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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耍猴戏(一) ...

  •   第十二章

      盏茶前,帘帐中。
      殷九自一盘糕点中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块玫瑰糕来:“伏春观的点心也算不错,吃这个,这个好看。”

      花真真却忧心忡忡,都没心思问她是什么时候派人去伏春观取的糕点。
      “殷郎……事情怎闹得这样大?我们不过是跟孙府下仆说了几句话,如今却变作人家少爷跟我们起了争执……”

      两人坐在石梁上,本就居高临下,再加上下面议论的两人嗓门极大,因此花真真把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免有些忧虑。

      殷九却不理会这个,只把玫瑰花糕塞到她嘴里:“管它呢。刚才你拦着我不许我发作,要不然我当场撕了那人的嘴!要是他孙家要来找麻烦更好!”

      看她弯唇坏笑的神情,花真真哪里还看不出殷九其实跃跃欲试?
      恐怕下面散布谣言的两个汉子也是殷九安排的。
      果然,花真真凝神辨认,觉得其中一个身形像极了之前给自己抬轿的人。她不赞同地瞪了殷九一眼:“殷郎,和气生财。”

      殷九嗤地一声笑开:“真真,我钱多得无处花用,谁要跟他们生财!况且那糙人竟然想占你的便宜,他当我是死的吗?!”

      花真真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高兴的,嘴上却说:“那也不要太过咄咄逼人……而且我们是来放花灯,争起来也搅了兴致。孙家在宁都也很有点斤两,你出门在外,毕竟不是家里,还是注意一些好。”

      殷九不以为意:“想这些烦人的东西做什么,没得坏了兴致!你不是喜欢杜鹃?我叫人摘了同心仙姬来。”

      外面武卫便适时就递进来一捧开得正好的双色杜鹃花。

      花真真呀了一声:“你叫人摘花儿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殷九得意道:“喜不喜欢?”她从里面挑出一朵来:“我给你簪一个。你也给我簪一个。”
      见她兴致高昂,花真真也就不忍心拂她的意,接过了花来。

      此时下面又传来一阵喧哗。
      红围里站起来一个肥头大耳蠢猪也似的男人,满口乌龟王八地朝着这边叫骂。
      花真真道:“是孙家大郎。”

      “你认得?就是刚刚那个孙家?”

      花真真点头:“他是宁都城中一霸,谁不认识他。这个人胡搅蛮缠讲不通道理……”

      殷九露齿一笑:“放心,我不下去。坐在上面看猴戏多好?”说完又拈了一块糕点,兴致勃勃看孙成言一个人在下面跳手跳脚。

      孙成言闹了半天,见上面人根本不理会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再加上红围里这一伙子小白脸儿一个劲儿在边上说风凉话。孙成言一跺脚:“你不敢下来,那我上去找你!你给我等着!”

      边上不知谁家郎君道:“孙兄,还是别上去给自己找麻烦了吧,况且你看那石梁下面窄小湿滑。人家功夫好,点点脚尖就上去了,你这样……小心摔到后面塘子里去。我们这些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地,到时候没人救你上来。”

      这些人孙成言一样,都是宁都里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因此孙成言不能命家仆去“拔他们舌头”,只能对自己家仆发脾气:“孙豹,孙虎!等我掉下去,你们要是跟那些小白脸一样没用拉不起我来,我就砍断你们的手!”
      他说完还十分得意,觉得自己把那些小白脸奚落了一通,因此斗胜公鸡般四下看了一圈。结果被他看到的人非但没有“目露羞愧”,还发出一阵哄笑。

      孙成言不知这些人笑些什么,但一定是在笑自己。他一张脸气成猪肝色,大吼大叫道:“不准笑!哪个王八在笑!”

      倒是这句话机灵得很,那些郎君小娘们不想当王八,都住了口。一个郎君冷哼一声:“你还不上去?跟咱们面前耍什么威风。不是怕了吧?”

      “我怕他?叫他等着!我扒了他的皮,再把他身边那个小娘皮肏|上一百遍!”

      这句话出口,边上不少郎君蹙眉,娘子们也捂着耳朵转开头去。孙成言只觉得是这些人怕了自己,因此洋洋得意。他朝梁上喊:“乌龟王八,你不要跑,等爷爷上来!”

      殷九在帐中冷笑。
      就连花真真也因为孙成言那些污言秽语气得不轻。

      这时外面人问:“少主?”

