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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七篇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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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序成时间恰好的病了一场,高烧不退。
她幼时孱弱不堪,长大后身体倒还不错。这一病猝不及防,爸妈都很是担心,在她反复要求下没去医院打针,但也轮流看护着她,吃了药躺在床上压着厚厚几床被子闷汗。阳市地处中原,纵使是腊月,也少有天寒地冻之感,即使是爱女心切的爸妈,也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生病。
陈序成心里倒是明白的,她的身体受情绪影响极大,当时高三备考,她在两个月内连续发烧两次。这次多半,也是心病吧。
拖了两三天,彻底退了烧,但是她却瘦了一整圈,对着镜子看一看,有些恍惚,她皮肤本就白净,如今更是面无血色,连带着嘴唇也是苍白的,下巴尖尖的,病弱的感觉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未出正月一场大病,爸妈心里也是嘀咕,于是一些不重要的亲友的礼节性来访都借故推掉,仍逼着她老老实实在家养着。也不准她玩手机电脑,除了听歌看书,就是睡觉。
陈序成不愿意闲下来胡思乱想,所以托姐姐买了多位作者整套推理小说送到家里,潜心琢磨推理凶手,梦里都是尖叫和鲜血。
或者,看英文版的《小王子》,查字典,背单词,青色的血管分明的手握着笔写写画画。戴着耳机,试图清空纷乱的大脑。
这样又坚持了两三天,饶是对看书再痴迷不过陈序成也挺不住了。百般恳求,又用上了万能的撒娇大法,妈妈终于松了口,道:“正好,带你回你姥姥家吧,你也有两年没回去了。”
陈序成的欣喜瞬间化为泡沫。
两年没回去,陈序成当然也记挂姥姥,但是如今更害怕触景生情。
廖城,廖城,为何林渊偏偏生在廖城?
长途巴士,陈序成戴着耳机听歌。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胃里还是有不适感。她晕车,尤其是长途巴士,天生如此。
开端就带着不愉快的旅途,她想找个人倾诉,却按着手机半天没动静。
她病后和林渊再无联系,而林渊也未曾找她。她咬牙,不甘,却不得不承认,他始终是轻松的,自由的。他可以轻易谈及过去诚恳致歉,也可以随便把她扔到一边再不过问。背负沉甸甸的回忆始终只有她自己。他的洒脱触痛了她。
最后思来想去,只给周子远发了条短信:晕车好难受。发送成功便放下手机继续发呆。她和周子远短信发了不少,但大多是出于征求意见和咨询问题,这样单纯的倾诉确实不多。周子远是个大忙人,回短信不算及时,但这次他回复得很快:我懂,是挺难受的,要不你别玩手机了,睡一会吧。
睡不着啊!她很快打完字,扭过头没表情地盯着车窗。
好吧好吧,那我陪你聊天。
自动脑补了学长俊秀的脸上露出包容的微笑,她也终于真心地笑了。
天南海北一阵胡扯,她突然想起问他在做什么,周子远的短信简明扼要:在别人家做客,聊天。
她愣了愣,回复:那你一直看手机是不是不太好?
周子远的回复十分平静:你不是说你晕车嘛。
些许怔愣,继而微笑。由心而生的温暖。
聊了一会,闭目养神。一路下来竟真意外没有晕车。出了车站,妈妈招手拦下一辆三轮车。这种在城市早已被淘汰的交通工具仍在小县城延续生命,起初的人力蹬车变成了发动机,仅此而已。妈妈操着流利的廖城方言,很快谈妥了价格。她听得懂,却不会说。只有在和林渊对话时才会不时带出乡音。
为什么要来呢?
