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妖師》惑白挽酒謝澄歌

12、妖師·惡之花

　　＊＊＊

　　當凡斯願意回應亞那的感情時，亞那終於按捺不住將心底的疑惑問出，他問凡斯，凡斯，為什麼你從來不說。
　　帶著些許不甘，也帶著幾點埋怨，亞那始終是想得到一個答案。並不是他有多執著這個回答，只是他在乎凡斯，他只是想為凡斯分擔點什麼，哪怕只有一絲絲、哪怕他所作的不過只是一個形式上的輕鬆。亞那真的想為凡斯做點什麼。
　　凡斯好累，真的。
　　那是一個怎樣的情況下問出口的，他們都不記得了。或許是晨曦的微光從黑幕中一點一點透出的時候，或許是正午的太陽熱情照耀大地的時候，或許是銀白的星子撲灑了靛藍的天幕而互相依偎的體溫很暖很暖……那個令彼此都感到安心的時候。
　　凡斯聽聞，只是笑了笑，他對亞那說，你想我的問題是不是很多？他並沒有直接回答亞那的問題，而是先拋出了幾個疑問。一直以來，我總能看到你欲言又止的模樣，一副想問又怕我生氣的樣子……
　　凡、凡斯你……是不是也可以代表……凡斯也有在注意我嗎？沒有在意凡斯的不答反問，亞那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雙眼變得閃亮亮的，眨也不眨地直直盯著凡斯，凡斯凡斯，我很高興哦。
　　凡斯被亞那一個伸手抱了個滿懷，心裏想道，是因為你一直都在死纏爛打好嗎……不在意都難了啊。真是笨蛋……凡斯知道，後來的那句笨蛋，說的其實是自己。
　　不說，不是代表自己不想說；有的時候，無言的沉默，是很好的掩飾。
　　可以掩飾滴血的傷口，可以掩飾潰爛的疤痕，可以掩飾——
　　——無措的內心、那是彷徨的自己。
　　亞那聽後，只是緊了緊擁抱的力道，他說，凡斯，以後你的身邊有我。
　　……嗯。
　　還好，還好。
　　還好我的身邊，最後還有你。這是他唯一感謝主的事情。
　　在精靈低柔的歌聲中，凡斯輕輕地開口，謝謝你亞那。
　　嗯？謝我做什麼？
　　謝你……那個時候留下來了。
　　讓他那可笑的錯覺，可以延伸到很久很久以後的現在。

　　＊＊＊

　　亞那自然知道凡斯是為何而受傷的。
　　很奇怪是不是，冰牙其實是支援的一方，對於當時的情況其實也還在證實中，可是他卻仍舊篤定凡斯的傷勢如何而來的。
　　他知道，凡斯是很強大的，如果認真起來，甚至在場的人，無人可敵凡斯半分。這麼說或許很誇張，但是真的是事實。
　　有些悔恨一旦紮根便會瘋狂的生長，如同罪惡一旦烙下印記便永遠永遠無法消除。
　　種族之間的偏見已經激化到了明目張膽地動手。凡斯他們，什麼過錯都沒有，僅僅是憑藉著那些無從考證的傳說，就被釘上了莫須有的罪名。
　　他們何其無辜，很多人也清楚這一點。
　　但是清楚歸清楚，心底暗藏著的不安，不會因此清楚而減少一分一毫。亞那曾聽到昏迷中的凡斯，那一聲太過清晰地歎息聲。那個時候他想，是不是只有在這種無意識的情況下，這個人才能展露自己的情緒。
　　後來他發現，他想錯了，錯得離譜。