      殷九冷声说:“不必,就等他过来。真真,我给你出气。”

      花真真这次也没有开口劝,只说:“只不要闹出人命。”

      殷九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会呢?这件事虽然是孙家恶仆挑起来的,可也是我也又派人去挑拨,这样算来实在咎由自取。在这里闹开也不好看,我是想去给他赔罪。”

      花真真诧异地盯着她的脸看。

      殷九嫣然一笑:“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生了一张美男子般无双俊朗的面孔,不过一双桃花眼又风流又迷人,这样笑起来让她脸上有了几份女子的妩媚。

      花真真说:“千万不要惹出人命。”

      殷九点头笑:“我晓得,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时那孙成言果然扭着肥胖身躯,带了两个家仆过来了。这两人晓得自家郎君上去纯属自讨苦吃,只是郎君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自己两个下人的话呢?因此只得跟在孙成言后面一起过来。
      到了石梁边上那一圈围着防止人上去石梁的栏杆石头柱子,两人连拉带拽也没把孙成言弄过去,孙豹说:“大郎,不如我们两个去把那王八弄下来吧,省得你受累。”

      孙成言踹他一脚,将他踹在地上:“废物东西,没听老子刚才跟江二娘说了要自己去吗?懒骨头,只知道偷奸耍滑。你给我趴好,我踩着你过去。”

      孙豹只好趴在地上。孙成言扶着孙虎的手,踩着孙豹的后背过了围栏。
      到了石梁下面又束手无策了。
      这石梁上宽下窄,因为在下面起了一道坝门拦水,因此下面一截还浸在水里。这一段少说也有步余,寻常人倒是能跳过去,但孙成言人胖腿短,看着也艰难。
      无法,两个家仆只好一齐下水,一个蹲在水里让孙成言踩着肩膀,另一个伸手扶着孙成言,好不容易才过去了。
      石梁也不过六七步的长短,在上面一折有个小平台,殷九坐榻正是摆在那里。
      孙成言过了水里那一段,再往前一步就差不多是在中段了。他看见前方帐幔里影影绰绰两个人,恶狠狠便要冲过去,根本不把守卫四角的四个精壮大汉放在眼里。
      之前来买座的心腹说了,那小贼的武卫武功高强,小贼自己却一副风吹就倒的弱鸡样子,根本不值一提。他不知道那闯祸心腹丢了面子怕他责怪,因此把对面烂损一顿,只当真是这样,所以说起单打独斗来还还跃跃欲试。
      他在家里也是跟着师傅们练过一些拳脚的,从来打倒三四个护院并不成问题……却没有想过他连个石栏杆都翻不过来,他那点拳脚简直逮个鸡都不行。
      总之孙成言胸有成竹,也不等自己两个家仆跟上就冲了过去。

      他虽然蠢钝,心里却也打着个小算盘。如果被里面小子的武卫拦下,那他也有借口调家里护院家丁来干上一场,这是对方先不守承诺,因此不算他挑事。要是对方武卫不拦他,那再好不过。自己刚才那样叫嚣里面都不哼一声,一定是听见单打独斗吓破了胆子!
      这样一来里面人肯定不敢出来,自己在外面叫骂一番,做足威风,这样便什么面子都找回来了。

      孙成言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信心满满地朝那边冲去,一边喊道:“小白脸,出来跟你爷爷……哎哟!”
      原来是他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果真掉到石梁下面去了!

      早已说过,这石梁久无人上来,攀着藤蔓,长了苔衣。殷九的手下清扫了石梁上段的苔藓藤蔓,却没管下面。孙成言兴冲冲过来,天光又暗,一个不注意绊了一下,这样狭窄的地方还怎么不掉下去?

      来放花灯的都是些青春年少的郎君娘子,哪个不爱看热闹?之前一直瞧着这边等他出丑,因此他一掉下去,底下就哄笑一片。有那好事的便喊:“孙豹、孙虎!快捞你们肥猪一样掉下去的大郎上来,小心他剁了你们的手!”
      那声音学得似模似样,惟妙惟肖。

      孙成言出了这样的丑,简直把肺子都要气炸了。他有心回上几句,只是春流泉里的水都是伏春山山顶雪水化冻,孙成言一落进去就冷得牙齿打颤,竟然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含含糊糊叫:“两个蠢货还不下来!”

