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录]写给自己》素雪尘

22、其三：小妖狐白夜

　　已是红霞满天的傍晚，吴寒霖和小龙并排坐在某公园的长椅上，而后者怀里还抱着一只灰色的小猫。

　　“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吴寒霖看向正摸着猫头的小龙。
　　小龙沉默着，好一会后才抬头看着黄昏的天空缓声说：“不知道。”
　　“是吗……”吴寒霖也默然了，半晌后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再从西装裤袋里掏出皮质钱包从里面翻出几张钞票，递到小龙面前：“这里有五百块钱，你先拿着。”
　　“我不可以要你的钱。”小龙摇摇头，没有伸手接钱，“寒叔叔，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不是无条件给你的，等你有钱了是要还的。当然，你也可以用其它方式来还，例如帮我工作之类的。这张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你有有什么困难或其它的什么事要找我的话，可以打我手机。——记得要在钱用完之前找我，不然你连电话费都没有就麻烦了。呐，拿着。”
　　小龙在迟疑。

　　“你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得靠钱。没有钱你恐怕活不过一周，特别是你这种小孩子。——你不会是想自寻死路吧？”
　　“不，我要活下去，就算是为了这只孤单的小猫，它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小龙看着灰猫，灰猫也回看着他，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除同情之外的其它感情，为此，小龙的神情变得越发坚定起来。
　　“那你就需要钱。”把小龙的神情看在眼里的吴寒霖脸上的笑意若隐若现。

　　“……我知道了。”小龙终是伸手接过吴寒林递过来的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我相信你。对了，你要不要到我家暂住？”吴寒霖双手枕着后脑往后仰躺在长椅背上，眺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天边。
　　“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我想四处走走。对了，这钱要不要写个借据什么的？”小龙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几张最大额的钱。
　　“没有必要，这点钱还不够我平时的一顿饭钱，但在你手里应该能用上好几天。所以你不用太在意，就当有钱人请你吃一顿饭好了。”
　　小龙一时无语，许久后才忍不住小声嘟嚷一句：“所以我不喜欢有钱人。不过……”他看着吴寒霖的侧脸，旋即露出一个天然的微笑：“果然，有钱人里也有好人呢。”

　　“小龙，你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其实，每个人都同时拥有善恶两面——就像我，有时候会很坏到掉渣，坏到你不敢相信。所以你也不要太过轻信于我，不然我哪天把你卖掉都不知道。要是你不究缘由地一味坚信我是个好人，反倒会让我觉得不自在。”吴寒霖转过头好笑地看着小龙，“你一定要记桩人心险恶’这四个字。”中午，伤心
　　小龙有些不明所以地说：“老师只教过我‘人不可貌相’。”
　　“哦，这五个字也是真理，你都好好记着吧。——好啦，我要回家了。”吴寒霖说着就站起身，“你自己保重，再见。”他背对着小龙摆摆手，走了没几步就从腰间的手机套里拿出手机给谁打起电话来……

　　待吴寒霖走远，一个稚气而柔和的声音突然说——
　　“他不是个好人。”
　　“呃？”小龙惊讶而慌张地四下张望，“谁？谁在说话？”
　　“我。”小龙怀里的灰猫挣脱了他的怀抱，轻盈地跳落到公园的水泥地面上。
　　“小灰？”小龙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蹲下身、并把尾巴环在脚边、此刻正微歪着头仰望自己的小灰猫。
　　“是我。但我的名字叫白夜，不叫小灰。”灰猫白色三瓣嘴一张一合地发出难辨性别的声音，说罢还微眯着眼，让小龙有它在微笑的错觉。

　　“为…什么你会说话？”
　　“因为我并不是一只猫。”白夜的声音刚落，出现在小龙面前的是一只比刚才的小灰大不了多少的白色身形：“我其实是一只妖狐。”
　　“妖狐？这个世界有妖狐这种动物吗？”小龙心里虽十分惊讶，但由于自身的不同寻常，他表面上倒也没有大惊小怪，“我觉得你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
　　说着，小龙俯身重新抱起这只白乎乎的小东西，后者倒也没有抗议。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别的世界。”
　　只见，白夜有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睛，浑身银白色的顺滑皮毛隐隐泛着冰蓝色的光泽，柔软而蓬松的尾巴，大大的耳朵，粉白粉白的小鼻子，和猫差不多大的身体……

　　“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你是从什么世界来到这里的？”小龙重新把白夜圈在自己怀里。
　　“嗯……应该是妖灵界吧，大概。”白夜思考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说。
　　“妖灵界到底在哪里？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小龙轻柔地抚着白夜的背。
　　“不知道，我一觉睡醒就到了这个世界了，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呢。”白夜像是在苦恼般，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小龙沉无语了，他有好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待到天黑，小龙见白夜已开始昏昏欲睡，便不由得开声说：“以后我就叫你做小夜吧。——小夜，你为什么会变成猫？还天天跑去面摊那里？”
　　“嗯？”被昵称为小夜的白夜一时没反应过来，良久后才懒懒地应道：“因为很多人看到我这个样子都想抓我，有两三次我还差点就被关了起来，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呢。但是，我在很多地方都看到这种叫做‘猫’的动物走来走去却没有人理，于是我想要是我也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也会没人理我，结果真是这样。而我天天去面摊是因为我好想吃肉。——说来，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啊。”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寒叔叔。对了，你之前为什么说他是坏人？你现在就不怕我也抓你去卖钱吗？”说起这个，小龙就觉得有点不高兴，寒叔叔明明是一个好人。
　　“直觉。直觉告诉我他是坏人，你是好人。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小夜说完竟学着人类般双臂相交在胸前，并闭眼仰头。就算看不到它的表情，但它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也足以让小龙觉得它在为自己的直觉准确而骄傲无比。

