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绝望的作者》二二九

3、第三章（Side Orange）

　　直到关上背后的大门，若有若无的视线终于消失，或者说，她将它切断了。

　　关于视线的主人，可能性最大的，只有——

　　“他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四五分钟前吧……”

　　夏马尔瞄了眼橘代歌的脸色。论气场，强硬的口吻、简洁的语句和不带笑意的脸色，让人有些难以招架。只有橘代歌开口的时候，旁人才能发现她没有居高临下。尽管夏马尔已摸清了橘代歌的脾性，但眼下她用常态问起赤司征十郎，夏马尔有点心虚。

　　橘代歌没有注意到夏马尔异常。她更关注”四五分钟前”的答案。她蹙了蹙眉：也就是说，刚才那道目光的主人果然是赤司？

　　“对了，那个……”夏马尔再次开口，打断了橘代歌的思绪，”赤司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难得油腔滑调的大叔会这么着急，橘代歌心下生出一丝笑意。不过，夏马尔的解释确实必要，”抱歉，我误解了。”

　　橘代歌点点头，夏马尔立刻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他实在太怕这小姑娘撂脸色了，尽管她只在他开玩笑的时候睨他一眼，但动起真格的话他一点也不想体验。”不过，他可真是心细啊。”

　　夏马尔不知道黑子哲也，他称赞的”真细心”可能和橘代歌的略有偏差，本质上应该差不到哪去。

　　仔细一想，赤司是可以不通过夏马尔踩准时间：夏马尔和橘代歌约定的时间一直固定不变。而黑子之前在医院偶遇橘代歌，说明黑子那一次有事来並盛町，至于有什么事，最大的可能性是黑子的球队来並盛町跨校比赛，黑子或者黑子的队友受了伤才去並盛中央医院的。

　　顺着线索找下去的话，跨校比赛相对重要，在诚凛篮球社团文件中一定有记录，只要有心，知道那天的日期不是难事。加之橘代歌失忆的前半年，她的身心状态都很差，并且依然寄住在赤司本宅，那时赤司不容分说地介入了她的日常，自然清楚她每月的问诊时间。

　　和黑子提供的日期一比对，赤司到医院找她根本不需要夏马尔。

　　橘代歌禁不住扯了扯嘴角：”只是我这种水平的话，只要在日丨本，他就不会找不到。”

　　“好吧。下次不换日子？”

　　户外的蝉声从一只的音量放大到了一批，倒豆子似地灌满了夏马尔的问诊室。在橘代歌来的路上，就已听到这种声音好几次，只有这一次，她注意到了声音逐渐放大的过程。

　　她仍然有些走神，回答得不假思索：”为什么要为别人改变日期？”

　　“况且，”打量了一会儿夏马尔，橘代歌继续道，”我只是不知道，面对面有什么意义。”

　　时隔一年半，”赤司征十郎”这个名字总被她刻意忘记，有时除了那头红色的头发和颜色不一的眼镜，橘代歌甚至想不起赤司具体的五官。

　　但是，只要有”赤司”这两个字就够了。如今的她，听到”Akashi”就下意识地神经一紧，好像有什么抓住了她的灵魂深处。每逢此时，橘代歌一边尽力回忆赤司的样貌，一边拒绝自己这么做。她已经开始怀疑，她的心理活是否还与赤司有关。”赤司”是不是仅仅成为了一个抽象的、代表她执念的名词，哪怕同样概念的”赤司征十郎”都不能带给她同样的心悸。

　　除了执念，她想不到别的解释。

　　太可怕了。橘代歌对自己说。

　　同样可怕的，还有她对白林的杀意同样至今未息。有时橘代歌问自己，杀人不是不对的吗？她还有没有道德常理？更奇怪的是，橘代歌并不为自己的道德沦丧而失望、痛苦，她毫无感觉地、甚至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己萌生的杀意。

　　想起白林，橘代歌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握着匕丨首的触感。——那个白林，实在太碍眼了。

　　莫非这次赤司来找她，也是因为白林说了什么吗。

　　不对。按他们现在的关系，没有证据的话赤司不会来东京。可是找到证据之后，他为什么来了又走？他到底来干什么？

　　橘代歌又拧住了眉头。坐在桌后面偷偷观察她表情的夏马尔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来找你问了什么吗。”从思考中抽身，橘代歌抬头困惑地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夏马尔，”好像今天你很庄重？”

　　“啊哈……没什么，小姑娘你多心了。”医生仰天干笑了几下，才猛然想起橘代歌还问了一个问题，他更加心虚了。

　　好在橘代歌没对夏马尔的反常显露好奇，她用了环顾四周的动作，留给夏马尔梳理头绪的时间。”也没问什么，就是像你身丨体好不好、心理状况如何这一类的。”

　　不过，小姑娘的态度意外地大方嘛，竟然没有对赤司的话题避而不谈。——这一句，夏马尔没敢说出来。

　　其实这不难解释。虽然橘代歌觉得”面对面没什么意义”，但不说明单方面见面没有意义。得知洛山同诚凛的决赛，橘代歌一早便去买票，在售票员的再三确认下，主动选择几近观众席边缘的位置。比赛节奏紧促，观众席沸反盈天，橘代歌只得站起来，在人缝中捕捉球场的情况。整个过程，她的行为举止都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冷静。

