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机》wilchul

5、C5.谁又是白莲花呢

　　电视上说这个星期上海将大面积持续降雨，提醒市民出门都要携带雨具。陆晚晚把桌面擦干净，看着外头阴沉的天气，犹豫着要不要叫外面的几个客人进来。

　　这雨，怕是说来就来。

　　陆铭坐在舞台一边的高脚椅上弹吉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没有特定曲调，莫谦趴在吧台上数杯子里还剩下的冰块，下午四点一刻，一切都像泄欲多度的野兽，只能伏在那里，喘息，只有喘息。

　　把玻璃杯送进后厨，哗啦啦，再出来的时候，突然就下了雨。

　　室外的客人三三两两抓着包跑进室内，史壹安排店员去把客人还没吃完喝完的东西端进来。

　　陆晚晚把最靠近店门的咖啡一直送了进去，再出去的时候，只有最远的那一桌上还有两杯黑啤，转身拿上托盘和遮雨盖，冲出去的时候没听到史壹在后面喊要带伞。

　　雨势开始变得有些不受控制，陆晚晚听见身后有声音，是那种高级定制的皮鞋敲打在光滑大理石面的声音，她只想着要赶快把东西送给客人，咬着牙要往外冲，却没有注意到那个声音的靠近。

　　其实就在身侧。

　　嘭，碰撞的声音在这场大雨中显得很隐蔽，陆晚晚看着碎了的玻璃杯和顺着雨水流淌的啤酒，雨水顺着头发留到下巴，很痒。

　　耳边充斥着如蝉鸣一般聒噪的雨声，很沉重，并且很冷。

　　然而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陆晚晚看见了撞上的那个人，黑色衬衫，黑色西裤，黑色皮鞋，黑发和黑色的瞳孔，一切都是黑色，连他看向自己的神情，都是无法直视的黑暗情绪。

　　这是莫子恒？

　　陆晚晚脑子里出现这样一个可笑的句式，三天前护着自己，用手掌为自己遮雨的多情老板，与此刻面前的男人，就像烈阳的暴雨的差别。

　　莫子恒只是举着伞，没有把伞移到陆晚晚上方，保持着被撞到后的姿势和神情，看着陆晚晚，不是探究，也不是责怪，连他自己都捉摸不清的一种态度。

　　似乎是看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秒钟。

　　莫子恒把视线从陆晚晚身上移开，头发湿了，眼睛、鼻子、嘴，锁骨、手腕、指尖，都潮湿地像早晨六点花瓣上的露水，他不动声色地吞咽了嘴里分泌的唾液，抓住她的手腕，递出伞柄，两只手有了接触，都是湿的冰的。

　　“收拾干净。”

　　留下了一把伞。和四个字。

　　莫子恒擦了擦发鬓的雨水，把毛巾摔在了莫谦的脸上，正好遮住他的眼睛。

　　“我草，你他妈搞什么！”莫谦揪下毛巾很不爽地看着莫子恒，莫子恒不准备搭理他，踩上舞台路过陆铭，抓着地上的鼓棒在手指上转了一圈。

　　陆晚晚抓着伞蹲下来收拾破碎了的杯子，因为要用两只手所以只能歪着脖子夹着伞，外人看上去很滑稽的样子，蹲下会露出腰际的一寸肌肤。莫谦很不巧地，刚刚就是注意了一小下而已。

　　莫谦又骂了句娘，看着莫子恒一身上下的狂躁情绪，又是很正式的穿着，才猜到大概是刚从老爷子那过来，也就表示了理解，撇了撇嘴找陆铭开涮。

　　“喂蛋蛋，你跟上回那么小嫩模还有联系么？”

　　陆铭特迷茫地抬起头，手还搭在吉他弦上，“哪个？”

　　“妈蛋你还有几个嫩模啊卧槽，你要是有一打那就介绍你谦哥几个好吧，谦哥很寂寞啊！”

　　史壹从陆晚晚手里接过托盘就推着她去后面擦擦头发，把东西往莫谦旁边一放，嘭的一声，纯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说：“寂寞了你就去约啊，大上海那么多姑娘，你约啊。”

　　莫谦瞪大了眼说史壹你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史壹耸肩，鄙视地冲着莫谦说：“别搞得跟就你自己是白莲花似的，这店里的几个人，你，你，你。”她手指滑过陆铭和莫子恒，“你们不都是一路货色，还指望我口有遮拦，开玩笑吧。”

