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墩儿》阿娈

16、移情

　　顾长生，是阿绶的堂兄。
　　自小被送去习武。听说顾琛的辞世，特意赶回来。
　　顾长生与其他的顾家人不同，看起来有些桀骜不驯。尤其是他的双目，透露出一种野性的光芒。那光芒就像火焰，照耀着他，好似浑身都充满年轻的活力。
　　阿绶几乎一见到他，就被他深深的折服。
　　顾长生也很喜欢阿绶。于是两个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方政却看不下去，跑到顾知秋面前告状。他本来就是一个耿直的人，说话自然不留任何情面：“顾公尸骨未寒，您那两位侄子就公然出入烟花柳巷，整日喝的烂醉如泥，如此大逆不道怎么给天下人做表率，顾家又颜面何存，顾公九泉之下又如何安心？”
　　方政说这话的时候，许多朝臣都在，他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说。厅里面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顾知秋在一份折子上批完最后一笔，方才抬头，双手将折子递到立在桌前的一位青年男子手中，道：“郑钦，替我谢谢襄西的同僚，那里的情势我已经了解，让他们不要担心。”
　　郑家是襄西世族之一，郑钦便是他们的族中的少主。
　　郑钦未见到顾知秋时本来还抱一丝观望的态度，但经过半天的接触，他从前的迟疑已经完全不见。
　　他看到了顾知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有度，看到顾知秋的心思缜密，看到顾知秋眸如朗月，一派贵气不可言说。
　　更加敏锐的感受到这个年轻人深深隐藏着野心却不露于人前的城府。
　　他几乎已经看到这位年轻人今后的前途。他，顾知秋一定会登上至高之位！
　　郑钦心悦诚服的接过帖子，拜了两拜，站到队尾。
　　此时，知秋方长身而起。自桌子后绕出，站到方政面前。方政还在生气，脸已经通红。
　　顾知秋淡淡一笑，俯身一拜。
　　方政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做。要知道，以顾知秋现在的身份本不必拜任何人。
　　方政吓得往后一退。
　　“凌阳与长生皆幼年离家，他们一个送去学商，一个送去习武，缺少家人在身边教导，行为自然有些偏差。且在给他们一些日子，他们不会令大家失望。”
　　方政没有想到顾知秋这么护短，而且还护的如此光明正大，言之凿凿。
　　但顾知秋礼数周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让他不好再开口说些什么。若在纠缠不休，倒好似自己不能容人，失了风度一样。
　　方政无奈，只好还了一礼，道：“希望如此。”
　　顾知秋谢过方政，又与众人解决了一些重要事务，大家才各自散去。
　　知秋一个人站在窗前，外面的知了吵的人好不心烦。
　　之南悄悄站在知秋身后为他打扇子。
　　“他们的银钱可还够？”
　　之南半晌没有说话。
　　知秋侧过脸来，瞥了之南一眼，同样的话他不想说第二遍。
　　之南心中一横，问：“大人，您为什么这么纵容少主？他也已经不小，难道不该为家族分担一些事情么？这样一来您也不用这么辛苦。”
　　知秋从来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除非他认为非回答不可。
　　之南自小跟着他，本来以为并不会得到他的回答。却没想到，隔了一会儿，知秋慢悠悠答道：“你认为我是在纵容他？不，我是在锤炼他。”
　　“锤炼？”
　　“我只是令他知道，女人不过是男人的衣服。一个心爱的女人没有了，他还可以找到下一个，甚至更多。没有什么人能值得自己放弃性命。那样的地方难道不是最佳之选么！”
　　之南似有所悟，不再说话。
　　也正如知秋所说，阿绶与顾长生在那里过了二十天醉生梦死的日子，便急不可耐的逃了出来。
　　初时的新鲜与猎奇心理如今已经变成了厌恶。
　　尤其是他早上醒来，身上还躺着昨夜带给自己无限欢乐的女人。
　　昨夜他还搂着这些女人说着甜言蜜语，发誓喜欢她们一生一世。
　　但他想到这样的话，她们不知道与多少个男人说过，又不知道与多少个男人有过云雨之欢。
　　他突然觉得恶心的想吐。
　　他想出去透透气，一个女人像条蛇一样缠住他，媚意横生“你舍得我吗？”
　　阿绶将身上所有的钱都丢给她，她立刻像一只见到骨头的母狗扑过去，开心的数银票。
　　阿绶逃出门外，顾长生正抱着剑，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怎么样？”他问。
　　阿绶摇摇头。
　　“还会难受么？回去还想要躲在屋子里么？”
　　阿绶又摇摇头，眼中神色不清。
　　“哦？”
　　“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
　　“好。”
　　两人相视一望，肩并着肩，仰天大笑。
　　有些人在一起，本来就不必将所有的话都说透，一个眼神就已经足够。
　　阿绶从前有贺莲墩，现在又有了顾长生。
　　他突然举得失去贺莲墩不是一个跨越不了的鸿沟了。至少现在，他已经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他已经开始相信，时光终于会治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