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那个冬天》外邨

2、第二章

　　“阿水，文学社，去么？”一大早树就在问我。
　　我揉揉睁得半开的双眼，发现这个初中时候坐在课室前面几排，偶尔会拍一下老师马屁的许文树原来和我同班。
　　“文学社？什么东西来着？”我还没从梦中转过来。那时候我在打日本鬼子。我从小就特别喜欢打日本鬼子，还曾经壮烈得被捅了一刀，最后宋雨一把帮我把刀给拔了出来。
　　树扬扬手里的宣传单：“社团。”
　　他咧开嘴一笑，像足了《唐伯虎点秋香》里面的石榴姐。
　　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女孩子笑起来都特别的单纯可人，许多男人笑起来都特别的奸诈邪恶。
　　许文树的笑容就正是如此，他与典型的“老师眼中的乖乖仔”就差一副800度的近视眼镜。
　　为什么一想到奸诈邪恶这四个字我就会适时得联想到那些“老师眼中的乖乖仔”？
　　“看看吧！整天读书很无聊的。”抗日战争告一段落，我擦擦嘴边的口水，决定今晚晚自修的时候继续上前线。
　　“行，到时候咱们一块过去面试。”树笑嘻嘻的。
　　第一天上学，我找了靠后的一排坐下。放好书包，开始观察那群第一天就抱着书本在拼命啃的同学们。
　　本来对这种尖子班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应该都是一群只会学习的呆萌小孩子。这是一个唯成绩论的年代，老师都很喜欢成绩优秀的学生。基本每间学校都会分出几个“尖子班”或者“重点班”。实中也不例外，1班，2班和3班就是这间学校的人才聚集地。而能够读上这几个班的同学恍然成为了这所学校的天之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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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的小儿子在实验中学喔！那可是重点高中呢！”有人就这么跟我老爸聊天。
　　“还好啦还好啦！”老爸故作谦虚，微微一笑，“虽然在实中的尖子班，但是他的成绩一般般。”
　　“哇！还是尖子班呢！太有出息了。”那人张大嘴。
　　老爸嘿嘿一笑。
　　我也嘿嘿一笑。
　　自己有几两重自己还不清楚？从小我就不和那帮只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习类好学生在一起玩儿。我总是喜欢和一群整天逃课的学生凑在一起。跟着他们踢球，玩水，偷石榴。
　　他们还教会我吹口哨，说跟在女孩子身后吹口哨能获得她们的好感。
　　上了初中之后，之前那群混在一起玩儿的小伙伴们都离我远去。幸运的是我又遇上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四中的尖子班并没有尖得太彻底，正是因为那群同样喜欢足球的朋友，所以我还不至于闷死。
　　我们拼命得踢球，玩得不亦乐乎。同时成绩也一落千丈，牢牢占领了班里的倒数几名。
　　中考成绩出来后，老爸吓呆了。
　　我也吓呆了。
　　连他都想不到我会考那么高分，我就更加想象不到了。
　　“你究竟偷看了别人多少答案？”老爸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墙角。
　　我差点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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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过来的海风吹得我只想趴在桌子上睡觉，但那张脸长得有点像酿萝卜的英语王老师正瞪着一双咕噜噜的眼睛咕噜噜得盯着我。
　　我赶紧挺直了腰板。
　　“一看就知道又是一个唯成绩论的传统老石头。”我心想。
　　第一天下来，一共自我介绍了18次。班里有几个女孩子长得还挺合我心意，却没有记住她们的名字。
　　震南实中的校服是传统的黑白配，那几个女生穿起来却还挺好看。
　　天朝的校服，确确实实才是检验一个女生好不好看的唯一标准啊！
　　“其实你不觉得每个女生穿起校服都很楚楚动人么？”树咧开嘴一笑，舔着嘴唇。
　　我鄙视他。
　　下午，下课铃声一响，我匆匆抓起书包，回家。
　　小宋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宋雨是我的外甥女，我堂姐的小女儿。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今年刚刚小学四年级，从小学开始就呆在我们家。
　　她在家里的地位可比我高太多了。
　　“又偷偷看电视，”我边拖鞋，“小心我告诉你妈妈。”