猛然闭紧的眼睛没有情绪,抿紧的唇却透露了些许悲哀。
姥姥家是老式的大院子,分了正屋偏房,一共两三百平方米。即使是在县城,这也算是价值不低的财产了。十多年前姥爷去世,小舅舅仗着有唯一的嫡亲孙子搬进老宅,私心不言而喻。然而身为长子,大舅岂肯甘心?况且还有两个舅妈明争暗斗。家宅不宁,姥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对两个儿子失望彻底。而她的妈妈除了照顾年迈的母亲,还有承受亲兄弟泼来的脏水。从她懂得那些夹杂在关切话语里的明枪暗箭后,她就不喜欢回来了。
如今老屋临近拆迁,小舅早已搬走,荒无人烟,破败的厉害,昔日生机勃勃的庭院早已遍地荒草。
看到她时姥姥的眼角瞬间湿润了,苍老而粗糙的手颤抖着抱住她,轻轻地问:“漪儿怎么瘦了?”她勉强笑着说:“哪有,姥姥你看错了吧。”她想她是爱姥姥的,只是中间隔了太多东西,终究拉出了距离。
屋子里坐不住,陈序成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姥姥看不到的地方妈妈再三叮嘱她小心着凉。
廖城前几天下过雪,地面的化了,别处还是白茫茫的世界。她捏着手机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正犹豫,手机就在手里振动起来。
屏幕上林渊的名字跳动。她直接接起,电话那头男声带着笑意,“陈序成你是不是在廖城?”
“……是。”陈序成先是应了才想起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你发的说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林渊是真的笑着回答。
自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微笑的陈序成慢慢凝固成一座雕塑。
“不用了。”生硬的拒绝。如果说林渊一开始的种种表现还让她重温了曾经的美梦,那么是时候清醒了。他或许已经不那么反感她喜欢他,但他绝不喜欢她。那么随意扔到一边,怎么说都不是喜欢应有的表现。兜来转去还是曾经的劫:他不喜欢她。而她早不是那个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的小姑娘,更不可能去等待。
“你在哪儿?”林渊又问了一次。她干脆不再回答,只静静听着他的声音在冷空气中飘散。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林渊说了第三次,电话两头沉默,无声的坚持。在他面前,她终究还是输了,迟疑着报出了地名。
她心不在焉地发呆,手揣在兜里,凝视着哈出的白气渐渐消失,直到被清脆的铃声唤回意识。黑色的老式的大自行车停在她面前。林渊没有下车,捏着车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严肃的表情有些许动容。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鼓鼓囊囊,像是一只臃肿的熊,还带着黑色的皮手套。她忍不住笑了,他不明就里,也跟着笑了笑。
“去哪儿?”林渊的嗓音沉稳厚重。
“不应该你说了算么,我对廖城又不熟悉。”她本是盯着他看的,见他目光直直过来便不好意思地移开。“好。”林渊似乎预料到她的回答,一口答应,“那上车吧。”
陈序成看着车后座犹豫着,林渊也不说话,静默地等着。她下定决心,坐到后座上,小心地和林渊保持了一段距离。
“坐好了吗?”林渊缓声问,听她嗯了一声,才不紧不慢地蹬着车。他骑车很稳,几乎没有左右晃动,迎面的寒风,也叫他宽厚的脊背挡去大半。她小心地抓着车座,和他空出一段距离。
“当心!”林渊突然开口,她猛地一惊,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面前林渊的外套。原来不过是通过减速带颠簸一下。抓住的羽绒服,一团棉绒握在手里,柔软而温暖。她没带手套,贪恋这点温暖,也不舍得放开了,就这么小心地抓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只想当作过去的一切都从未发生,他还是高中那个严肃认真的纪律班长,不苟言笑的少年。她喜欢他,见了他喜悦藏都藏不住,也没想藏过。
车停下来了。陈序成松手下车,感觉掌心里空荡荡的。
林渊利落地停车,落锁。陈序成才想起打量周围,看到廖城公园四个积着雪的大字有些许惊讶:他竟带她来了公园。
“没什么好玩的,随意走走吧。”林渊一面说着一面朝里走。冬天来公园的人并不多。下了雪,苍翠的树木和亭台楼阁都被披上银装,弥补了年久失修的惨淡。湖水没有结冰,清凌凌荡漾着。她和林渊绕着湖岸走,穿过那些仿古建筑,林渊少不了讲些廖城的历史,她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顺着他的话题往外拓展一两句。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他们有多久没这么心平气和地交谈过了?
