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七月》方小可

7、父慈兄友

　　G市江边著名的别墅区江海湾畔，清晨5点30分的阳光惠及大地，天空早已大白，只是尚在热身中的太阳还没放肆地大放光热。一声惊叫从其中的一座小别墅中响起，随即紧接是一阵咣咣铛铛，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闻声如收到集结号的军人，一条人影迅速从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出，向声音源头冲去。而他的首个目标，是发出一阵咣铛这声的楼下，而非有惊叫发出的紧挨着他房间所在的隔壁。
　　一周过后，就是“七月”正式出道的记者会，她能像Wing、昕言和JJ她们一样正常地向大家挥手甚至握手吗？墨姐姐已然平安生产，现已休着产假，作为妹妹，也为她感到幸福；可作为病人的她，云仲祺不禁担心。缠绕她的梦魇没有因为时间的消逝远去，反而历久如新。自床上坐起，却久久没有听到Wing的安慰之声，云仲祺这才意识到她回到G市的家已有数天。糟了，刚才那些声响就是…爸爸！
　　“爸爸…”仲祺急得连拖鞋也没顾上光脚就往楼下赶。
　　“爸…”只见房门早已敞开，她的父亲已安好坐在床上，数年的行动不便让他带着萎靡的气息，原本英气不凡的俊脸也挂着一抹不正常的苍白。而她的堂哥云仲礼正在收拾着地上的一片零乱。可想而知，父亲应该是从床上摔下来了，而原因不用猜也知道是为她惊醒的尖叫。“爸，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她连忙向父亲道歉。
　　“小祺，应该是爸爸对不起你！当年要不是…”看着站在床边的女儿，作为父亲的云一鸣却是心怀愧疚。当年要不是自己因为爱妻离世而意识消沉，把辅导女儿的职责假手于人，也不至让女儿种下这个缠身的梦魇。
　　“爸，我会好的。”仲祺轻拍父亲向她伸出的大手，并赶在父亲再次反应前加入大哥的收拾工作，只有低着头才能更好的掩藏她眼中快溢出的泪。作为血亲，父亲与堂兄是唯一能进入她第四种距离的男性。
　　“行了，都好了。”一直低头收拾的男子适时站起，缓和父女俩趋向伤怀的对话。“二叔，不是再休息一会吧，祥叔祥嫂呆会儿就过来了。小祺，你先洗漱，陪哥哥去晨跑吧。”时间还很早，距离钟点工人祥叔夫妇上班还有一段时间，而叔叔云一鸣每天的例行物理治疗可是挺费力气的，必须保证良好的休息。身为现时家里的顶梁柱，云仲礼体贴地建议两人的安排。明知道妹妹有晨跑的“功课”，却说成是陪他。
　　“嗯。”仲祺应允后，两人便跟云一鸣打了招呼回房准备去了。
　　“…”云一鸣在床上长长吁了一口气，视线扫向被单下左侧的空洞，忍不住伸手探去曾属于他小腿的位置，抓起的却是一片蔫蔫的布料。他，云一鸣，难得的著名华人音乐家，在人生事业正是得意之时，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爱妻和一条腿，也因此把噩梦的根源带向女儿。很多时候，当他不可避免地瞥见左小腿处的空洞后，还有看到女儿表面装出的无所谓，挤出用微笑去掩饰的笑容时，其实他心里时常会去想。如果当初没有那场车祸，妻子还是如常在她的舞蹈中心教授，他们一家四口是多么的和美；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失去左腿而意志消沉，如果他没有把辅导女儿弹琴的事交托给区伟廉，他的爱徒；如果他及早察觉到区伟廉的问题…
　　如果没有那些个事故，女儿还是活泼可爱的女儿，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云一鸣，有妻有女有侄儿，还有区伟廉，还是他那个尽得真传、老实憨厚的爱徒。陷入一连串的如果的云一鸣已停不下饮泣，又生怕被即将出门的兄妹俩听到，只得闷在被窝里强忍。直到听见两人出门，才把压在胸中的悲恸释放。
　　G市的七月天是闷热的，清晨是少有的、略带些许凉意的时分。这正是一份专属于早起锻炼人们的礼物，而云氏兄妹此刻正享受着这份礼物。从龟缩在家，不迈出房门一步，拒绝外界的一切接触，到今天能够站到台上表演，云仲礼对堂妹的进步看在眼里，也珍惜到心里去。他由衷地肯定让子墨帮忙是明智的。在仲祺身后跑着的仲礼看着妹妹单薄的背影，183的高大身姿如保护神般紧随其后。
　　年轻帅气的云仲礼本就是小区内有名的黄金未婚男，别墅区内但凡是未婚女，或是家中有女待嫁的阿姨大妈们都纷纷把他当“香饽饽”看。故他与打扮中性的云仲祺出现在小区的公园时，已瞬间吸引了过半在场女士的目光。她们当中有欣赏云仲礼强健体魄与英伟长相的，也有好奇他的妹妹何时以女装示人的。
　　“哥，我们来比赛，老规矩五圈，先到家的算赢，输的人要帮对方喝光祥嫂的健康瓜果汁。”平时周末就回家的云仲祺早已知悉这些大姐大妈们的意图，顿时把在台上表演的心态放在此时，自顾自地挑衅自家大哥。
　　“好。”语毕，云仲礼已一个箭步踏前，站到与妹妹同一线上，可等来的不是妹妹的一句开始，而是对方已跑到几米开外的身姿。“喂，你又耍赖…”明知她一如既往的耍赖，他还是选择继续上当，长腿惯性地向已绝尘的身影追去，却是在追至几米距离时保持着，没有使尽全力，原因当然不会是为了传说中祥嫂的那杯健康瓜果汁。
　　当兄妹二人第五次途经篮球场时，他们的比赛也进入尾声，打球的人也变多了，热闹中，一记射空的球不偏不倚地向仲祺砸去。正为领先高兴着的仲祺在篮球高速转动的射线下，原本运动能力不差的她却是呆立当场。“嗖”的一下，云仲礼已迅速跨到她身边，长臂一伸已把篮球掌控在手。随手一挥，把球打落到一侧，另一手已把她纳入怀内。
　　“小祺不怕，有哥在。”右手揽着妹妹，刚才格挡开篮球的手却不敢加入。他破戒了，他碰到了六年前已发誓不再碰触的篮球。如果当年他不是在球场上多贪恋了几分钟，如果他当时能早点回家，那么妹妹的噩梦便不会有。
　　“…”晨起时强憋回去的泪水终在这刻决堤，带着梦魇里熟悉的恐惧。刚才球体转动带来的画片似曾相识，浑身是血如破娃娃的自己，狰狞可怖的区伟廉，同样高速转动着砸来的篮球…
　　看着双目空洞失去焦距的妹妹，云仲礼顿失方寸，仿佛恐怖正从妹妹此刻颤抖的身子传染给他。“小祺，你别吓哥。”他试着对她又搓又拍，试图给她因恐惧而冰冷的身体找回温热。终于，他的努力有了回应，他的宝贝妹妹伸出手圈上他的腰并哭出了声。他了然，妹妹似是在刚才拾起了某些她不愿正视、或是逃避的片段。突然间，他无比希望子墨所说的“猛药”能马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