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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琐窗寒·多少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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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父亲带着祖父的骨灰去了江陵,没有先将祖父下葬而是先去了奶奶那里。看着我和父亲沉重的样子,她身子一晃,似是了然于心,但她并未问什么。
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她淡笑着为我和父亲煮酒烹茶。看着她神色奕奕的样子,我不忍心告诉她祖父已然西去,于是一直抿唇不语。
父亲自幼养在曾祖父身边,少言寡语,也不说什么。
晚上,她烧了红泥火炉,我去了她的屋子里,将陈世娴的话转给她听,她带笑道:“说什么原谅不原谅,这么多年了,不原谅又能怎么样呢?”
不等我言语,她就催促我去睡觉,天寒地冻,老人家确实受不住。想着我就出了她的屋子,去了旁屋睡。
她睡眠一向不好,每天都会吃安眠药,漫长的行车令我和父亲精疲力尽,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淡淡笑着、若无其事地一颗接着一颗吃下了整瓶药片。
天明时,我去敲门,半响没声。我心里划过一丝阴霾,我跑到屋外撬开了窗子跳进屋里。看着她平静的躺在床上,我哆嗦着去摸她的手,已经冰了。
手心里攥着一张绣帕,上面是她清隽的笔迹:
生未能同襟,但求死同穴。
聪慧如她,一定是从我们进门便发现了事实!我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直到父亲起来后发觉不对,我撑着起身给父亲开了门。颤着手指了指床上仪容端庄的奶奶。
父亲当下就明白了过来。他站在奶奶床前红着眼圈,呆愣了好久。
最后,父亲将祖父和奶奶一同葬在了梨园里。正逢严冬,梨园里本是一片凋蔽、枯枝嶙峋,可昨夜下了整夜的雪,满树霜雪。颇有一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
墓碑上的照片是二十岁的祖父和十六岁的奶奶。祖父儒雅英俊、颠倒风流,奶奶眉眼清润、鲜妍如花。
碑上简单的刻着两人的名姓和生卒年,再无其他。大概就是这样,他们的爱浓密的插不进任何人或事。
任凭沧海桑田、红尘万丈仍是深爱如初。
梦好难留,酒残莫续。
泪眼朦胧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暮春三月:十六岁的少女身如琉璃,内外明澈;白衣翩翩的青年眉目如画,英姿飒飒。身后万千梨花摇曳而起,四目交织,言语已是多余,彼此的心绪早已暗递。
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默契天成。
倾了天下,谢了芳华,竟逃不出山水画里一现昙花;
朱颜辞镜,芳草萋萋,终成了彼此心尖的深婉朱砂。
一生相伴,终于还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