“走了一会累了吧,休息片刻吧。”林渊没等她回答,已经走到亭子里坐下,低头看着手机。她其实一点都不累,看他只专注地看着手机,什么也没说离得远远地坐下了。
刚刚融洽的气氛一扫而空。冷风吹得人晕晕沉沉。
林渊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才终于有功夫搭理她,“外面还是冷,也没什么可玩的,要不先走吧。”
她冷着脸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林渊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开车锁,等她上车。她依旧安稳地坐着后座,却努力地往车坐后面缩,尽可能地远离他,生怕碰着了。“对了。”林渊没急着骑车,扭头看她,“不戴手套,你手不冷吗?”
“我放兜里。她迅速低头,不自然地回答。”
“那你不扶着,摔下去了怎么办。”林渊想了想,“我的手套你带着不方便抓东西,你要不介意就放我兜里吧。”他说完,扭过头直视前方,却也没有动,等着她的反应。
她却因惊异失去了应有的反应。林渊能这么细致体贴,已经出乎她的意料,然而重点倒还不是这个。把手伸到他的口袋,这……
林渊轻轻地晃了晃身子,以示催促。她应该是拒绝的,可内心又是欢喜的,可是又半天做不出反应,看着林渊用戴了手套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车铃再次催促,她才慢慢地犹豫地把手伸向他外套的口袋。被羽绒包裹,暖意一点点复苏手指,这么做却是双臂张开,从后抱住了他的腰。她乖乖听从命令后林渊便蹬起车,所以不会注意到她偷偷地笑了笑,把脸贴在他的脊背上。
真的很暖和。
这一次自行车停下的地点更加让陈序成惊讶,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之感。
电影院……
她有几分不舍地抽出手下车,林渊也下了车,却没急着推车到停车场,而是先停在路边,摘下了自己的手套递给她,“别冻着了。”她接过后,他也不急着走,就这么盯着她,似是监督她把手套戴好。她乖乖带上手套。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林渊推车往前走,好像是随口问道。
“前几天发烧了。”陈序成站在原地看着他,也很随意地回答。
他却猛地停下脚步,错愕地看向她,眼里是自责,悔恨,惊异,还是什么?隔得太远,她看不清。
陈序成没说话,林渊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你先进去吧,我等下来找你。”她没推脱,转身进门,暖意和爆米花的甜腻香气扑面而来。她贪婪地深呼吸了几次,才打量起周围,大概因为是在过年期间,人很多,排着长队。她默默走到队伍最后,歪着头透过无数的脑袋看着今日播放的影片,默默锁定了某个搞笑影片。他应该会喜欢吧,她这么想。
身后有脚步声,继而肩膀被轻轻一扳,“这边来。”她有些疑惑地跟着林渊走到了网上订票取票机前,看着林渊拿出手机翻看,熟练地操作,不可置信的情绪一点点占据大脑。
十七岁之前从未进过电影院的林渊何时对这些那么熟悉了?
大学一年多到底对他产生了多大的改变?她记忆里的林渊到底还有几分是真实的?
敏锐地捕捉到电影分类里悬疑、推理的描述,她心里又是一惊。
如果只是巧合,一次又一次,她不信。为什么他还记得她说到廖城要去公园要去看电影?为什么他记得她喜欢看悬疑推理片?陈序成机械地接过林渊递来的电影票,摘下手套拿好。“你什么时候订的?”
“刚刚在公园的时候。”林渊把票放好,掀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陈序成随着他视线投过去,又是片刻僵硬。“喝点什么吗?”林渊示意她走向卖饮料零食的柜台。
“不用了吧。”她有些迟疑。
“两个多小时不喝水你不渴吗?”他白了她一眼,直接点了两杯热奶茶。“冬天就不要喝冷饮了,况且你还刚生了病。”奶茶入手,有些发烫,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爆米花还吃吗?”