　　“凡斯——！？”亞那緊張地看著凡斯刹那間變得慘白的面容，心裏面的慌亂溢於言表，也正是因為他這一聲，所以在不遠處守護自己族長的人們開始聚過來，就像亞那一開始見到的那樣，以凡斯為中心，圍成圈。
　　凡斯依舊搖搖頭，表示自己無礙。可是亞那不信，握著凡斯蒼白而又冰涼的手——心下又是一驚——“凡斯，冰牙隨行中有醫師，你等等我去通知他們過來……”
　　“亞那，我沒事的。”
　　拉住了要起身離開的亞那，凡斯的聲音透著疲憊，“小傷而已，不足掛齒。”而後看著亞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他的時候，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就是有點冷。”說完，凡斯還怕亞那不信似的，咳嗽了兩聲，然後偏過臉低頭。
　　——這位三王子殿下的披風，毛茸茸的，看著就覺得……熱。
　　而且他叫了亞那的名字，而不是生疏的三王子殿下，這個代表種族距離的敬稱。
　　凡斯明白自己的傷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是自己大意遭人暗算而已，這已經是稀鬆平常得猶如家常便飯一般的事情了，真的，沒什麼。
　　真的，不足掛齒。
　　不會太疼的，習慣了，也就不會在意了。
　　所以，也請你不要為一個外人身上這不足掛齒的傷痛，而讓自己情緒起伏。凡斯並不值得你如此。
　　“三王子殿下，族長的傷勢真如所言，並無大礙，只是對身體暫時性造成負擔而已，並無實際傷害。”看到亞那不相信的目光，又接收到到族長的目光後，圍觀的族人有一人開口，後歪頭想了下，想到方才族長所說的，也就從善如流地補上一句，“剛剛在混亂中有人使用了冰雪法術，族長可能是受寒了。”
　　這人或許只是無心之言，想著在那場亂鬥中，的確有人朝著他們用了攻擊性的冰雪法術，所以就當做藉口說出來了，但是亞那會是怎麼想的，那就另當別論了。“冰雪，法術……？”哪家的冰雪屬性術法會自帶這樣的、傷害？
　　不是亞那自誇，冰牙一族在目前已知種族中，算是用冰雪屬性一類術、法的佼佼者了，而亞那也因為自身屬性原因，廣泛涉及各類相關術法，就連水屬性的法術都能夠精通。
　　“是啊，族長手臂上還有殘留痕跡呢。”對方指指凡斯被血染紅的那一塊衣衫。亞那在凡斯面前蹲下，探身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將衣袖向上卷起，詢問過凡斯的意見後，便拆去了繃帶，仔細查看了下傷口處。
　　接著，亞那愣住了。
　　這是……
　　凡斯看見亞那變了臉色，知道這傷口中恐怕有貓膩，但是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讓他總是下意識去保持沉默。他看見亞那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低聲念了幾句他聽不懂的語言，估計是精靈語，可能因為是和自身的能力有關，雖然凡斯他聽不懂，但是卻對精靈語有著好奇心。
　　跟精靈百句歌一樣，前者跟“言”沾邊，後者同“靈”有關。
　　原本一直斷斷續續傳來疼痛的傷口，被清爽又冰涼的感覺覆蓋，凡斯覺得就連體內的不適都被壓下去好多。
　　“凡斯……”他看到亞那又一次欲言又止，也不急。相較於已經打點好匆匆離去的其他種族，他們已經沒有家了，雖說這裏並不怎麼安全，可是再危險的地方他們都曾駐紮過夜，於是這處剛經歷了大亂鬥的地方，就顯得，順眼很多。
　　不過，可能是因為傷勢已經被亞那有所減緩了吧，現下的困意倒是上來了。
　　“凡斯？”
　　那種安心的錯覺，又來了……
　　“族長也的確該好好休息一番了，前段時間在匆忙趕路，這幾天又是接連用了好幾個大型結界和法術……”
　　——體力怎麼可能還不透支？凡斯你這是，唉。
　　亞那坐到凡斯身邊，攬過人。“今天在這休息吧，分配一下守夜的人……”
　　眾人沒有異議地就聽從了這名外族人的指令。不是他們有多信任亞那，也不是那一次，冰牙願意選擇援助他們卻被族長拒絕。他們所追隨信任的人，至始至終只有一個。而那個人，是相信這個人的吧。
　　像是達成什麼共識似的，大家相互看看，無聲地笑著。
　　直到兄長和其他種族首領溝通完畢來到了凡斯這邊，亞那仍舊沒有離去的打算。
　　——對不起兄長，我失約了。但是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凡斯而去……聽著兄長無奈的歎息聲，亞那為凡斯調整了一下靠在自己身上的姿勢後，將手悄悄地摟住了他的腰，微微地加大了力道。
　　“不過我有一件事情，想拜託兄長……”

　　＊＊＊

　　想要待在他的身邊，想要守著凡斯，並沒有什麼理由。我這麼做，只是順從了自己的心而已。當褚冥漾帶著烏鷲四處流浪，最後尋找安心長居的家園時，他們碰到了這個退隱歷史之後的人。
　　褚冥漾知道，精靈，有著漫長的生命，他們踏過歲月的洪荒，悄悄地走過很長很長的時間。他們的面容年輕得如同人類二三十歲時的模樣，但是他們的眼神和內心，卻透露著風霜和滄桑。
　　而，亞那，曾經的精靈一支的冰牙族三王子殿下，他有著很長的時間，在很久很久的以後，去想著某個已經逝去的人。
　　直到與褚冥漾的會面，直到褚冥漾和某個人的遇見。
　　命運的齒輪，在冥冥之中已將一切結局撰寫完畢。
　　一切的一切，早就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