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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8 两军相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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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护刚回到大将军府,管家萧诚便急匆匆迎上来,一边仔细打量着他,口中念叨:“爷您终于回来了,今日朝堂上的事宋将军回来都告诉云姑娘了,您没事吧?可急死我们了!”一边将萧护将往厅上引。宋衍同卿云听见响动,也早迎了出来。
卿云瞧见萧护似乎腿脚还有些不便的样子,当先便急红了眼,“大哥,您到底怎么了?陛下听了京畿府令的禀报,可有将你如何?”
众人立马安静,等待萧护回答。萧护从进门到如今才有了喘口气说话的机会,望着这些急切关心的眼神,心中有些熨帖,对着卿云温言道:“别听善达回来瞎说。陛下慧眼明心,怎会发落于我?不过,”他忽地一笑,转向宋衍,半晌,萧诚明白过来这是两位将军要讨论军国大事,便带卿云退出去关紧了房门。
“私设秘谍一事,陛下心有不满。”见宋衍果然神色一紧,还急忙上前两步,萧护满意地道:“令我不得年休,暂替回去休息的大理寺卿,将此次的秘谍尽数捕获。另外将禁军选拔出四五十人,编入从前的幽灵营,统称风云使。”
“陛下当真英明,竟然丝毫不起猜忌之心,实在难得啊......”宋衍虽被萧护此番唱作吓得一波三折,颇为无奈,却也真心实意地叹了一道,“倒是同先皇毫不相似。”
萧护闻言却是叹了口气:“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先皇何等铁血多疑的性子,可怀晋殿下却宽和仁德。殿下虽然走得早,但陛下受殿下言传身教,由其开蒙,又亲眼见父亲如何被冤谗致死,自然不会再轻起猜疑臣下之心。”
宋衍听后,也是喟然一叹,天子家事亦是如此血泪斑斑。忽地又想起一事:“将军,今日朝堂上,陛下当即便暗示京畿府令归田,可是有何深意?”
“也怪他咎由自取。就算贪功冒进,私下求陛下一见,将此事禀明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个贪心的,这名与节一样也不想丢,当着朝臣出风头。这些秘谍间者之事,哪能这样广而告之?若真有北梁间者潜入这些官员的府邸,这些人回去同幕僚们一合计,哪里还有秘密可言。”
“可陛下这样事后发落,于事无补啊。”宋衍摇摇头,颇为担忧。
“唉!陛下这是真怒了,恼他在百官面前乱出风头,就依样还回去,在百官面前下他的面子啊!”萧护也是摇摇头,陛下登基以来,行事益发睿智沉稳,但从前打仗时的烈性冲动,不时还是压抑不住。
“既然陛下不会再有猜忌,你我整编风云使也就不必颇多顾忌了。等风云使练出来,哼,我看他段青衣还如何得意!”宋衍对待月楼潜入东鄞一事耿耿于怀,认为是由他亲训的幽灵营技不如人,如今正摩拳擦掌,再同这帮秘谍较量。
“宋将军,怎么样,被我连累得年节无休,还要查案操练,心中可有不满啊?”萧护今日心情豁然开朗,正事谈完又开始调笑下属。
面对既是上官,又是未来舅子的萧护,宋衍哪里会不满,朗然笑道:“哪里哪里,如此重要的任务派给末将,定然夙兴夜寐废寝忘食,少不得要在将军府上叨扰几日,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萧护转念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扶额。妹夫啊,虽然卿云迟早是要嫁给你,可她现在还是个闺女啊,你一天三顿悠着她就算了,难道还准备同饮同食不成?
宋衍的故乡在西北,自古民风彪悍不羁,并不似中原有诸多礼法。平日在军中,萧护也不在意,可卿云如今也算是京城闺秀,宋衍终是要生活在建阳,所谓入乡随俗,卿云也渐大,当注重名节,于是笑道:“要娶本将军的妹子,那可得等陛下赐婚。到时候宗法礼数不知凡几,宋将军可小心了。”说完拍了拍他的肩,宋衍本就是带密探的,察言观色何等厉害,此时微微思索,便明白了萧护的言下之意。
两人打趣了几句,便又回到正事上来。三军杂事自有戍将军安排,合计之下,竟然只剩抓捕秘谍,整合风云使两件要务。萧护此前暗中对长渠之案多有关注,手里又有京畿府令的查问笔录,加之待月楼本就是老对手,抓住秘谍不过旨在尽快,以免夜长梦多。两人迅速商定了对策,仍然由宋衍抓捕秘谍。风云使事关重大又须保密,由萧护亲自主持。卫尉寺卿早得皇帝旨意,将禁军编成两班,轮值之时则在萧护麾下操练,任其调度。
宋衍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萧护很是放心,倒是自己这边......他看着此时较场上与靖安军明显对立的五百禁军,苦笑,觉得有点累。
此情此景,同曾经自己带领靖安军同皇属军、神策军汇合之时,何其相似。
禁军归卫尉寺卿节制,共一千人,此时来校场的是分班的五百人。禁军与三军不同,他们之中多为世家子弟,也有小部分乃是武试上榜的江湖高手,多有贵族的骄矜之气或江湖高手的冷傲。萧护站的远,校场上无人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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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的兄弟们不在宫中好吃好喝的养着站岗,跑到咱们靖安军的校场来做什么?这里操练强度大,飞沙走石的可别迷了眼!哈哈哈哈!”靖安军这边,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吼了一句,引得人哄然大笑。禁军一个个涨红了脸,又自恃身份不愿与之对峙。
又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响起来:“哎呦恬妞,你这话就不对了,既是大将军令我等兄弟陪着禁中来的兄弟操练,那自然是要奉为上宾,小心伺候着的!”