“不用。”
林渊这次也没再说什么,碰巧广播开始通知入场,他们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往检票口走。
廖城不大,这影院却不小,一个个放映厅,一条条岔道看的陈序成眼花缭乱,“11号……在哪儿啊?”陈序成皱着眉挨个看着指示牌,肩膀又被轻轻一拍,“还是跟我走吧。”
她转过头。谁说的灯下不看郎?走廊里有些昏暗,只有一盏盏应急灯,明明暗暗映着他的脸。林渊莞尔一笑,面上光影分明,只是眼里的无奈包容宠溺满满的要溢出来。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神情?答案呼之欲出。记得东站的送别,她找不到路转身,林渊就在那灯火阑珊处安心等待,一个微笑,绽放了她的世界。
“发什么呆,快走。”林渊又轻轻推了她一下,带头在前面走。她就跟在他的身后,像很多年前上完计算机课从机房出来下楼,她踩着他的脚步,他下楼时她也下楼,他转身时她也转身。他可能永远不知道有这样的一幕。
林渊的方向感果然比她好得多,轻松地找到了放映厅,又轻车熟路摸索到他们的位置。“手套给我。”他对陈序成说道。陈序成有些不情愿地把沾染了他的气息的手套还回去。林渊又补充道:“你可以双手拿奶茶,暖手。”他把手套搁在膝上,却把自己的奶茶放在了椅子扶手的插孔里。
他还想说点什么,灯熄灭了。她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只看到他的手机屏幕莹莹发光。她也拿出手机调成了静音。
广电总局的金龙标志和熟悉的绿幕出现,陈序成在光影变幻中偷偷瞥向身边的人,浓眉大眼,所有的光在他瞳眸里跳舞。你的眼睛里倒映了满天星河。
他看着荧幕的表情专注,坐姿端正,完全没意识到身边的人的分神。
她偷偷地看了很久,直到害怕他察觉的自己的视线,才轻轻笑一笑,专心看电影。
片子不错,但难免落入俗套。机缘巧合指引着男主一步步揭露多年前命案的真相,感情戏份穿插其间,女主引导着男主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
荧幕上的她看着他。她扭头看他。
这次也许是视线停留久了一些,林渊扭过头,看她的眼神带着询问。她看不懂,也不好出声询问,摇摇头,试图传递没什么事的讯息。林渊却似没有了解,皱着眉凑了过来,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微微偏头。
一片温热覆上前额。
毫无心理准备,她惊讶地睁大双眼。
林渊的脸凑得很近,她能清晰看到他垂下的一根根睫毛,很长。他的眼里闪过奇怪,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喃喃,“应该没发烧啊。”
“我没事。”她努力压低声音说道。
“没事就好。”林渊收回手臂重新拉开距离,若无其事地接着看电影。
而陈序成在电影院的黑暗中,不可避免的脸红了。
看完电影出来天色已暗,不早了,林渊推车走过来时表情有些迟疑,“你晚饭在外面吃吗?”陈序成连连摇头摆明态度,“我肯定要回去吃的,不然我妈会担心的。”林渊好似松了口气,“恩,那我送你回去好了。”
她努力对这番话表现得毫不在意,倒是林渊自己觉出不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太晚了我骑车回家不方便。”
“嗯。”林渊家住在廖城乡下,这个她还是知道的。陈序成坐到后车座上,停了停,接着问,“你家离这儿多远啊?”
“骑车一个小时吧。”林渊蹬着车说话仍很轻松的样子。
“哦……”想到他骑车一个小时就为来陪自己玩,陈序成的内心不是没有触动。这世上有几个人有义务对你好?她喜欢林渊时,恨不得掏心掏肺给他,那时他的愧疚不安,她当时不懂,现在终于渐渐明白了。
右手边忽然传来一阵振动,是林渊的手机。“林渊?你手机好像响了。”
林渊把车起到路边停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轻微地皱了下眉,也没往边上走,接通了电话。陈序成看在眼里多少感觉奇怪,努力去回避电话的内容,还是听到了耳里。
“喂,林渊?”
女声。
而且怎么听都有些熟悉。
汪棋璟。
林渊轻轻扫了一眼陈序成的脸,似乎调节了一下音量,她再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林渊刚刚和她说话一直用的是廖城方言,此刻却用普通话回答:“嗯,是我。……不是,我在外面。……嗯,有点事,回来再跟你说吧,先挂了。”
好像会考那天的故事重演,陈序成硬撑着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心里的温暖却在逐渐褪去。他和她的故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混入了另一个人,就连她想画个圆满的句号都做不到吗?