　　她眨巴眨巴望了我一眼，又转头过去看她的电视。
　　完全不把我当回事。
　　扔下书包，我趴在沙发上。想着那几个女生，但依然想不起她们的名字。
　　晚自修刚走进教室，树向我扬扬手中的宣传单。
　　那张文学社招新宣传单。
　　文学社的招新包括写作筛选和第二轮面试两部分。
　　小小的礼堂挤满了参加竞选的学生。我对写文章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豪感。能力一般般，但就是很有自信。
　　这种自信就类似于一个长得一般般的男的却喜欢整天照镜子。
　　我却很幸运得通过了第一轮。
　　第二轮的面试我成功的当选了总主编这项职务。
　　“你觉得安娜卡列尼娜为什么会死去？”文学社的指导老师司徒兰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呆了3秒钟。
　　“该死的时候就死咯！她要是不死那能干嘛？”我嘀咕。
　　司徒老师怔了一下，行。
　　我呆呃了双眼。其实我并没有看过《安娜卡列尼娜》。
　　面试的时候有个很傻逼的傻逼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带着某个总统的演讲稿上台了。
　　我发现他竟然是我们班的。
　　“假装不认识他。”我和树对视了一眼，心意相通。
　　最终他自然无法成为文学社的一员，虽然他写的文章貌似比我要好很多。
　　他叫小谨，陈小谨。一个会到七匹狼去买乒乓球鞋的男的。那个年代对于我们这群没多少零钱的孩子来说七匹狼就是特奢侈的东西。而跑到七匹狼去找乒乓球鞋就是单纯的奢侈加傻逼的行为。
　　无聊的夜晚，无聊的筛选环节。
　　大家一个接一个，按部就班上去自我介绍，然后回答司徒老师的提问。
　　眼皮有点重，我想睡觉。
　　天色昏暗的时候我就只想睡觉。
　　“水，水，水，”树用手肘顶我，吓我一跳，“美女！”
　　我一抬头，是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小姑娘。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女生都绑过马尾辫？
　　“我叫莫琳琳。”她甜甜得一说，再咧开嘴甜甜得一笑。
　　眼睛还眯成了月亮。
　　我的心都要溶了。
　　笑得特别天真无邪的女孩子总是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尤其是这个女孩子又长得很可爱的时候。
　　我看到身边的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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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年，我们刚上高中。
　　我总是相信，这才是一个人真正开始懂事的年龄，真正开始去了解情为何物，爱又是什么的年龄。
　　从而也就有了许多烦恼。
　　孩童时候不懂事，许多事情一下子就忘了，没什么能牵挂你的心头。长大后就不一样了，烦这个烦那个。有时候半夜想起来，还会偷偷流眼泪。
　　前些天，大学宿舍的森哥打电话过来，说他跟喜欢了十多年的女孩子表白了。
　　即便那个女孩已经有了男朋友。
　　“本来我们两个关系很好的，一起玩特开心的，”他特别后悔，声音很是颓废：“现在倒好，话都不跟我说了。”
　　我忍不住哈哈一笑。
　　知道他很颓废，我就很开心。
　　他气呼呼得骂了我一顿，挂了。
　　我也会经常想起那个在小学时候就悄悄有了好感的女孩子，也不知道现在的她是怎么样？只记得那个时候她剪着短头发，笑起来甜滋滋的。我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总是会刻意去和她做同样的事。学校有两套不同的校服，我总是会处心积虑去捕捉她穿校服的规律，从而让自己每天都能跟她穿同样的那套。
　　“真是甜蜜的回忆。”我心里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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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教师节。按照惯例，每个班级都要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做关于教师节的黑板报。全校还要做个评比，评分最高的班级还要全校公开表扬。
　　表不表扬这种事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从小开始的小说生涯让我练就了在这个年龄常人无法拥有的不被世俗控制，不为名利折腰的高风亮节。
　　但偏偏我们的班主任老蔡就是个特注重这方面的人。他坚信他的班级是全学校最好的，这帮学生除了学习，在其他方面也能做到全校最好。