　　陆铭咧着嘴笑，“壹姐姐威武。”

　　“那朵小莲花岂不是很惨。”

　　史壹看向莫谦，陆铭看向莫谦，莫谦看向了莫子恒。

　　“哦，似乎是进了坑了……”史壹搭了话，猜不透莫谦的用意，只好凭着直觉去接。

　　陆铭抓了抓脑袋，手指擦着弦发出一声兀长沉闷的音，“晚晚啊……”

　　莫子恒把鼓棒丢在了地上，扫了这三人一眼，长腿一步就迈下舞台，似乎是收拢了刚刚那股子戾气，眼睛里也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态，淡淡骂了句：“你们都他妈的在老子店里唠嗑，还玷污我大恒凡的气质，这么纯白无暇的店长在这站着你们眼瞎啊！”

　　陆铭很配合地笑开了花，指着莫子恒手指一直颤，“不是我黑你，你一身黑好意思说自己纯白无暇么。”

　　莫谦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莫子恒给陆晚晚的那把棕色长柄伞还斜斜地靠在墙角，周围一滩很浅的水渍，就像莫子恒隐藏地很深的自我暗示。他走到吧台后头给自己的杯子里加了可乐，看到从后面已经换上干衣服走出来的陆晚晚，很敏锐地立马去看莫子恒。

　　果然。

　　转过身子，不去看陆晚晚的莫子恒，在莫谦眼里，又成了八年前那个莫子恒。

　　八年前发生了什么？陆铭曾这么问着莫谦，莫谦打了个酒嗝，“爷跟你说啊，八年前那件事儿真是够狗血，莫子恒那个傻逼就像是琼瑶剧里头的……嗝……嗝……”

　　“男主角？”

　　“不是，当然不是了，是男配角……哦不，连男配角都算不上……”

　　莫谦摇头晃脑地翻了个白眼一副要开讲的样子，一旁的史壹适时出现狠狠掐了莫谦的手背，“闭嘴吧莫谦，喝醉酒放屁真他妈臭。”

　　莫子恒很难得地从下午就一直待在了恒凡，中途莫谦和陆铭去周边的商场逛了一圈，一人一个冰淇淋回来的时候，莫子恒只是站在门口抽烟。

　　高大的身材习惯性地有些佝着背脊，刚刚下过雨的大理石面上反光，有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莫子恒抽烟从来都很快，一口吸去一截，烟灰很快就会抖落，而且表情很欠扁，是那种连坐在新天地喝咖啡装逼的那群人也要觉得“这人忒装逼”的表情。

　　陆晚晚一边拖着地一边瞄门外的那个人，腿很直，包裹在黑色西装裤下隐隐可以看见健壮的肌肉。衬衫被收进皮带里，可以透过衣服看见肩胛骨和背脊上的肌肉线条，站在大雨初歇的室外的莫子恒，全身上下散发着那种潮湿的性感，店里的女客人三三两两偷瞄他，陆晚晚也不例外。

　　更何况，他给了自己那把伞。

　　他看了她。

　　陆晚晚又想起之前大雨里莫子恒看自己的神色，漆黑的瞳孔里真的什么情绪都看不出，隐藏的很深或者压根什么都没有，她直起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花痴得有些过头。

　　“喂你今晚要唱什么？”莫谦搭着陆铭的肩走进来，丝毫不去鸟门外继续装逼招客的莫子恒。

　　陆铭挠挠脑袋，舔了舔沾上冰淇淋的嘴唇，很苦恼的表情，“今天马霓似乎要过来，妈的我一想到这个我脑仁就疼。”

　　“尼玛要来？”莫谦也明显有了反应，一口冰淇淋没来得及融化就吞了下去，睁大了眼像一只被捉住的鹿。

　　马霓，尼玛，这算是莫谦的心理安慰，嘴上出出气也是好的。

　　“嗯，女大王要来了，说明我们三又要装狗腿子了。”

　　“啊啊啊啊啊！”

　　陆铭一拍脑门说：“莫谦你可千万别说我之前的事儿啊！”

　　莫谦了然，“哦，那个Lucy啊？”

　　“妈蛋！是Jul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