　　小龙的嘴角抽了抽，随即皱起眉头：“我突然觉得，如果把你抓去卖的话一定可以卖到很多很多钱。”
　　“你不会的。”小夜似是一脸安心地趴伏在小龙的胸口，还撒娇似的蹭了蹭。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小龙双手分别抓住它的两条前腿，直把它整个身体提了起来，直到它的身体与自己的视线对齐。
　　“直觉。”小夜语气坚定地说完，目光如炬般直视着小龙的双眼。
　　“……”它一定是在自信地笑。一定是的。
　　小龙觉得自己完全说不过小夜。

　　“小龙，你这样提着我不累吗？我的前腿都快要断了。”小夜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用可怜兮兮眼神瞅着小龙问。
　　“不就才过了一会吗？”小龙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把小夜重新抱回了怀里，并站起身来，往远处一棵树下的长椅走去。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睡吧。”小龙看了看已经昏暗无比的天空，侧身躺在冷硬的木质长椅上，“我也困了。”
　　“我没意见。”
　　随着小夜的话语落下，周围迅速静寂了下来，原本想早睡的小夜反而因此睁大了原本半眯着的双眼，蹲坐在小龙身前长椅的空隙上，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它大概是在想念自己原来的故乡吧。——看着小夜孤零零的娇小背影，小龙不自觉地想。
　　那背影看起来实在过于孤苦伶仃，让旁观者心里也泛了酸，以至于小龙忍不住出言转移那背影主人的注意力：“小夜？为什么你的名字会叫做‘白夜’呢？”
　　说着，小龙也跟着抬头，看着天上那寥寥无几的闪亮星光。
　　“不知道，妈妈帮我起的。”本来毫无杂质的干净声音夹杂着不易觉察的沙哑沉重。
　　“……”
　　小龙又语塞加词穷了，好一会后他才迟疑着问：“你刚来这里时受了很多苦吧？”话才一出口，同病相怜的小龙觉得心里更酸涩了。
　　“嗯。”
　　闷闷地应了一声，小夜似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并没有觉察到小龙的心情和用心良苦。

　　犹豫了下，小龙忍不住接着问：“你现在在想什么？”
　　闻言，小夜身形一僵，随即缓缓转过身，眼神黯然地看着小龙：“我想……回家。”
　　夜色暗沉，但小夜此刻的双瞳却闪着明亮的光。
　　“是吗……”见小夜这样，小龙觉得越发难过，不知道是因为小夜还是因为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发声有些不顺，鼻子也酸酸的。

　　“小龙呢？小龙想回家吗？”小夜的语气十分的不自然，很明显也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感情。
　　“我…没有家。”小龙尽量用平淡的语调回答，然而他话语中的停顿却出卖了他。
　　但小夜并没有细究小龙的话：“原来你也和我一样，都是孤零零一个呢。”小夜说完也蜷起身体侧躺了下来，对着小龙脸的方向，把头枕在自己毛茸茸的尾巴上。
　　“可是，现在我和你在一起，加在一起不就是两个人了吗？”小龙自我安慰般道，“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孤零零的了。”说到这里，他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不少。

　　小夜沉默了一会才不置可否地应道：“但也只限于现在而已。”
　　“那我们以后都在一起不就好了。”如果小龙刚才还是自我安慰的话，那他现在就是认真的了。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和来劲的小龙不同，小夜很是丧气低落。
　　“那我们做个约定吧，以后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这是小龙认真无比的发言，虽然他话里意愿过于天真。

　　“……”小夜终于抬起头，目光对上小龙好像在发亮的眼神：“但我不是人类，也不是普通动物，和我在一起你将来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你不害怕吗？”
　　“我也有常人没有的奇怪力量，你会怕我吗？”小龙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去。
　　“……你最初靠近我时，我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所以我一点都不怕你。”
　　“那我们可以达成约定了吧？”小龙顿时高兴得连语调都拔高了不少。
　　“随便你。”小夜复又伏下头，眯着眼听似无所谓地说。
　　“那我们说好了，以后都要永远在一起。”
　　……

　　天色越来越暗，白天里的热气渐渐散去。夏夜里特有的明朗星空上，弦月高悬，星群闪烁。不时有阵阵凉风掠过冷清的小公园，驱散了不少沉闷的热气。唯有市区的喧嚣却越发高涨……

作者有话说

　　《青冰白夜龙》就这么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