　　于是，一次关于黑板报的战争拉开了帷幕。
　　“尽你们最大的能力去做好这件事，我们一点都不畏惧美术班。”老蔡举起拳头，“你们是尖子班，要将地球踩在脚下。”
　　“我们不是每时每刻都将地球踩在脚下么？”我撇撇嘴。
　　老蔡的极度重视让班长压力倍增。我们班的侦查团队垂头丧气得跑回来说美术班只花了不到2个小时就完成了一幅精彩绝伦、美轮美奂的作品。而我们班那一群家伙在那里涂啊画啊的忙到晚上10点晚自修结束了还是只能称作涂鸦一片。
　　第二天就要评比了，老蔡脸色发青，嘴唇干燥，手一直在颤抖，貌似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一般。
　　历史的画面总是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每个动荡的年代都需要英雄，每到紧急关头总会有一个大人物出现。
　　而这一次出现的大人物，竟然是陈小谨。
　　只见他二话不说，默默得走到黑板前，“刷刷刷”三声画了30秒，一幅惊天动地的万花争艳图就出现了。老蔡瞪大眼睛，扶扶眼镜，下了圣旨：“好的，你就是宣传部部长了。”
　　小谨接过任命书，做了一个名人牙膏的姿势：“其实我是贝多芬。”
　　我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摆出一副真人不露相的姿势。
　　心里却非常纳闷。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举荐我呢？一个大师级人物很明明显显得坐在这里。
　　“只能怪你们有眼无珠了。”我重重得叹了一口气。从小对《龙珠》感兴趣到一种境界的我，现在能把里面的台词一句一句背出来，画起漫画来那也是一个快。
　　但毛遂自荐又不符合我做人的低调风格，即使内心充满渴望把自己的才华展示在大家面前。我望着那一群初中的同班者，向他们耸耸眉，眨眨眼睛。
　　老兄，难道你们不知道整个初中的黑板报都是我一个人包的吗？
　　他们那一双双呆滞的眼睛，滚了几下，没什么反应。
　　真是笨。
　　“老师，吴木水画画也好厉害。”真是天籁般的声音，我一抬头，是树。
　　“吴木水？吴木水是哪位？”求贤若渴的老蔡竟然这么有礼貌。
　　我略带自豪，朝他挥挥手。
　　好了，就是你了。老蔡笑了，一看你就是个艺术料。你看，长得太有艺术感了。
　　我微微一怔。露出那种厌倦了世间的刀风血雨，却迫不得已重出江湖的隐隐约约颇感无奈的笑容。
　　好吧！没办法了，临危受命，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晚，我们几个怔怔得站在课室后面，那片地方已经被我们班那群傻逼搞得黑不像黑，板不像板。
　　“先回家。”小谨信心满满地发布任务。明天早上5点准时到达，在8点前可以搞定。
　　我们用“很是怀疑”的眼神望着他。
　　“你们千万别小看了我的画画能力，”小谨举起一个手指，“我打乒乓球可是很厉害的。”
　　于是乎，我们几个人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宣传团队。小强，原名李强，带着一副眼镜，天生一副猥猥琐琐的样子。小Jay，一个黑板字写得很好的女孩子。她特喜欢周杰伦，所以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小Jay。小Jay留着短头发，沉默寡语，人似乎比我还要高一些。
　　还有就是小谨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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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李强说可能不久就会和周丽云结婚呢！”前段时间，小佳在□□上说。
　　“是么！”我淡淡得回了一句。
　　大学毕业才一年呢？
　　“是不是急了一点啊？”我想着，闭上眼睛。
　　却无法入睡。
　　爬起床，跑到阳台上躺着看星星。
　　广州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星星？
　　我眨眨眼，一张张面孔出现在天空中。
　　一股暖流直袭我的心头。
　　只要一想起那些人，那些事，我的心里总会一阵阵躁动，久久无法平息。
　　“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我想叹气。
　　一群人不分彼此，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向上。我们处于同个阶层，百无禁忌。我们欢笑过，哭泣过。
　　我们曾经相信，这个时代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