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片海》从前有片海

9、故事往事

　　月光下，雪后的午夜十分皎洁，像情人的手臂，雪白，光亮，平滑而细腻，登高望去，一眼看不到边的恬静。

　　月光下，一个人，沉默平凡，踏着细碎的脚步，迎着满天的星光，低着头，默然地走进‘天外天’佣兵团的府邸。他绕过朱漆大门，从后院偏门进入。客厅的灯依然亮着，那人停了停，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最后一低头，径直走了进去。

　　房间里詹姆斯正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手拿一支高脚绿色夜光杯，慢慢品尝从法克兰公国运来的上等紫色葡萄酒。如此精致华美而温暖的房间，如此甘甜香醇的美酒，免不了让人沉迷陶醉。

　　那人顾不得这些，半膝拜倒：“属下马零儿，拜见将军阁下。”

　　詹姆斯没有回头，浅浅啜了一口酒，微微地说：“谁让你进来的？有什么事情吗？”

　　马零儿愣了愣，低下头，淡淡地说：“是将军让我来的。将军背着双手，是让我从后门进入；五指相扣，形如圆月，是让我在月亮升到最高时方能进入；拇指相对，指向苍天，是指两人单独会面，坦诚相对，苍天为证。这是我们穴人的手语，我不会记错。”

　　说完这番话，屋里没有了动静，仿佛时间已经静止。

　　詹姆斯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道：“日出东窗，一米阳光照四荒。”

　　马零儿抬起头，颤颤而坚决地回答：“花落南海，万家灯火锁天堂。”

　　“原来将军，你，你也是穴人……”

　　“是啊，穴人这个词，我已经埋在心底几十年了……”

　　两只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个深处异境却同样坚强的男人，两双炽热的眼睛交织着离别重逢的辛酸，缄默无声中，两个人的眼泪齐刷刷地流下。

　　詹姆斯握着马零儿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自悔地说道：“其实，我是懦弱的，我没有和族人们一起抗争，就早早地随母亲嫁到了佣兵王王府。”

　　马宁儿一惊，说道：“你，你，你是小王子？”

　　詹姆斯，低下头，惭愧地说：“哪里还是什么小王子，只不过是个亡国的罪人罢了。”

　　马宁儿喜极而泣，哭笑道：“不是的，不是的，您和王后永远都是地穴王国的英雄，你们牺牲自己的幸福，甘愿下嫁敌人，来拯救王国的子民，我们会永远记住您的功德的。太好了，如果百姓们知道王子殿下还健在的消息，一定会更加振奋的。”

　　詹姆斯关切地询问：“我们走了以后，大家都还好吗？”

　　马宁儿露出灰暗的神情，叹息地说：“不太好。六十年前，呼啸山庄主人‘大君紫河王’为祸天下，这本是蛮族一族之事，却连累我们荒蛮六族遭受四大公国联合攻击。自从您的父亲地穴领主大人殉国以后，我们地穴一族就惶恐不安，散沙一片。后来，你父亲生前好友四大公国统兵元帅汉谟拉比将军答应，只要王后嫁他为妻，他就以身家性命担保，保我地穴一族不受侵害。”

　　詹姆斯听着多年的往事，英雄长叹，泪洒满襟。

　　马宁儿舒口气，接着道：“后来，王后和小王子您走了以后，汉谟拉比将军没有食言，下令所有的士兵不得侵袭地穴王国领地，还给了我们足够的钱粮衣物，供我们维持生计。”

　　“可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汉谟拉比不欺负我们，并不代表其他的将军也是好人，我们始终是战败国啊，我们穴人遁地暗杀的本领，成了每个公国将领争相抢夺的首选。好多兄弟都被征调入伍，再也没有回来。没有办法，为了保全穴人繁衍昌盛，我们将贵族后裔和优秀子弟都潜送到各地，等到时机成熟，再重振地穴王国。”

　　“大家受苦了！”詹姆斯面容憔悴说着：“那么你是哪个家族的子弟？”

　　“回禀小王子，小人先祖是地穴王国摄政王兼地精亲勋卫队统领，小人无能，没能重振家族声威。现在在‘天外天佣兵团’做马夫，孤零零一个人，所以取名‘马零儿’。”马零儿苦笑道，

　　詹姆斯感叹道：“原来你竟是摄政王的世子啊，唉，国家不幸，堂堂贵族后裔竟然被迫做马夫，我真是罪人啊！”

　　“不要难过，小王子，”马零儿安慰道，“我吃点苦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小王子你还在啊。这一段时间，我已经暗暗联络了散落各地的六大贵族，我们将一些有潜质的，天资聪慧的穴人都集中到隐秘的地方，加强训练、培养，等到假以时日，王子您一声号令，匡复穴人河山。”

　　“好！”詹姆斯拍拍马零儿的肩膀，满怀信心地说：“辛苦你了，告诉大家再坚持忍耐一阵子，等我找到传说中的‘圣堂守卫者’，借助他强大的力量，打开我们的封印金玺，我们就会成功了。我们今天这次会面，一定要保密，以免人多口杂。还有，紫色血雾那件事，我估计，肯定和六十年前的‘大君紫河王’有关，说不定是他们的余孽贼心不死，又出来为祸人间。你再暗自查访一下，注意安全，不要让那群刽子手再次破坏了我们的复国大计。”

　　“我明白，小王子，我们一定会成功的。”马零儿坚定地回答，然后转过身，大踏步地昂着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