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锦天章》篠山白実

13、困局

　　丘和锦在又和元染锦聊了几句之后就表示自己有事，起身准备离开，还说等她有时间了就来带我去外面玩。
　　我现在已经认命，知道再纠结当下的局面毫无意义，只能开始考虑之后的事情了。而之后的事情，无非就是如何安全离开，以及…潼楼对于杜瑜珉的态度。
　　当元染锦不再以一种开玩笑的态度说出要对杜瑜珉下手的时候，我应该怎么去对待这两个人？
　　“你……”之前的侍女就是因为元染锦和丘和锦在一处，才犹豫要不要把我带过来的，看样子丘和锦在这里的地位非常高。除了企国皇室的几个人之外，这辈子我就没遇见过需要用敬语称呼的对象，所以就和之前的那个洛安一样，我尽可能避开了对她的直呼其名：“潼楼是真的打算杀死杜瑜珉吗？就我所知，他应该不在你们的暗杀条件里面才对。”
　　“就你所知？小末听说潼楼的暗杀条件是什么？”丘和锦停下已经向外的脚步，双手撑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等着我的答案。
　　“好人不杀，没有替代者的掌权人物不杀。”把记忆中瞿诗琴告诉我的两个条件说了出来，接着是疑问：“杜瑜珉难道不是好人？我还没见过比他更加爱民的官员，还有家庭也是，虽然我们家庭成员比较少，但是他对我还有王绒玥绝对称得上关爱。至于掌权人物就更不用说了，尤其现在企王已经被你们暗杀掉了，瞿远继位之后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做这种事难道不怕企国大乱吗？还是说你们的目的就是这个？”
　　说着说着又有点激动，但在如此的危险人物面前，我还是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地说完了这一段话。
　　听到我的回复，丘和锦点点头：“两种人罗列的挺对，然后还得再加一点，我们一般不杀女性。”
　　“——喂，姐！你这样好吗？”见我们真的就此话题展开了讨论，元染锦立刻试图阻止他姐姐。
　　“有什么不好的。”丘和锦无所谓地笑笑，面对我的时候又掩下了笑容：“掌权的问题我们自有考量，失去了左丞相的企国必然会受到打击，但这样的打击迟早有恢复的时候，不能与杜瑜珉此人的危险性相提并论。至于他是不是个好人……我们接下任务的原因虽和他的人品没有关系，不过还是告诫你一点，小末可别一门心思的认为旁人都同你一样单纯，哪怕是和自己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说不定他就有你不知道的一面存在呢。”
　　没等我把这段话消化完，她已经移动到了门口，门外的侍从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恰当好处地拉开了门。
　　“对了。”她突然向几位等候在门口、服饰身份不一的男男女女吩咐到：“不用蒙着小末的眼睛了，就让她随便逛逛吧，她一个小姑娘整天闷在房里心情会变差的，你们也多照顾她一点。”
　　“是，大人/主上。”
　　在得到那些人的肯定回答之后，丘和锦就带着两个随从样的人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我则再次被冰水从头浇到了脚跟，想来此时脸色一定是惨白惨白的。
　　“你还好吧。”大概是我的样子实在太凄惨，元染锦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还好。”不好又能怎么办呢，自己种下的苦果总得自己咽下吧。而且在潼楼的地盘上，我没有任何向他抱怨的胆量。
　　现在接触到的潼楼权利顶层者丘和锦表现出的无疑是“随便她怎么玩，知道再多也无所谓”的态度，于是我能想到的只有我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这个地方，或者是干脆活不了几天就得下地找爸妈去了，不然一个杀手组织的地形和情报怎么会让完全无关的人知晓？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毋庸置疑我干了件蠢事，但是元染锦不是以冷静自居的吗？为什么要陪着我一起胡来？哪怕知道这是在转移责任，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他。
　　黑衣男子一愣，大概是第一次看见我这么严肃的样子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吧，他转过头来和我对视，目光里充满着同情。
　　“因为你那时候看起来很痛苦。现在想来应该是我的错觉吧，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让和锦同意放你回去的。”
　　痛苦、吗？
　　不想责怪谁的错更多，但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下去，尤其是在知道潼楼不会放弃暗杀杜瑜珉之后，我的心中只剩下了一团乱麻。用一句恶俗的话来说，就是我想静静。
　　随便拉了一个侍女服装的女性，问清房间的位置之后我便独自离开，没有和元染锦做任何互动，元染锦也没有出言挽留我。
　　当酒醉的我向他请求“带我走”，而他应允了这个请求的时候，或许我们之间那如履薄冰的朋友关系就正式宣告断裂了吧。
