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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同归 ...

  •   夫妻对拜后,送入的洞房却不是这间草屋,而是不远处的一处大宅。
      原来陈坤为了妥善安置楚王,之前命人在莆田县郊的海岸附近置了一块风水宝地,那处原本是首富林依轮的宅子,因背山靠海处修了座极秀美的园林,正中有个极高的楼台,倒也称得上巍峨,陈坤看中了这宅子,觉得颇符合先帝遗命中“天涯海阁”的意头,便做主花了高价买了下来,并叫吴宗伦与刘海入住。
      他在时,刘海怕惹怒他,便和吴宗伦并母亲孩子搬进去住了几日,宅子太大,他根本转不过来,他连出恭都有一众仆役丫鬟之类随时随地跟着,每日里日子虽然吃喝不愁,却也闲得他浑身都不舒服。
      而吴宗伦看着大宅里的藏书楼倒很是兴奋了一阵子,没几日见刘海脸上没了笑模样,便问他怎么了,刘海苦着脸说了原委,吴宗伦搂着他笑得眼泪都出来:“我的海儿真是劳碌命,让你整日砍柴你没叫过苦,叫你享福你倒浑身不舒服了。”
      刘海却极认真地回答:“吴大哥你说对了,可不就是劳碌命,我五六岁就上山打柴、七八岁就可以养活我娘,这些年来都是自食其力,如今身强力壮的却活成了一条米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想想都要脸红了。”
      吴宗伦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露出的笑容,看得刘海脸都红了起来。
      还好,不几日后陈坤终于离开了莆田。走之前吴宗伦争得处置大宅的权力,他做主解散了绝大多数的仆役丫鬟,将大宅后面的闲置房屋及大部分田地租了出去,只留了主屋和园林并一座藏书楼。
      天气不好时,海边潮湿,便叫刘海带着母亲住下,院子里任他种点瓜菜之类,连荷花池里头的锦鲤也都换成了能吃的品种。
      原本刘海想叫黑皮等一干孩子都过去住,黑皮却死活不愿过去,又叫沈晓海和胡歌去,胡歌倒是无所谓,推说自己要么是经常出海要么是常住县衙,象征性地挑了间别院。而沈晓海则是精挑细选了一个院落,取名金光阁,十分满意于住处不再拥挤不堪。
      不过大部分时候,除了沈晓海是常住人口,这一大家子还是习惯住在海边渔村那老屋里,日子早已不拮据,甚至可以说小康无忧,可是刘海仍旧照惯例每日砍柴,吴宗伦也照旧去做他的临时账房。只因图的不是生计,而是有一份事做,如此,刘海打柴时也有闲心看看景色,天气好的时候,两人就是借着打柴为名游山玩水。直到天色昏沉,玩的尽兴才手牵着手回家。
      吴诗诗到了蚌壳村认了刘海母亲做干妈,本来已经改名刘诗诗,如今嫁给了吴奇隆随了夫姓,又改回了吴诗诗。这大概是这桩亲事里最令吴氏满意的地方了。
      她跟着送亲队伍辗转来到巍峨大宅和仆人,这才真的有了明确认知,她的这个儿媳,是彻底地比自己儿子高上一头的了。
      她一向心思重,看着园子里繁花似锦,门头重叠完全不输给吴家大宅的气派,心里不禁嘀咕,以前刘海是个小樵夫,自己的傻瓜儿子一表人才,两人当然可能白头偕老,如今怎么说刘海也是个王爷,若是哪天他嫌弃宗伦是个平民想要娶妻娶妾,宗伦该如何自处?
      她想得深了,连女儿女婿敬茶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吴宗伦十分了解她的为人,知道多半又在想着有的没的,仪式完毕,新人入了洞房,便教刘海上前搀扶吴氏。他借故忙着收尾,其实暗中跟在两人后面听着。
      吴氏先是埋怨刘海瞒着竟有两个孩子的事情,刘海极老实,本来就有些惧怕吴氏,现在理亏,更加唯唯诺诺起来。吴氏见“下马威”的目的达到,这才道出原委:“你和宗伦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刘海点头:“将来……将来我和吴大哥学门手艺,您和我娘将来都和我们住在一处,我们要好好孝敬你们。”
      听他语气真挚,吴氏原本的刁难顿时噎在了嗓子眼里,再看这小樵夫,不对,小王爷,还真是眉清目秀,怎么看怎么疼人呢!难怪那个不孝子会这么死心塌地!
