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怕轻易是撇不下她了。于是,他只得改口:“你……总不能穿着这身衣服。”
然后他看着泰曦变戏法似的从食盒中掏出一身男装,心想‘她果然不打没准备的仗。’口中说:“你这样出宫去,倒不怕皇祖母责怪。”泰曦清甜一笑:“若是把皇上看丢了,臣女还一无所查,恐怕太皇太后才是要怪罪呢。”
泰曦从后殿换好衣服出来时,见殿中依然只有康熙与费扬古两人,不觉有些诧异:“倭赫大人不伴驾出宫么?”玄烨无奈摇头:“这几日他越发劳心劳神了,朕想便算了吧。”
“这样……圣驾会不会险了些?” 玄烨笑道:“你这时候倒操心起来了……放心,倭赫做事你想来也听说过几分,算无遗策几字他当之无愧,此次虽不伴驾,暗中随侍的影卫早已安排妥帖了。”
三人安步当车,出了紫禁城西门便向悦来居走去。京城之内,喧嚣繁华,市井风情倒也十分引人入胜。玄烨对泰曦说:“午后,龙禁卫的消息已经过来了。说是那焦姑娘到了鳌拜女儿的身边,安全上倒是暂时无虞了。”
泰曦看了费扬古一眼,缓缓道:“在鳌拜府里,总难保万一,可有法子把焦姑娘弄出来么。”玄烨微微皱眉:“这事……倭赫也只是猜测,天地会恐怕已插了一脚进来,那焦莲娘恐是自己留在鳌府的。就不知放她在鳌拜那里,天地会是把她当细作还是当投诚的问路石。”
见费扬古眼里满是分辨之色,玄烨又对他说:“你一片赤诚朕自然晓得,只是你与焦姑娘毕竟也多年未见,浮世沧桑,人心易变。倭赫会设法安排你与她见上一面,在此之前,朕也不会再做过多不必要的揣测。”
费扬古咀嚼着皇帝“浮世沧桑,人心易变”几字不由有些痴了,随即又想起自己尚在护驾,忙聚敛精神,前方带路。
费扬古熟门熟路地将玄烨等人带到了卢湛的房中,两人相互见过礼后,费扬古介绍道:“这位是我家中表弟,家人都称他玄哥儿,因听我讲到先生文才过人,今日偏要缠着我为他引荐。”
泰曦看他说到表弟二字脸色僵硬,不过好歹通篇顺当的讲了下来,不禁心下暗笑。费扬古又指泰曦说:“这是我表弟的同窗好友,名叫泰希。”
两人忙向卢湛拱手为礼,卢湛回礼笑曰:“在下卢湛,字子周,蒙费兄看得起,引荐二位小友来此。鄙舎仅粗茶一杯,若两位小友不弃,实乃子周之幸。”
玄烨笑言道:“久闻先生才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听家兄说起先生坐而论政,字字珠玑,正想讨教一番。”
卢湛听他年纪尚小,童音未退,却字字清朗,谈吐不凡,心中对这位小友着实多了几分欢喜:“珠玑着实不敢,小友请坐。”
他又向费扬古道:“午时陈前辈接到消息,说卫公子已到了京城,且已设法将焦姑娘安排到了鳌府小姐处,想来其安危是无虞了。倒是焦姑娘不让须眉,执意留在鳌府中,说有机会,或可为圈地惨死的百姓略尽一分绵力。陈前辈临走之前托我向费兄致谢,也请兄台安心。”
他因不知玄烨二人对此事知道多少,说的较为隐晦,但在场诸人哪个不是心中透亮。费扬古更是一颗心又酸又甜,百味尘杂,喜的是莲妹依旧是柔骨侠心,多年未变;忧的是她一届弱质女流,在虎狼之穴,怎不险象环生。
玄烨则是若有所思:“卫子衿,这个天地会的总舵主,他究竟想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