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录]写给自己》素雪尘

21、其二：正太与大叔

　　商天龙是一个孤儿，自有记忆以来他就住在孤儿院里。
　　但是，就在一天前，他离开了孤儿院。原因是和一个男孩打架时，对方被自己身体里突然窜出来的电光电了个半死。
　　——异类就应该自觉离群，怪物就应该被驱逐。因而，在院长逐赶他前，他自动自觉地离开了。

　　自己拥有奇怪力量的事商天龙是早就知道的，周围知道这事的小孩也不少。
　　但是，他之前并没有用它伤过人，最多只是在河里用来电电鱼什么的。因此，在用这能力伤到人之前，有好几个小孩都很羡慕他拥有如此方便的“超能力”来着。
　　不过，现在他们都用那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来看他，并且还尽可能的站得离他远一点。

　　其实我不是故意伤害他的，我只是在气头上才会一时之间用力过度。——商天龙很想向大家像这样解释清楚，但根本没人信他，连他平时最好的玩伴也是。
　　其实……就算有人相信他，原谅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都是因为我太冲动了，都是我的错。——商天龙不自觉的这样想着，心里十分难受。

　　出走后，商天龙已经一天多没吃没喝了，现在饿得有点头脑发晕。
　　他晕晕乎乎漫无目的地在一条摆满各种小摊的老旧步行街上走着，时不时会有行走中的人好奇地打量他，但谁也没有上前来搭理他。

　　我这样下去应该会死吧？我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一间孤儿院来投宿？还是就这样等着饿死街头？
　　我想活下去…可活下去又有什么用？——像我这样的怪物…也许死了会更好一点吧，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商天龙记起曾有很多个家长都因为他的外貌而想收养他，但在得知他有“超能力”时却都放弃了。
　　更甚者，有位美丽的善良妇女在收养了他一个月后，又把他送回了孤儿院。原因是有天晚上她半夜起来为他盖好被子，结果在碰到他身体时被突然窜出的静电吓个半死。
　　曾经还有人想送他去什么研究机构来着，听说进去后会遇到很可怕之事的地方，但最终被慈祥的院长阻止了。

　　才一想起院长，商天龙就鼻子发酸起来。
　　他记得自己有一次不小心摔伤了脚，院长竟然亲自照顾他到半夜，还在他床边唠叨了很久，叫他下次不要那么贪玩什么的。
　　他也还记得，院长告诉过他他的名字是亲生父母帮他起的，还说他的父母是被人追杀才迫不得已地把他送到孤儿院的。并且，院长还给他看了一块据说是他父母用血写成的血书。上面写的字他不会看，所以他还让院长解释给他听……

　　院长曾告诉过他，身上拥有奇怪的力量不是他的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
　　院长还说，往后终有一天他会找到命运让他拥有这种力量的理由。他不信，院长就一直念叨着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
　　想起院长总是语重深长地对他们说：你们都要比别人努力争气一点……你们长大后都给我有出息点……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院长还请了一位老师来教他们读书识字，给他们讲很多的人生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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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个对每个孤儿都那么好的院长在一周前逝世了。

　　像院长这样的好人不应该死，像我这样的人才该死……
　　商天龙边走边想，并且越想心里越难过，心中酸楚之极，就差没流眼泪了。——他不可以流泪，因为院长说过男孩子要流血不流泪。

　　“小弟弟，你怎么只有一个人？你爸爸妈妈呢？”一个笑吟吟的大叔突然走到商天龙的面前问，吓了他一大跳。
　　“死了…吧。”商天龙有些不确定地说。
　　“哦，那你还真是可怜。可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不知道外面现在坏人很多吗？”大叔忽然就收起笑脸，露出看似痛心的怜惜表情。
　　“知道。”他常听老师说外面有很多专门拐卖小孩的坏蛋，“但是我没地方可去。”
　　“是吗，那你没有其它家人或亲戚吗？”大叔看起来很是关心商天龙的样子。
　　“没有。”商天龙摇摇头，可能那些亲戚也早就死了吧。反正他一个都不认识，就当他们都已经死掉好了。

　　“那你现在是要去哪？”大叔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许多，并皱起了眉头。
　　商天龙低头想了下才说：“流浪。”
　　“那你有钱吗？”
　　“没有。”
　　“那你不用吃饭睡觉？”大叔对这孩子的行为表示惊讶——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公园睡。”他昨晚就是在公园里度过的。
　　“那吃饭呢？”
　　“我昨天才从孤儿院走出来的，今天还没吃过饭。”商天龙明显有点有气无力的。
　　“孤儿院？”大叔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明白到这个孩子就是欠缺教训，“那你为什么要从孤儿院出走？”
　　商天龙摇摇头，一脸懊恼之色，什么也没说。只因院长说过，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但是绝对不可以说谎。