      “娘,您怎么了?”刘海见她盯着自己发愣,怯生生地问道。
      他哪知道吴氏脑海中浮现的是天寒地冻,“年老色衰”的吴宗伦被赶出大门倒在雪地里头瑟瑟发抖,另一边是刘海搂着新妇高床暖枕嬉笑取乐的“悲惨景象”!被刘海打断思路,吴氏又是心酸又是恐惧,把一肚子教训硬生生咽了下去,变成近似哀求的一句:“小王爷,你可不要忘了,宗伦对你刘家有功,对你有情有义,万一将来咱们家宗伦老了,你又想要娶妻,可要记得给他一条出路,呜呜……不要天寒地冻的赶他出门……”
      她越说越是心酸,两眼一红,竟哭了起来。

      刘海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年老色衰”“赶他出门”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见她哭哭啼啼,倒比刚才嫁女儿时伤心得多,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劝她,却不知从何劝起,急得团团转。
      幸而看见吴宗伦快步走来,忙去拉他的手:“吴大哥,娘怎么哭了?我不知怎么劝她,你快叫娘别哭了,我不会抛弃你,咱们,咱们一家人以后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吴宗伦早在后头把吴氏的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板起面孔,对着刘海道:“海儿,我娘本来就对我们的亲事不满,若她还这样转不过弯儿来,就让她过几日和诗诗去山西的婆家住吧。”
      吴氏立马止住哭声:“说什么呢!我有儿子,哪有跟着女儿住的道理!”开玩笑,诗诗就算了,那个吴奇隆可不是好相与的,哪有刘海这么乖巧好说话?到时候天寒地冻被赶出门的就是自己啊!
      刘海也道:“不是说好了一起住的吗?宅子这么大,又不是住不下。”
      吴宗伦仍是一副不满神情对着吴氏:“您还知道我是儿子,别说海儿不是薄幸之辈,就算他将来真的想要娶妻,您儿子也不会沦落到倒斃街头那么凄惨。”
      吴氏脸一红:“我不过和媳妇说些体己话,你偷听个什么劲儿!”
      刘海这回彻底听懂了,脸也红了:“娘,我不会抛弃吴大哥,等他老了,我也老了,我们俩谁也不会嫌弃谁。”
      “海儿若是不要我了,我就去莆田少林寺做和尚去。”
      “我都说了永不会嫌弃你!”
      “是是是,别担心,到时候我都一把年纪了,主持也不会要我……哈哈……”
      吴氏看看吴宗伦对着刘海立马变脸,眼神柔得滴得出水,嘴比涂了蜜还甜,顿时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人,揉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摇头叹道:“儿大不由娘,你们过好你们的日子吧,我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这个小小插曲过去没多久,吴诗诗便和吴奇隆回了山西太原的婆家,吴氏留下来莆田和刘海一家同住。刘海对她极好,余氏也乐意多了个年纪相仿的作伴,两位老太太虽然时不时还是爱拌个嘴斗个气,却都是不往心里去的了。

      从此,上有余氏吴氏两位老太太,下有念恩奇缘和黑皮等十几个孩子,两夫夫和两位干爹并各自家眷,这一大家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在莆田过起了日子。
      诗诗成亲的当年,黄晓明终于登基,大赦天下,对外恕了死去的晋王罪过,以亲王礼“厚葬”,做了个衣冠冢掩人耳目。
      那晋王沈晓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与侍卫聂远在南海寻了个海外仙岛后又不满足,几年经营后有了资本,招兵买马,竟然吞并了附近小小的几个野人王国,做了个自封的野人大王。念恩从小跟着他长大,与他颇为亲近,清醒的晋王有时教他兵法谋略,灌输些治国之道,聂远受晋王差遣教授他剑术武功,不过数年时间,念恩长成了小小少年,性子越发沉静内敛。成日便是呆在房间里沉迷沙盘演练,熟读海图兵书,偶尔闲了,就去珍珠岛散心,站在最高处的海边断崖眺望远方。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刘海有时担心他心思太重,便叫他和胡歌奇缘多亲近些,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奇缘跟海盗出身的干爹出奇的投缘,一样出落地没心没肺,每日只知道带领黑皮牛眼儿等一帮兄弟胡闹玩乐,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小霸王,只是他惯会撒娇卖萌,在家里又懂得讨两位老人和刘海欢心,除了总是被吴宗伦一眼看穿,暗地打了不知几回外,日子过得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十分舒心。
      胡歌当年回来后便上报了朝廷自己没死,他的年俸不低,封地却十分尴尬。按照地图标识,所属的封地都在西北羌族领地附近的广袤草原上,虽然面积极大,离此处却有十万八千里,那里风沙连天,又有羌人虎视眈眈,谁没事找事去受这个罪呢?至此,众人都道胡歌的逍遥侯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也没人催他去必定去封地住下,他也就决定在莆田这里颐养天年了。
      却说念恩听了刘海的嘱咐后,只是笑笑没说话,有一日趁着胡歌回来大宅时过去找他,两人在书房里不知说了什么,大半天后胡歌出来后直接找了对吴宗伦感叹道:“念恩读的书多,也有大志,窝在莆田这么个小地方太屈才了,不如跟着我四处游历一番长长见识。”
      吴宗伦看着书头都没抬地问你们要去哪里?