林渊挂了电话上了车,陈序成调整成侧身坐在车上,手放在了自己口袋里。林渊扭头看了她一眼,应该是想说什么的,却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陈序成没有和他对视,看到他叹气飘出的白气,把头埋得更低。
你到底想怎样呢?
一路无话。她看着闪过眼前的黑黢黢的树,在心里不止叹了一声气。如果说林渊这样来找她后她没有报一点什么幻想,她自己都不信。可是能怎么样呢,他可能是突发奇想闲着没事了,也可能是那天吃完饭后的短信又唤起了他的愧疚,不管怎样,这都不是她要的喜欢,不是吗?
他和汪棋璟没有在一起,湛蓝和杨辉在群里调侃时都说过他还是单身,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们可能是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也可能是想以后在一起,不管怎样,这是他们的故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自行车停在她等他的路口。她跳下车,又郑重地对林渊说了句谢谢。林渊没接腔,看了看问,“你往这边走?”陈序成点点头。小巷子隔了很远才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林渊也下了车,“太黑了,我送你。”
“不用。”陈序成否决的飞快,语气也有些强硬,“我不怕黑,况且也没多远。你的车子进不去,不用送了。”
林渊把车推到路边的树下,弯腰锁好,抬头看着她,“走吧。”
陈序成当真没再搭理他,直接走向巷子。林渊走在她身后一两步的地方。赌气没搭理他走了,陈序成内心其实还是有几分庆幸他跟上来了的,毕竟那么黑走巷子里她多少也有些害怕。光是现在一个人走在前面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就够让她头疼的了。
背后一道白色的柔光越过她的肩膀打下来,正好照亮了脚下的路。陈序成脚步一顿,终究没有转身道谢。
经过一家的宅院门口时,看门的狗被脚步声惊醒,开始不断叫,吠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副马上要扑上来的架势。陈序成被吓得一哆嗦。她从小怕狗,偏偏这巷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每次她都是飞快穿过。
“不用怕。”林渊的声音沉稳平静,“我在后面,你走快点就好。没事的。”
陈序成依旧没回答,但是听话的加快了脚步,林渊紧紧跟着她,走远了,犬吠渐渐低下来。终于看到姥姥家的宅院大门时,陈序成心里松了口气,却在看到门口举着手电伫立的人时心提了起来。
惨了。早知道就不给妈妈发短信告诉她自己回来的时间了。
还有几步路到时她停住脚步回头,林渊跟着停下,把手机举高了一点看了看,收手关掉手机上的手电筒。“快回去吧。”
“谢谢。”陈序成又认真地说了一次。
“你已经说了两次谢谢了。”林渊的声音有些落寞,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一回头,妈妈的脸明暗不定。“哟,都有人送你回来了啊。”
“高中同学。”陈序成在心里叫苦不迭,“我真没怎么受凉,绝对不会再生病了,先进去吧?”
“你姥姥已经睡了,动作轻点。”妈妈让开了身后的门,却不忘又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啊?”
“林渊。”陈序成无意多说,只想径直回房间。
“那个本校的男生?”妈妈锁好门跟了上来,语气有些奇怪。
她没想到妈妈会知道他,而且,似乎不只是知道那么简单。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充电器连上,心里突然有些明白了。“你看了我的本子?”
那个本子上写了很多她想对林渊说的话,那大概是她在家里对他的情感的唯一宣泄。
“嗯。”妈妈似乎也无意隐瞒,把烧好的开水倒到瓶子里递给她,“别怪妈妈。你总是自己拿主意,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跟我们说,高中压力那么大,我们根本不知道你想什么,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就怕你分心了。”
年代已久的事情,她也无意再去责问什么。“行了,我跟他没什么的。早点睡吧。”
“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往下说,“你现在上了大学,按说也可以谈恋爱了,我知道之前那个男孩子之前让你挺难过的,但是也是个好孩子,如果你愿意,我跟你爸都不会反对的。”
“行了,哪儿跟哪儿呢,我跟他没什么的。”陈序成哭笑不得地撵她出门,“你赶紧回房间睡觉吧。”
门啪地一声锁上,她逐渐由微笑变得面无表情,看着手机的视线冷冰冰的。
她倒是想有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