　　大叔看懂了商天龙神情里的意思，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嗨，你不想说就算了。来，叔叔请你吃面。”说着，他就拉过这个小男孩，往一个面摊走去。
　　“我没有钱还的。”商天龙开始觉得这个大叔就是老师所说的那些骗小孩的大人，因为老师说过他们是一些无缘无故就对你很好的人。但他认真想想，又觉得算了，反正自己现在死都不怕，还怕被骗？

　　“这些我都可以吃吗？”商天龙看着桌上的两大碗面问。
　　“嗯，你都饿了那么久了，不够的话你再叫老板多做几份。”大叔笑得一脸和蔼，商天龙突然觉得他的样子很亲切。——也许他不是坏人也说不定。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和你非亲非故的？”虽然知道他也许会说谎，但商天龙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了。
　　“呃？”大叔愣住，随即又笑开了：“这叫‘乐于助人’，没有老师教你们这个词吗？——快吃面吧，很快就会凉的。”
　　“有教过。”商天龙把目光转回碗里的面条，饿极的他不禁食指大动，随即便毫不客气地开吃起来。
　　“这就是了。——对了，你几岁？”大叔一手撑着头，微笑地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男孩。
　　“过完…今年的生日…就十岁了。”商天龙边吃面边含糊不清地回答。

　　“那你叫什么名字？”
　　“商天龙。”
　　“哦，很大气的名字呢，谁帮你起的？”
　　“听说是我爸爸。”
　　“是吗？那我往后叫你小龙可以吗？”
　　“可以，大家都这样叫我的。”小龙呼啦啦地吃着面，也没再抬头看大叔，“大叔，你呢，叫什么名字？”
　　“真过分呢，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居然叫我大叔。”大叔看似十分受打击，但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小龙刚要站起身来行礼道歉，听到对方的话后就放弃了——
　　“嘛，算了，我叫吴寒霖，你叫我寒叔叔或霖叔叔就可以了，但是绝对不要叫吴叔叔哦，不然我会生气的。”吴寒霖特意强调了“绝对”二字笑道。
　　“哦……”小龙觉得这个大叔的话有点奇怪，但他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开始吃他的第二碗面。

　　“看来两碗还是不够吃呢。——老板，再加一碗牛肉面。”吴寒霖扬声叫道。
　　“好嘞，请稍等一下。”远处的老板边忙边大声应道。
　　此时已将近傍晚，客人也越来越多起来，五六张长桌周围都坐了不少人。忽然，老板的怒喝声在还不算太喧闹的街巷里炸响了：“你这只死野猫，又想来偷吃？！去，去，去，那边的桶里有吃剩下的面，你到那边去吃，别在这里转悠，小心我把你剁了来炖汤。”

　　“老板，怎么了？”吴寒霖转过头好奇地问。
　　“哦，一只天天都来这里偷吃的野猫，剩汤剩面它还不吃，老想着偷吃别人碗里的，我看它都快成精了——不，也许它早就成精了。”
　　老板边在大锅里捞面边应道，时不时还往灶炉边上瞄几眼：“各位客人，能不能麻烦你们自己来端一下面，我怕我一转身这野猫就蹦到我灶台上。”老板不好意思地赔着笑。
　　“可以。你弄好了就叫我。”吴寒霖率先应道，周围的客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客人开始好奇地用目光找寻那只“成精”的野猫。

　　“老板，我看它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吃也挺可怜的，不如你就可怜可怜它，施舍它一碗面吧。”不知是谁突然打趣般说道。
　　“对啊，对啊，你看它那期盼的小眼神。要是它真成精了说不定就还会报答你呢。哈哈……”又一个客人笑着说道。
　　“两位客人，你就不要开我玩笑了。我给它剩汤剩面就不错了，哪有那样的闲钱给它热汤热面啊。要不，你帮它付钱，我就给它做一碗牛肉面怎么样？也许它会报答你呢。”老板同样笑得一脸不认真。
　　“怎么可能。——老板，我的面还没好吗？”听到要自己出钱，那客人立即转移了话题。
　　“哦，你的还要等一会。喂，小哥，你的牛肉面好了。”老板扬声叫道。
　　“哦。”吴寒霖应了声便起身走向灶台。

　　“等一下。寒叔叔，你可不可以把那碗牛肉面给…那只猫？”小龙有些犹豫地看着吴寒霖。
　　吴寒霖愣了一下，四周的人闻言也都安静了下来，并齐刷刷地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他们。

　　“不可以吗？”小龙期待地看着吴寒霖，待觉察到四周的视线，他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到底在说什么，叔叔能请我吃面就不错了，我居然……
　　“我知道了。——老板，你把那碗面给那只野猫，我来付账。然后再帮我弄一碗牛肉面。”吴寒霖重新坐下，看着对面的小龙，笑得意味深长：“这样可以吧？”
　　“呃？…嗯，谢谢……”小龙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心想，他一定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