　　即便戴上眼镜，赤司在橘代歌的视野里，也只是一个小数点那么大的红色。而赤司更不可能在激烈的比赛中看见她，想到这一点，橘代歌的安全感很充足。

　　空白的大脑里，一句话自然而然地游了上来，是她很久以前的心音：[赤司君只要好好地生活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也会因为赤司君好好活下去的。]

　　随着语句愈发明晰，橘代歌下意识闭上眼镜。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只要她顺着语句开始摸索，过去的记忆就会展现。

　　渐渐地，那一天明朗的日光，在日光下闪着光点的绿叶，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垂在两侧的窗帘清晰起来。窗框旁还有一团小小的红色。橘代歌有些惊讶，原来在赤司那么小的时候，他们已经相识。

　　那时赤司才七八岁，五官稚气，身量瘦削，把家具衬得大了一号。而他偏偏支起一件墨黑的西装，白色的里衬挂着一条纯黑领带。书房门口传来熟悉的动静，赤司立刻从只比他矮一个头的书桌边走下。

　　“打扰到你了？”

　　橘代歌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更是未失忆的自己。她站在阖着的书房门口，身上同样是一件与年龄不符的西装，橘代歌一眼看出，那是白兰亲自规定的、密鲁菲奥雷家族西装的款式。

　　失忆的橘代歌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正通过一台摄像机看向另一个人，而那个人的相貌与她刚好相同。

　　“没有。代歌能来，我很高兴。”年幼的赤司摇了摇头，还是那么礼貌，只有嘴角的笑意泄露了他的愉快。

　　“能见到赤司君，我也很开心。”另一个橘代歌笑了笑，是现在的橘代歌不敢相信的笑，她竟然也那样温和、平淡过，”最近还好吗？”

　　“父亲布置了更多的任务。不过，我能适应。”窗外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落在赤司身上已不那么刺目，它们包裹着赤司，温暖的景象融化了那双注视赤司的橘色眼睛。

　　“那我也要加油。”橘代歌专注地望着赤司，见对方把话说完后回视自己，她回应似地笑了笑，依然是温和平淡的表情，掩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态。

　　为了掩护自己的情绪，橘代歌朝赤司的书桌望了一眼，厚实的书本书页摊开，看不到书封或书脊，但一定是本高深的书。赤司顺着橘代歌的目光看去，扭头时发现了橘代歌的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啊……本来想推荐些杂书放松放松，可印象里，我也没读过很轻松的文学名篇。”

　　“原来是这样。代歌不用太正经，网络小说、轻小说也可以。”

　　“赤司君也看这个吗？”

　　“因为是放松。”

　　然而，想了好一会儿，橘代歌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也没有读过。”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读过的恐怕找不到了。

　　好在两个人都没纠结这个问题，倒是借着话头聊起了阅读。交谈时，赤司露出惊讶的神色，让橘代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比较喜欢阅读而已。”

　　她抬手看了眼表，发现又到了告别的时间。

　　“来的次数多了，总觉得像在找赤司君闲聊。”明明这些话题手机也可以谈谈的，却因为她的原因，橘代歌总要突兀地打断赤司的学习。

　　“没关系的。对于我来说，代歌像只有书中才会出现的一期一会的人物。”赤司迈步到书房门口，通常都是他先打开门，确认走道里没有佣人。

　　“每次要避开赤司君的佣人和管家。明明是书中的小偷。”见赤司回头，橘代歌摆摆手，目前他们都只比门把手高一些，橘代歌看着赤司小大人的样子有些想笑，”赤司君能信任我就很好了。”

　　“既然这样，代歌不觉得不太公平吗。”

　　“……不公平？”

　　走道上，所有的房间关着门，只有楼梯口像捅破的窟窿，漏出小面积的光亮。赤司的脑袋从门外的晦暗中扭回采光良好的书房。他背后的橘代歌只离他有半个手臂的距离，正困惑地等待他的下文。

　　“下一次，请叫我的名字，而不是‘赤司君’，代歌。”

　　之后，回忆画面就此消失。那句”赤司君只要好好地生活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也会因为赤司君好好活下去的。”，穿插在这次回忆的开头。

　　“又想起东西了？”

　　不知何时，夏马尔在橘代歌一米以外的地方半蹲下了身丨子。

　　“嗯，关于赤司的。”

　　至于橘代歌当时如何回复的赤司，没有回忆她也能猜出大半。让现在的橘代歌略有注意的是，原来赤司以前称呼她”代歌”。而他对现在的她改口为”橘”，是因为橘代歌失忆之后醒来，见到床丨边的赤司征十郎，”赤司”脱口而出吧。

　　在过去一年里，橘代歌回忆到的关于赤司的记忆中，自己一直称呼赤司”阿征”。失忆之后，橘代歌本能地，怎么也不能叫出那个称呼。而现在，更不可能这么叫他了。

　　“对了，小姑娘。”

　　既然橘代歌刚刚回忆起的是赤司，夏马尔也不知说什么应和。倒是在橘代歌陷入回忆时，一直认为橘代歌太封闭、帮橘代歌”找知心朋友”的夏马尔，倏然想起小姑娘以前带来的另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桥本信美还和你联系吗？”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