      胡歌挠头:“我的封地……好歹我也是侯爷,总不能光受封,不去看顾那里的百姓吧?再说,我也能带着念恩去见识见识咱们天朝的风土人情。”
      吴宗伦将书扔了一边:“就你那鸟不拉屎的封地除了灰兔子小白狼能有什么百姓?少来这套。说实话。”
      胡歌笑道:“念恩说我那块封地下头十有八九就是前朝龙脉所在地,可能藏了不少宝藏,他说的言之凿凿,不像假的。你看他给狗屁晋王寻过不少宝贝,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不如去草原上玩玩,真有宝藏我可就发了。”
      吴宗伦又拿起了书:“这些年藏的宝藏还不够多吗?你要记得带走的是我儿子,去的时候什么样,回来还要是什么样,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他们是偷偷上路,走了十几日才才奇缘被发现,顿时急了,也闹着要去找干爹大哥,被吴宗伦狠狠用家法教训了一顿后,嘴上不敢再叫,心里头却愤愤不平。
      黑皮向来是唯老大马首是瞻,被奇缘一鼓动,有一日偷偷卷了包袱,两人一起离家出走,本来想好了一路西行去追胡歌。谁料路上却遇了土匪,真刀真枪打起来,小霸王奇缘这才发现自己武功实在烂的可以,正在咬牙切齿准备拼命,却被一个蒙面侠客救了。
      那人武功了得,七里卡擦打退土匪,两只手拎着两人回了家,这边刚落地,奇缘扑通跪下抱着大腿就要拜师,蒙面侠客道:“拜师可以,从今天起,你事事都要听我的。”
      奇缘立刻满眼放光地答应了。
      蒙面侠客一把拉下面罩,竟然是吴宗伦。
      奇缘要溜,被吴宗伦一把揪住了领子。抱头准备好挨一顿胖揍了,巴掌却没落到头上。
      他偷眼一看,才发现吴宗伦捂着胸口,血都从指缝中渗了出来,似乎刚才救自己和黑皮时被暗器伤到,现在撑不住了。
      奇缘心虚气短,想着找大夫,吴宗伦却叫他噤声不要惊动刘海,自己找了金疮药,准备偷偷换了,奇缘忙上前挤开了黑皮,亲自动手去给吴宗伦敷药。
      伤口极深,离要害也近,想到自己差点儿就成了没爹的孩子了,奇缘突然脸色阴沉起来。
      吴宗伦疼得说不出话,包扎完毕,再三嘱咐这事瞒着刘海,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纸却包不住火,奇缘让黑皮出去买药,自己在房里看着昏睡的吴宗伦。谁料黑皮刚进门就遇见了刘海,他手里抱着一堆伤药哪里瞒得住?于是东窗事发,领着刘海进了房间,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吴宗伦,刘海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奇缘长这么大都是挨吴宗伦的打,刘海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的,这次却结结实实地被刘海拿藤条抽了一顿,他自觉理亏,心里也正愧疚着呢,也不敢喊疼,就跪着抱着脑袋默默挨揍。黑皮在旁无声哭着也不敢拉架。
      吴宗伦醒了,看见的是包得猪头一样的奇缘跪在床边正在拿布条蘸水放自己额头上降温,见他醒了,兴奋至极,笑成了一朵花。
      吴宗伦问他怎么了,奇缘龇牙咧嘴说是爹亲打的。然后又补充,可不是我说出去的,全都是黑皮太笨,被爹亲发现。
      吴宗伦无奈一笑:你爹亲下手够重的,把猪头小霸王打成这样以后可没女孩家愿意要你了。
      奇缘撅着猪嘴叹气:没关系,以后我找爹亲这样的男孩儿家就是。
      两父子难得有了片刻温馨,刘海进来给吴宗伦换药,见了奇缘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奇缘忙退了出去。
