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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阿绶的坚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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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家后人绝迹的消息不消半日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百姓们自发的为帝家最后一位后人持斋戴孝。
没有接触过权柄的百姓,没有受到过利益的熏染,往往拥有纯净的内心。
他们自小被族中长辈教导,他们对帝家人一千年前终结战祸的事迹耳熟能详。他们更是成长在帝家经营的王国,他们中大多数生活富足,饱衣饱食。他们相信帝家是上天留在人间的神灵。
如今,他们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悲痛。
这是顾家人预料之中,也是他们预料以外的。
他们早知道帝家人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所以掌握权柄而绝不称王。他们只是静静的筹谋,等待时机。
然而,他们一直低估了百姓,也低估了一个一千年昌而不腐的王朝。
阴雨连绵,已经有十天有余。
本就悲戚的氛围更加让人压抑难耐。
原本繁华的街道几乎不再有什么行人。店铺也几间几间的寥寥开着,到处都是一片惨淡凄清的景象。
这样的时候,街道尽头那道缓缓行来的身影必然显得突兀,也显得孤寂。
他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身上的衣服虽然并不华丽,但由他穿着却显出一种华贵。
他的身姿颀长,步履从容,朦朦的雨气萦绕在他的周围,伴随在他的左右。
他的嘴角一直含着笑意,他的眼神温柔且有神采。就像一位多情的男子正望着他美丽的情人。
他看似随意,使用的却是绝顶的轻功,不消片刻,已经立在一座府邸之前。
他抬头望了一眼牌匾,贺莲府几个鎏金大字明晃晃映入眼帘。
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但他,回来了,而且还有些迫不及待。
“吱呀”紧闭的大门,在他的注目中缓缓开启。
自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贺莲府的总管白念百。
白念百打着雨伞迎出来,被眼前人的通身气度所摄,一时竟不敢出声辨认。
男子哧声一笑,唤道:“白叔。”
白念百听得这一声唤,才笑说:“好些时日不见,你变得这样气度不凡,我竟不敢认了。快进来吧,老东家等着你呢。”
“偏劳了。”
老东家即是贺莲墩的父亲,名叫贺莲笙箫。
他早就站在屋檐下等候。
白念百远远看见老东家,反而停了下来。立在一旁,侧身请男子独自前去。
男子合上伞,快步向贺莲笙箫走去。
贺莲笙箫双手揣于袖中,神色和蔼,望着跪于自己身前的人,道:“如今我可再受不起你这一跪。”
男子俯身一拜,道:“我实乃顾家长子,凌阳少主。五岁时入贺莲家,更名阿绶。一十三年教导之恩永生不忘。”
贺莲笙箫俯首望着他,语气虽平和,眼神却很凌厉。
嘴上说受不起他这一拜,却并不让人将他扶起。
阿绶是凌阳少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到这样的待遇却并不焦躁,反而坦然接受。
贺莲笙箫转身进了屋内,消失在里间。
魏书请阿绶离开。但阿绶不肯。魏书只得由他。
阿绶记得,贺莲墩小时候顽皮也是被罚在这里跪着。她那么小,还是个女孩子,却偏偏固执的惊人,一定要跪够时辰才肯起来。
他便陪在旁边给她念书,与她说话。那时,她还会笑眯眯的一声声叫他“阿绶,阿绶……”
她好似从来都没有忧愁,不会烦恼。一转身就将受过的苦忘得干干净净。
自己嫌她笑的太多,就总是捉弄她,故意在言语上惹怒她,就是想让她愁一愁。
后来大了,就变成纯粹的想要她拽着自己的衣袖,冲自己撒娇耍赖。
他已经二十天没有见到贺莲墩。
他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她。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他贺莲墩已死,虽然幻颜花也已经衰败消亡,但他依然相信贺莲墩还在。藏在这座府邸的某个地方。
他还能依稀听到贺莲墩爽朗的笑声。
他低下头好像还能看见贺莲墩就在身侧,忽闪着水灵灵的眼睛求自己背她去玩。
他不怕在这里跪着。
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多久都可以,多久都没有问题。
他仅仅请求让他再见一见她。
如果再见不到贺莲墩,他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阿绶身形一僵,紧张的握紧拳头,几乎能看见泛白的指节。
出来的挽挽也是一叹,将一枝晶莹的玉簪子交到他的手上。
这根簪子他记得。
是他从一个云游的术士手上买来的。
这簪子使用的是古玉,晶莹剔透,且它封印一种秘术。
若它沾上一滴人的鲜血,便能呈现出彩虹一样七彩的荧光,直到这个人死去。
他将这簪子送给贺莲墩做生辰礼物,她喜欢的不得了,从来没有离身过。
阿绶手中攥着簪子,只能吸气而无法呼气,胸中越来越刺痛,似有什么正往喉间涌来,他强撑着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挽挽赶紧上前扶住。
阿绶一把拽住她,力道大的惊人,猩红的眼眸,目眦欲裂。
吓得挽挽连连后退。
“噗~”终于一口鲜血喷出,力气已然用完。
但阿绶仍瞪住挽挽,厉声道:“休要骗我,带我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