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倒淌河》鱼啸

3、被怯懦杀死的爱情

　　追女孩要怎么追在我还没有想出这个极具深度的问题的答案之前，我和秦羽又迎来了第二次的相遇。
　　中午，在太阳的烘烤之下，我、贱人、小昭儿、海生挥洒着热汗从球场上逃下来勾肩搭背地去饭堂，出来的时候人手一杯冷饮喝得欢快。突然之间，一道清亮的女声在后面响起，语气中似乎还带着笑意。
　　熟悉得令我心动的声音！
　　我艰难地咽下险些将我呛死的饮料，回过头去看，秦羽就那么俏生生地站在眼前。
　　她说：“嗨，卫腾。”声音如出谷的黄莺。
　　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觉得我爹妈取的这个名字也没多让人胃疼。

　　或许是因为贱人，或许是我们之间真的有那么一些共同的话题，渐渐地我们有了交集，有时候她会和我讨论我制作的动画，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去打球（只是大多情况下是我打，她看），有时候会一起吃个饭……
　　我以为我会在某一天假装不经意地向她告白，而她也自然而然地轻声对我说“好”。只是一切都只是我以为而已。
　　我开始满足于现在的关系，好友；满足于现在的相处模式，谈天说地，毫无芥蒂。至于告白，我将它划入可能破坏这份美好的嫌疑中，封锁在秘密的囚牢里。
　　但时间总是推着我们往前，让我们不得不做出选择。而我，卫腾，在这一场选择中成了胆小鬼，在畏葸不前中落了个满盘皆输。
　　那一天，天灰蒙蒙的，抬起头的时候满眼都是泫然欲泣的乌云，但这一切现在都不在我关心的范畴。
　　快到和秦羽约好的地方的时候，我再次攥紧手中小小的U盘。然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故作自然地和已经等在那里的秦羽打招呼。
　　处于毕业季的校园总是弥漫着忧伤的气息，我们都想假装如平常一般聊天，但却不能找出合适的话题。相对无言的氛围让我坐立不安， U盘安静地躺在手里，渐渐被手心的冒出的汗浸润，这里面是我花费了整整两个月做出来的动画，从整体到细节与我的毕业设计过之而无不及，可以坦白的说就是为了眼前的她。
　　我一再抬头去看秦羽的脸，话到嘴边却又被硬生生的憋回肚子。
　　她依旧望着石阶的尽头。我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企图牵她的手，但就在我牵上的前一刻她忽然开口说“蔡晓舒哭了”。
　　我连忙将手收回，做贼心虚般快速低下头去。
　　“怎么了？”我故作自然地问。
　　“分了。”秦羽答道。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又偷偷看了一眼手里U盘——里面的东西她会喜欢的吧，我暗想。
　　“许天一要走了，所以他们分了。”秦羽转过头来看着我说，“我从没见她这么难过。真混蛋。”
　　“啊？哦，走？走去哪里？”问完以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心虚地不敢对上她的眼，就好像她骂的“混蛋”是我一样。我将手里的U盘揣回裤袋里，犹豫了一下又将它掏出来。
　　“不聊这个话题了，一看就知道你没认真听，”秦羽朝我摊开手，“拿出来吧，刚才你一直拿着的东西。”
　　我心一凛：被发现了？不过即使是看见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虽然“我自己给她”和“她问我要”的性质是不同的，但结果都是交到她的手里。我考虑了一下，将她刚才那番话带来的怪异的感受抛之脑后，慢吞吞地将U盘放入她的掌心。
　　天还是阴沉沉的，仿佛要下起雨来。但看着U盘静静地躺在秦羽手心，我的心头就像有阳光轻轻地扫过。
　　“是什么？”秦羽亮晶晶的眸子好奇地注视着我。对着她亮晶晶的眸，好几次我都想说出那句话。
　　“不说算了。”在我说出来之前，秦羽却飞快地转过头去，又静静地望向石阶的尽头，良久，她语含低落开口道：“卫腾，我要走了，去北京。”
　　思绪在心头千回百转，我不知该作何反应：我的梦想在南方,而我暗恋已久的女孩在我要跟她告白的今天残忍地告诉我她要走了，去离我最遥远的北方。
　　心忽然慌乱起来。这样的心情让我手足无措，我在秦羽惊异的目光中猛地抓住她的手，我很想跟她说，秦羽你能不能别走，南方难道没有你的梦吗？就算没有梦，有我卫腾也不行吗？
　　但同时我更明白，没有人有资格和立场剥夺别人的理想，连她自己也不行，所以就像我不会在此刻开口说陪她走，我也不会、也不能开口让她留下。
　　天，哭丧着脸，我感觉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下，是雨。看着她手腕红起来的痕迹，最后我咬紧牙，逼迫自己放开手。我仰起头，苦笑着对她说：下雨了。走吧。言罢，便率先转身离去。
　　秦羽的目光从我抓住她的手开始就一直没离开过我。今天我的行为在她的眼里无疑是怪异的。
　　“卫腾！”秦羽连忙跟着站起来，叫住了我。我停在原地，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我甚至以为她早已明白我今日之行的目的，这一刻我想，只要她开口我就不顾一切地牵起她的手，告诉她：秦羽，我今天来就是来告白的！……差点，就差一点。
　　我死死地握紧藏在裤兜里的拳。
　　秦羽笑眯眯地将手中U盘向我递来，我扭过头去——U盘静静地待在她的手心里。
　　想到里面的内容，我苦笑了一下，慢慢地将手伸过去。既然今天是来说“再见”的，那这个东西就没有送到她手里的意义了。
　　雨，终于是下起来了。
　　我最终还是缩回了手，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我只知道自己笑得勉强：“留着吧，做个纪念。走了。”
　　说完之后，我就大步跑开了，落荒而逃——对不起，秦羽。我并非没看到我转身离开前你黯淡了的眸光，但是，对不起。

　　那一天，大雨倾盘，我走在路上，任冰凉的雨水一遍又一遍地打在我的脸上、身上，校道上有认识人撑着伞走过来，我就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却一句话也不说。那一天，我像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