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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孤独的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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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害怕单一川的呢?
或许是那一天故作镇静地前往小卖部,比自己大上两轮的远房表姐嗑完了整整两盘瓜子都没有将话题转移到缀在她身后的单一川身上,在她紧张到僵硬地购买零食时,毫无所查地收银找钱。
或许是那一天去十里远外的小镇上赶集,临街叫卖地小贩热情地招徕着“一个人出来玩得的姑娘”,行人来来往往,完全忽视了她身后的单一川,毫无所觉地穿透单一川的身体。
也或许是那一天,母亲打电话来询问她的闭关效果,叮嘱她要照料好自己的一日三餐,她偷偷觑着身侧面无表情的单一川,努力压制哭爹喊娘的冲动,故作轻松地谈论着今天自己又做糊了的早餐。
陆寒晓想,她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或是老天看不惯她的闲散生活,让她被厉鬼跟上了。闭关结束的日子堪堪将近,她却恍做不知地慢慢磨着时间:她不能回去,也许回去之后,被厉鬼跟上的就不仅是她,还有操劳终日的父母,年迈体弱的祖父母。
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便是,这个厉鬼,遥遥如同天边星子,触不得。不,最庆幸的应该是,这个厉鬼不曾青面獠牙,七窍流血,反而是单一川的干净模样。同样是被缠死,好歹还有牡丹花下的风雅。
“陆寒晓,你还知不知道回家!”老是在日常生活中张冠李戴的母亲却从来不曾弄错过她归家的时刻,连串的教训从手机里奔涌而来。
“妈!打住打住!”陆寒晓迅速地抢过话语权,小心地赔着不是,“这不是自己效率还是太低,任务还没有完成嘛!妈,再宽限几天,让我在老家再待段日子,我保证尽快回来!”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天气预报看了没,今天半夜台风过境!快给我坐车回来,实在不行,我让你爸来接你。”
“妈!妈!别呀!不就是台风嘛,只是被边边角角扫到下点雨而已,我们这儿什么时候有过被台风引来大灾的时候。我估计,台风一来一回,我一觉都还没睡完呢!”
“出意外怎么办,一个人在老家,出了意外都没人知道!不要偷懒,嫌麻烦,快点回来!”
“哎呦,哪是一个人,周围不是都有叔叔伯伯在的吗,放心,放心,肯定没事的!”
“有事就来不及了,要不我跟你爸也回老家吧。”
“干嘛呀!我说了我要闭关的!”
……
唇枪舌剑之下,陆寒晓终于说服母亲留她在老家,她长吁一口气,瘫软在躺椅上。陆寒晓瞥了眼立在天井里的单一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若不是因为单一川,她何必死乞白赖地留在老家……眯眼往天空眺去,云层已被染上铅灰,风雨将来。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陆寒晓从睡梦中醒来,面对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颤抖着伸出手,摸向床边的开关。啪嗒一身,头顶的日光灯却没有丝毫反应。
陆寒晓的心彻底地沉了下来,看来单一川忍耐了这许久,终于要对她下手了。把她困在这漆黑的结界里,然后抹去她的神智,占据她的身体,或者直接像志怪里的妖精,把她的精气和生命力吸个干净!她下意识地将自己在床边缩成一团,惶恐地盯着黑暗,瑟瑟发抖:不论是失了灵魂,还是陨了性命,她通通都不想要!
她才这么年轻,为什么就要遭受这样的苦难,难道就因为她没有相信马克思,没有做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吗?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呜咽却被小心地吞咽压抑,只有滚烫的溪流从泉眼中不断涌出。
“啊——”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暖意,相比她渐渐冰凉的肌肤却显得极不和谐。陆寒晓本就是惊弓之鸟,忍不住又是一个颤栗。沉寂被她的呼喊解封,耳边有暴雨打屋檐,狂风折竹林,似乎还有细微的话语。
侧耳倾听,话语声又适时响起,在风雨激昂的奏鸣中如同烛光微曳:“你别怕。”
陆寒晓被这平和的嗓音奇异地安抚下来,吓跑的智商也终于逐渐回归:她住的是老宅,又不是新家,大山深处,本就没有什么光亮,星月又被风雨遮了个干净,浓厚的黑暗才是平常。至于那打不开的日光灯,陆寒晓磕磕绊绊地摸到床尾充电的手机,稍作检查,果然是台风导致老旧的电路直接跳闸。
借着手机的幽光,陆寒晓再次看到单一川,依然是干净的鲜肉模样,站在她一米开外。她捏紧手中的光源,重重地将自己砸在床上,笑容苦涩:
7月29日3点46分,她却因畏惧的精怪抚平了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