　　++++++
　　回到安排给我的房间之后，我才正眼观察了一下家具的材料以及摆设，结果却惊讶的发现这里的生活水平绝不会比杜府中差，甚至更好都不一定。如果珊瑚在这里，她就有能力给这里的一砖一瓦估出个价来，到时拿来对比一下杜府的水平就一目了然了。
　　那位打算服侍我的侍女早被我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哪怕再有些什么危险，安排自己下人的权利我应该还是有的。而且，说不定丘和锦就喜欢看到我任性点呢，通常上位者不都是这样的吗？换言之，要是你家的宠物聪明到不像话，甚至做好晚饭等着你下班回家，你能忍住不把它丢到门外去？
　　对，我要想办法麻痹她们的神经，营造出我是一个无知的、无害的、无脑的大小姐形象，这样才最有可能顺利的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希望同样渺茫。
　　而且还得要讨好丘和锦，不知道她在杜瑜珉的事情上是一个什么身份，如果她不能拿主意的话就得要讨好更高一层的人物。
　　——虽然时间不长，但我已经想明白了，哪怕只有些许希望也好，现在的我并不愿意见到杜瑜珉就这样被杀死。
　　他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怎么能……
　　正待陷入第二次的思考之时，房门突然被敲响，屋外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说话声：“里面的是杜末锦吗？能不能让我进去？”
　　思路被打断，乍一听有陌生人敲门，本能自然是不想让她进来的，可是一想到之前丘和锦所说这里“做出过分的事情就会伤人”的大家，谁知道不开门会不会成为“过分的事情”啊，我还是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一道缝。
　　“你是谁？”
　　透过窄窄的门缝，外面站着一位衣着精致的年轻女孩，脸上带着好奇以及少许的兴奋。
　　“我是谁？这间房就是我给你安排的哦，我们这里可没有专门的客房，临时凑了一间出来可是给我添了很大麻烦呢。”女孩的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我，说完便自顾自伸手推开了房门，我想阻止，但这女孩身材小巧，力气却大到惊人，我的抵抗在她手上就像螳臂当车，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明清锦，潼楼辉亭部下一员，认识一下？”她边说着边伸出右手来，在我做出躲闪之前同样抓住了我的右手，随便晃了两晃。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杜栾华，是企国左丞相杜瑜珉的妹妹。”见状我也只能自我介绍了，不然太没礼貌。
　　但如此一来，虽不清楚“潼楼辉亭”是什么意思，可比起这位年纪小小就有了自己身份的姑娘，我猛然间感到了一些不可言状的自卑来。
　　杜瑜珉的妹妹。从小到大，我的身份一直都是这样，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找不出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啊啊，你的名字我知道，听祁锦哥哥说过了，杜末锦对吧。”明清锦把我的手拉到了她眼前，颇为好奇的里里外外翻看了一下，接着“啧”的一声又放开了。
　　“……我的手怎么了吗？”看出来了，这个姑娘很奇怪，非常奇怪，而且极度自我中心，在接触了一分钟之后我果断做出决定：不喜欢她。
　　“没事，就是看看你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她用食指抵在唇间，双眼亮闪闪地盯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杜末锦你可是首个在这座别馆留宿的外人哦，要不是和锦姐染锦哥的姐弟关系，恐怕还没进来之前你就要被外围的门番杀掉了，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呢。”
　　——好好好，我下次看见她们一定道谢。
　　这种程度的言论是吓不倒我的，我已经深刻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距离“被杀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所以说什么“差点就要死了”简直半点影响力都没有。
　　“我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和元染锦认识而已。昨晚喝醉酒脑子不清楚，拉着他不肯放他走，他没办法才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不要产生什么误会。”然而这个潼楼里不欢迎我的人肯定占了多数，三人成虎这句话要牢记心头。尤其对于这个古怪的小姑娘，我觉得还是说说清楚得好，等到流言四起，元染锦对我产生想法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