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凤谒金门》回心院

2、太上皇驾崩（二） 惊雷

　　宜秋见状，忙上前劝阻，又是什么雷雨降至，又是什么娘娘体弱，我虽听在耳中，却似全然不懂宜秋在说什么。
　　终于是宜秋拗不过我，吩咐了摆驾，经过一路惊雷电闪，惊动得一众宫人个个惶然微惧，我总算到了德寿宫。
　　崇莘的儿子、我的孙儿——承阳与他的皇后皆在德寿宫，与一众御医守在崇莘的病榻前。见到我去，众人似有默契般，纷纷退了出去。
　　我想，这应是出自崇莘的吩咐。
　　见到我时，崇莘的意识尚且清醒，说道：“不孝儿子不能在母后身边尽孝了。”
　　闻言，我的悲伤是真切的。
　　哪怕不单单是为了崇莘的将死，哪怕也因着这宫中一场场变故的打击，我亦清楚自己的眼泪是真实的。
　　“身后还有何事要交代的？”我含泪问道。
　　“承阳是个明白的孩子，不似我糊涂无为。父皇和母后你们所创造的天下大治的局面，儿子没能好好延续，或许承阳能够继承上。”崇莘说着咳了两声：“儿子虽然不肖，总算生下承阳，他肯听母后的教诲，也总算……抵我之过了……”
　　崇莘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了一丝干涩的笑。就是人之将死时，那种特有的、失去生气的笑：“这也是母后当年果断让我退位，立承阳为君的缘故吧。”
　　我不由得微微一怔，不想崇莘居然知道。
　　我声音涩然：“记恨母后吗？”
　　“恨过吧。而且，不止一次……我的亲生母亲死了，您成了父亲的新皇后的时候，恨过；您阻止我娶您的那个丫鬟的时候，恨过；您为我主持大婚的时候；您谋划废了我的皇位的时候；还有……还有……”崇莘的瞳仁慢慢变大，语气已经是十分的滞涩，只是所说的话，却还一字一字十分清晰：“但是，早就不恨了。”
　　“崇莘未曾忘了，母后怎样养育我，教导我。我只恨我自己太笨，始终做不到母后期望的。母后所爱的男子，是父皇那样文成武德、有作为、有担当的圣明君王，可是我做不到了，也不愿去尽力尝试了。因为我长大的时候，有能力去为所爱之人实现心愿的时候，母后已经……嫁给了父皇……您是父皇的妻子了。”
　　闪电的光芒即便隔着晦暗的窗帷，依旧无可阻拦地撕烂了夜色的阴暗，不容分说地将宫室照亮。
　　我满心的惊讶犹如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忽然因为雷电和风暴而卷起了怒涛，我按着崇莘的额头厉声哭道：“崇莘，你糊涂了。”
　　崇莘的嘴角是平和安静的笑，恬静淡然，有几分他父皇年轻时候的模样。
　　“是啊，不知什么时候，我心里忽然就糊涂了。所以就算我继位当了皇上，我对自己、对朝政，也都只是听之任之。我甚至觉得，只要我做了错事，母后就会来教导我。可是母后您，那时候已经随着父皇隐居在这德寿宫，再也不轻易见我了。”
　　心里好像有小虫子在噬咬，是一点一点被蚕食的痛楚：“崇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