“老子叫田牛!章穆你个小白脸,再叫老子甜妞老子把你扒光了吊到城门上去!”
“小恬妞你别急呀,也得你打得过我再说啊!”
“不是我说穆子,你是被禁军那身金玉其外的军服吓傻了?还奉为上宾小心伺候?看不出来啊,以前你可是连大将军都敢挑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丝毫不把那五百禁军放在眼里。那些禁军乃天子近臣,平日何曾受过这等冷嘲热讽。见靖安军这等态度,有些沉不住气的便端不住了:“你们靖安军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从下士一步步爬上来的。我等天子近卫,今日与尔等一同操练,乃是奉了卫尉寺卿大人的令,不需要你们这些兵痞子相让!什么小心伺候,我看就不必了吧。”
“呵呵呵,天子近卫。我跟着陛下征伐之时,他恐怕连枪都还没摸过吧。”章穆拿胳膊碰了碰旁边人,小声嘲讽。
“嘘......将军只是让我们激一激他们,你可别过头了啊。”
“放心吧严老大,跟这一帮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话说,戍将军今日怎么还不来?”
戍将军见萧护前来,行过军礼之后便准备主持操练,被萧护挥手示意他稍待。戍将军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眼一眯手一抄准备看戏。
往日操练之时,沙土地上舞枪跑马,真当得起一句“飞沙走石”,而今日两军相对,戍将军久久不来,校场上除了两军相互嘲讽的声音之外,竟是分外平静。
“吵什么吵?别忘了,你们是军人!靖安军的军纪都忘干净了是吧!有力气在这儿吵,不如去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严老大见戍将军久久不来,当是另有要事绊住了,这些士兵在校场上冷嘲热讽的也没个体统,当即站了出来。
那厢禁军原本以为戍将军故意拖延乃是轻视之意,听得严老大这话,当即了悟一般,心想靖安军的军纪也不过如此。
靖安军瞬间噤声。
严老大看也没看一帮等着看好戏的禁军,也不叫他们一同操练。只是望自己的同袍,沉声喝道:“靖安军,听我号令,演阵!”
“得令!”
千军同喝,气势非凡,隐含金戈铁马之音,在校场上回响不绝。靖安军整编四年有余,默契非常。校场上一时间尘土飞扬,却步伐整齐,千军脚步形同一人。
那禁军平日轮值操练,不过在宫中演武场上搏击。又因护卫天子,须得缩小打斗范围,以免误伤贵人,哪里真正见过操演阵型这样宏大的场合。这五百人中的一个小校尉见靖安军自行操练,原本也想学样,然禁军的操练之法同靖安军相比对,实在是令人汗颜。
一字长蛇,二龙出水。步声不绝,伴着呼喝之声,沸腾之中又似乎异常安静,不闻半点杂音。
天地三才,四门斗底。半静半动,自两翼穿插而过,虽有千军之众而如使臂指,干净利落。
五虎擒羊,六丁六甲。沙尘飞扬之中,朱红令旗分外醒目,挥动之下,千军令行禁止,绝不逾越。
七星北斗,八门金锁。阳光之下,枪戟的锋芒似都映着寒光,却又被这与子同袍的男儿血气捂得火热。
九子连环,十面埋伏。交传一体,复隐于野,十阵演毕,校场上再无半点声音,只余未曾落定的尘埃,在半空中飘飘摇摇,最后慢慢落在军人的铁衣之上,枪戟之上,眼睑之上。
许是被这漫天风尘迷了眼,众人眼睑颤动之下,胸中却似金鼓雷动——
护我山河,百死不休!
远处,萧护深深呼出胸中激荡的热潮,整肃面孔,走到校场中央。
整齐的铁甲摩擦之声响起,军营之中甲胄在身,是以平常并无跪礼。此刻的声音,是靖安军高举手中枪戟,高呼:“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
方才演阵结束之后的寂静又重新变得沸腾,而禁军的队伍里,有那些年轻热血的也已是胸中起伏,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来。
萧护默默地将这些反应收入眼底,心中满意。待他举起手中秋水长虹的佩剑,军中如山海奔腾的高呼之声立止,安静中,只听得萧护道:“靖安军听令。日后皇城禁军将同你们一道操练,尔等虽不在同一册军籍,但同为我东鄞将士。若有罔顾将令,私下斗殴者,军法论处。”
禁军早被此前靖安军操练的气势震慑,再无人不服挑衅。都是热血男儿,就算不屑靖安军中多数人卑微的出身,多少也有些敬服,况且看对方纪律严明,一丝不苟,这些禁军一向自恃身份,也断断不愿在这军纪二字上为自身抹黑。
靖安军自是高声唱诺,却不想此时禁军之中却有一人排众而出:“大将军此话,倒叫我心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