      孙豹、孙虎忙搓搓手脚跳下水去拉人。

      这时那面明珠帐里帘幕一掀,出来个容貌俊俏的小郎君。
      正是殷九。
      殷九朝水下一揖,道:“先前是我莽撞,没有让着贵府家仆,让他受了委屈。我不知他脾气这么娇贵,在此给他赔罪了,还望孙兄替我转达。”

      殷九又道:“我平日里跋扈惯了,向来不管蝼蚁心里想些什么。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事情要以德报怨、以理服人,方才是正道。因此孙兄说要同我一对一比试一场,我看就算了吧。打打杀杀伤了和气。何况孙兄与我去年猎下吃在肚里的一只山彘相似,我睹人思物,实在不敢在四月里对孙兄动手……”

      底下刹那又一阵哄堂大笑。
      小郎们年年都要进山秋猎,都懂得四月封山九月开山的道理,因此谁还听不出殷九言外之意便是“姓孙的长得太像野猪,我怕动了他坏了封猎规矩”。

      殷九等笑声消下,继续说道:“还有老话说得好,和气生财。我看孙兄不忍伤我,因此自己跳下水去,当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因此我想孙兄该当生财。我这里有一匣西海鲛珠,成色不好,我怕拿着堕了自己身份,本想扔了的。正巧遇见孙兄,想来此物与孙兄有缘,就赠给孙兄吧。孙兄嵌在头冠上的那几个珠子是什么?也不怕给人笑话,赶紧换下来。”
      说完她一伸手,身后武卫便递给她一只匣子。殷九抽开匣盖,只见里面腾一阵宝光,仿佛像一轮明月给她托在手上。

      底下一片哗然。
      鲛人泣泪,落为明珠。
      这种鲛珠的名贵可不是平常蚌珠能比的。
      鲛人住在深海,不常得见,只有好运撞上海市才可能换得一颗。而鲛人怕生,就算撞上了海市也可能遇不见鲛人。就算遇到了,也恰好换来了,这些鲛珠也是有成色区别的。像殷九手中珠光如月光的这一种可算是鲛珠中的极品了,这种鲛珠也叫做明月珠。
      常说的夜明珠有数种,明月珠是其中之最。
      先前人看见殷九软榻上嵌的珠子,只以为是明石合的,或者是加了什么粉末做成的琉璃珠子,这样的珠子虽也叫夜明珠,但出够了银子也并不是弄不到。
      现在大家看她拿了一匣明月珠出来,还说成色不好堕了身份……想必她榻上拳头大的那几枚也是明月鲛珠无疑了。
      倒不是说是鲛人眼大如拳才哭出这样大的鲛珠来。
      这样的鲛珠,便要鲛人落下真情泪,哭出一粒母珠,然后再将这鲛人泣出的旁的明月珠取来。这些明月珠遇到母珠便自然聚拢,才能得一那么颗大明珠……即使在鲛人手里,这样的珠子也是少之又少的。

      如果殷九所说都是真的,那她身世富贵简直不能想象。
      而此时,她还说要将那一匣有价无市的鲛珠赠给孙成言!

      旁人听了也顾不上嘲笑孙成言了,用这样一匣鲛珠来换,就算被羞辱一番也是赚了!

      水里的孙成言也听呆了。但他生得蠢,却也有些骨气,在两个家仆的拉扯下叫道:“你……你要赔罪,你给老子磕个头,老、老子就放过你,谁、谁要你那个破、破珠子,阿嚏!”

      他冻得牙齿打颤,大约连脑子也固住了,因此根本没听出来殷九之前是说反话羞辱他,还以为殷九是真的怕了他,所以才来赔罪。
      他两个家仆却看得眼睛都直了,忙劝:“大郎就收下吧,大郎收下来再送给江二娘,她肯定高兴。”

      “真……真的?”

      “真的真的。”

      殷九问:“孙兄肯不肯给我个面子,将这赔礼收下?”

      孙成言道:“那……那我勉为其难,收,收下了。”

      殷九勾唇一笑:“好,那孙兄接好吧。”

      她取出两粒指肚大的鲛珠,放在指尖连弹,只见那两粒明珠如流星相逐而去,一前一后击中水中之人。
      孙成言的两个家仆孙豹孙虎不约而同痛呼一声,放开了拽着自家公子的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耍猴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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