      出门时隐约听到刘海轻声抽泣,吴宗伦软言哄着,光听声音已经觉得刘海柔弱无比,仿佛刚才拿藤条抽自己的是别人,奇缘心道:爹亲平时那样温和软糯的人遇上爹有关的事都会变得性烈如火,可见天下做老婆的都是有两幅面孔的,爹每日面对这样的爹亲该是吃了多少苦啊(⊙o⊙)。觉得自己突然长大窥破世界真相的奇缘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要娶老婆,也自此便转了性子,他和吴宗伦之间从此多了一份默契,不再是总是对着干的心态,之后又整天琢磨着练武,下定决心要做真正的小霸王,从此再也不提偷鸡摸狗的事了。

      时光荏苒,十年眨眼过去。
      这一天又到了元宵节,一大家子里念恩跟沈晓海等人常年在海外,奇缘常年在北方做生意,俱都赶不回来,又加上今年胡歌袁弘去京城陪吴潮过年,一大家子只剩下两位老人并养子黑皮。吴宗伦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又单独煮了刘海爱吃的,吃罢晚饭,余氏和吴氏年岁已高都有些倦了,先回屋休息。黑皮被衙门几个同事约去打马吊,只留夫夫两人坐在大宅中静悄悄等着。
      不多时,闻得门口一阵车马喧嚣,刘海急得站起身奔到门口迎着,却是沈晓海和聂远到了。
      刘海向他们身后看了,并没有念恩的踪影,笑容顿了顿,眸子一黯。
      一身锦袍的沈晓海瞪了一眼聂远,跺脚道:“谁叫你不把念恩一起带回来,害得现在海哥不欢迎咱们!”
      吴宗伦赶紧圆场:“海儿这是累了,你们两位用饭没有,我去叫人重新做!”
      聂远叹道:“怎么没吃,一路上就没停……”背对着沈晓海悄悄做了个“他喝多了”的手势,吴宗伦笑道:“那快进去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边迎着两人向厢房走,沈晓海拉着刘海已经天南海北地聊起来,因都是这两年来念恩如何帮着他寻宝憋宝,乃至开疆拓土的事情,刘海听得不错眼珠,甚至还不时插嘴,催促他多说些念恩近况。
      沈晓海难得有个如此专心的听众,说得口沫横飞,最后总结道:“咱们念恩现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被东瀛国和高丽国的两个王爷同时看中,整日跟着后头求他青睐,念恩被扰得心烦,索性坐船出海去了。估摸着行程,现在也该到不列颠法兰西了……”
      刘海也担心地追问道:“念恩是男人,怎么会被王爷看上?!不列颠法兰西又是哪里?”
      再追问,沈晓海却又颠颠倒倒地说起其他事情来。
      聂远低声拉过刘海道:“别听他的醉话,念恩是被两国礼遇,愿以国相之礼待之,可他志不在此,已经出海寻新大陆去了,这里有封信给你们。”
      刘海忙接过来递给吴宗伦,吴宗伦展信看了,果然如此。转身安慰刘海道:“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荡闯荡不是坏事。”
      刘海一时无语,待夫夫俩回了卧房独处,才叹道:“奇缘做生意整天天南海北地不回家也就罢了,本指望性子安静的念恩能离咱们近些,结果现在也是如此……志在四方我不反对,过年就不能回家一趟,给咱们报个平安吗?”
      人的年纪大了,有些原本看重的事情会看淡,而另一些原来不当回事的东西却回格外重视起来。
      吴宗伦深知刘海本就是重视亲情之人,现在年纪长了,儿女之情越发重了。搂住他安慰几句,见他还是闷闷不乐,笑道:“海儿,你记不记得邵安和花大人家的老五,叫花弄月的那个闺女?”
      刘海点头:“记得,长得俊俏却是个假小子,把他爹气得没少数落她!”
      “她不满意邵安给她安排的亲事,化名弄月公子,说是今晚要在广场打擂,比武招亲。”
      刘海愣了:“就你教她那几招,能招到什么好女婿?怪不得邵安哥最近见到我都是气呼呼的!”
      吴宗伦见他注意力转移成功,赶紧趁热打铁笑着搂着他:“元宵节人多热闹,说不定就碰上命定的缘分了,我们当年不就是一见钟情,缘份天定?”
      刘海红着脸道:“谁、谁跟你一见钟情!”
      吴宗伦点头:“是是是,是我对主动送伞的刘公子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最后抱得美人归!”
      两人说笑几句,吴宗伦替刘海多披了一件披风,夫夫俩睡不着,索性手牵着手去广场瞧弄月公子的热闹。
      因这些年来新帝登基后国泰民安,又废了先帝的禁海令,莆田一处也开始出现欣欣向荣的气象。广场比十几年前大扩张不少,各处张灯结彩,人潮涌动。
      吴宗伦紧紧牵着刘海的手,生怕他被人潮冲走。
      刘海也紧紧抓住吴宗伦的手,因而生出无比的安全感。
      到了广场中央,果然已经有搭好的擂台,上头大条幅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
      吴宗伦四下定睛观瞧,却见说是约好同事打马吊的黑皮一身短发装扮,摩拳擦掌,就站在队伍最前面,满脸焦虑盯着舞台正中的弄月公子呢!
      吴宗伦暗自好笑,悄悄指给刘海看了,刘海也笑了:“蛮般配的,也不知弄月能不能看上咱们家黑皮!”
      不多时,擂台赛开始,底下人潮汹涌,饶是吴宗伦把刘海几乎搂在怀里,两个人还是被挤得东摇西摆。
      吴宗伦低声道:“海儿,这里人太多,咱们走吧!”
      刘海点头:“好。”
      两人早已过了爱看热闹的年纪,从人群中冲出来,携手来到人少些的去处,连这里摆的花灯摊子都比别家冷清些。
      吴宗伦见刘海驻足,笑道:“今年的灯还没买,今年得买多少盏了?”
      刘海歪头想了想:“两位娘亲,你和念恩奇缘,黑皮牛眼儿他们十个,还有两个干爹并家眷,一共,一共……”
      他掰着指头算了半天说不出准数来,老板先是欣喜后是气馁:“怎么着大叔,到底买几盏?”
      吴宗伦拍拍刘海肩膀,对着老板示意:“都要了。”
      老板眼珠子瞪圆了:“您稍等!稍等啊!我这就打包送到府上去!”
      吴宗伦笑道:“甭打包了。车也给我吧,您受累,给我们推到西边池塘旁。”
      老板见到手里金灿灿的元宝嘴都合不上了:“好嘞!”
      待老板放下车喜滋滋地走了,刘海看着一车花灯道:“吴大哥,做什么买这么多灯!我们哪里放得完?”
      吴宗伦道:“善堂的孩子多,一人送一盏,怕还不够哩!”
      刘海这才想起,袁弘知县任上其实政绩彪炳,只是为了与胡歌长相厮守,做对逍遥自在的夫夫,他也不求上进,库房里但凡存点多余的银子粮食他都要想尽办法花掉不少,于是做善堂,做粥厂都成了常态。
      一开始胡歌和吴宗伦以为他只是行善积德,都要花自己的钱帮他,他却拦着,说万一库房里银子盈余太多到时候被皇帝一高兴调离此地可就白花功夫了,胡歌等人这才作罢。
      吴宗伦和刘海倒是经常过去看看那些孩子,黑皮和弟弟牛眼儿都在衙门里做事,牛眼儿心思细腻,便被袁弘安排专门照看善堂的事。
      两人在池塘边等了不一会儿,就见牛眼儿领着一帮大小不一孩子来了,挨个从刘海手里领了花灯,各个都激动得小脸通红。
      刘海和牛眼儿便教他们放河灯,有的会写字的,就写几个字,不会的,便抱着灯默默祷祝,一时间,池塘里灯火熠熠,映照着皎洁月光,和着远处孩子的笑声,令人心生祥和。
      刘海放下给一个孩子的灯,见吴宗伦远远向他招手,便一步步缓缓走了过去,这是灯火阑珊处,人月两团圆。
      吴宗伦举起一盏花灯递给他:“看,我偷偷留了一盏给海儿。”
      刘海笑了,从背后拿出一盏来:“这是我偷来给吴大哥的。”
      两人对视而笑。
      互相从对方手中接过花灯,吴宗伦取出刚才笔墨,龙飞凤舞写了几笔,见刘海只看灯也不看他,问道:“海儿怎么不问问我写了什么?”
      “但愿长聚不相离。”刘海抬眼看着他,眸光闪亮:“每年都是这句,都十年了。”
      吴宗伦叹道:“是啊,时光过得真快,都十年了。不过,今年写的不是这句。”
      刘海便用手指着花灯上的小篆一个个读:“一、人、心、吴大哥,后面是什么?”
      吴宗伦放下笔,搂紧他,在耳边轻轻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两人携手一同将灯放入水中,逐波映月,向着远处无尽大海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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