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随烽石头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暗潮
　　时间转到了贞观十七年，元宵刚过，听雨轩的宫人们就忙活起来，大婚定在今年的三月初十，婚礼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在所有人都忙的昏天暗地时，听雨轩有一个人特别悠闲，那就是大婚的主角王若瑾，王若瑾并不擅长女红，所以婚礼原本该由新娘准备的一些事情便由太子妃做主交给司衣局全权处理，空闲下来的王若瑾看大家都在忙，又帮不上手，便整日待在房里看书或练剑，日子也过得相当的舒心，当然如果晋王没有隔三差五的找事，那更好。
　　至于晋王则一边数着日子盼大婚，一边努力的学习政事，间或找时间逗王若瑾，日子也过得相当的舒服。直到长乐公主重病的消息传来，李治才突然惊醒.虽然皇帝派了众多太医前往医治，可是长乐的病是先天不足，很难治愈，只得用药调养。太医的话虽含糊，但李治知道长乐只是在拖时间罢了。
　　长乐的病给贞观十七年蒙上了一层阴霾，李治突然醒悟这世上很多事情结局早就注定，他的心里泛起强烈的不安，经常让他喘不过气。很多个夜晚他都被噩梦惊醒，然后不管不顾的跑到听雨轩前，看着里面点点灯火，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真正安心。或许是两人的羁绊太深，也或许是深厚的内力使然，每一次李治出现在听雨轩前时，王若瑾也会从梦中醒来，然后跃到听雨轩的屋顶看着李治徘徊的身影。

　　同李治的不安相比，魏王府的主人也陷入深深的焦虑中，这个焦虑来自于那越来越沉重的野心。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大王真的打算跟那人合作吗，那人的精神似乎有些问题”魏王府总管太监刘纬有些担心，他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魏王，看着他慢慢长大，变得优秀变得上进，有越来越多的追随者。只是得到的越多就会越想要更多，夺嫡的巨大利益所伴随的风险也巨大，这样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本王既然打算跟他合作，自然有办法挟制他，你放心吧”魏王毫不在意的说道。
　　“大王，权万纪与齐王的矛盾渐深，只怕要出事，大王要早做打算才是”刘纬又想起另一件事，今早手下来汇报时自己还十分诧异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权万纪为人正直但有些迂腐，之前他与齐王的官司打到皇帝面前，结果皇帝褒奖权万纪，斥责齐王，两人就此结下梁子。之后权万纪仗着皇命对齐王多加约束，齐王对他越发不满，再加上齐王母家的挑拨，要是他真不管不顾起来，不知会怎样。魏王府和齐王并无交情，但是这两年魏王私底下动作不小，齐王身边也有不少魏王的亲信，若是因此牵扯魏王府，那可就糟了。
　　听了这话，魏王反而笑了。齐王与权万纪的矛盾可有魏王的功劳，或者说要的就是这结果。佑儿，别怪哥心狠，怪只怪你生在帝王家，有地位却没能力。
　　“放心吧，无论怎么查，齐王的事永远不会扯到我们头上，因为我们什么也没干”的确，魏王什么也没干，只是适时的送了人给魏王，再稍加推波助澜了一下罢了。

　　显德殿
　　太子找了赵节和杜荷商量事，三人在湖中亭子里谈天说事，不多时话题就转到魏王的头上。魏王如今算是太子府重点关注的对象，赵节等人恨不得整日住到魏王府附近，搞清楚魏王究竟想搞什么幺蛾子。
　　“据说最近魏王和侯君集将军私交不错”
　　“不用理他，侯君集自从上次征讨高昌弄得很难看后，就对父亲不满，失宠是迟早的事，魏王结交他只怕会搬石头砸脚”对于侯君集，经过李治不断抹黑，在太子心中此人就是一霉人，谁沾谁倒霉。
　　“可侯君集是吏部尚书又有兵权在手，不得不防”杜荷有点担心，侯君集在军队的影响力不弱，军队可是国家的利器。
　　“难不成他还能再玩一次玄武门事件，论资历、论威望、论打仗魏王哪点及得上当初的父亲，想兵谏就凭侯君集可能吗，总之治儿大婚后他若能安安份份的返回封地，我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会饶过他，若是不然，就休怪我”太子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身为太子竟然被胁迫到必须小心谨慎，必须步步退让，真是耻辱。
　　“晋王仁厚，又与太子亲厚，他马上大婚，太子可得好好想想送什么礼物才好”赵节看太子心情不好，连忙转移话题。魏王的事想或不想都搁在那，倒不如多想想可爱的晋王。
　　“说来以晋王的身份怎么会娶宫女为妻”杜荷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明白。赐婚的消息一出，当时可是震惊了长安城，就算皇帝先封王若瑾为陈国夫人，可也改变不了王若瑾宫人的身份。
　　“王若瑾可不是普通的宫人”太子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为掩盖什么。
　　“太子，有内幕可不能不分享”杜荷满脸讨好，这可能可以成为独家消息。
　　“孤也不清楚，反正王若瑾当初入宫时也不是按正常的手续进来，你们甭管了，反正她是未来晋王妃，要多尊重”太子含混说道，王若瑾的身份知道的人算少数，就算知道的人都推不知道。
　　赵节和杜荷见挖不出什么，只得作罢。
　　几人围着晋王大婚的话题聊了许久，赵节和杜荷见时间不早了，便都回家了，留太子一人在亭子里。其实太子今天有心事，本想和他们两人商量，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太子的心事还是跟魏王有关系，他这几年看着魏王风光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魏王府有太子的钉子，若魏王知道这事只怕该吐血了。原本锲入钉子是好事，但是汇报上来的消息却让太子为难的很。魏王和一个江湖魔人关系密切，并且会在近期有行动，但具体无法探知。这消息来源不正，所以不能往台面上搬。魏王的举动究竟为了什么，太子想了想多半他还真想来一次玄武门事变重演，其实这对太子来说是喜忧参半的消息，其他不说，只要魏王真这么干，罪名就有了，一次就可以让他不能翻身；只是如果一不小心让他酿成巨祸，只怕大家都要担干系，而且魏王多半要在晋王的婚礼上动手。这次婚礼，治儿盼了很久，若让魏王搅和了，想想真有点对不起治儿。所以本来想问他二人的意见，只是临到嘴边还是吐不出来，毕竟逼死亲弟的事，还真不能说出口，罢了，太子想了想还是权当不知道处理吧。青雀，路可是你自己选的，哥哥就看着你可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时间在掌间流逝，到了三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都完成了，就等着亲迎这道手续。因为王若瑾没有长辈，所以这些事几乎都由太子妃亲自着手，王若瑾打出心里感激她。
　　终于时间来到了三月初十，昨晚上听雨轩几乎没有谁休息过，就算是准新娘王若瑾也紧张的睡不好，卯时太子妃便来到听雨轩，一边查看还有没有遗漏，一边开始指挥众人做事。陛下正午时分要在太极殿正式册立王若瑾为晋王妃，届时百官观礼道贺，所以一定不能出任何纰漏。王若瑾安静的坐在房里梳妆，看着自己在宫人们的巧手下一点一点的变得不一样。人人都说女子在成亲那天是最美丽的，现在王若瑾总算明白为什么，人要衣装真不是说好听的，穿上嫁衣的王若瑾褪去孩童的青涩，身上的雍容华贵尽显。
　　太子妃看着这样的王若瑾十分满意，对自己的眼光更是自豪不已，从头饰到衣着，她可是耗费了不少的心神，当然王若瑾本来底子不错，自然效果很好，相信待会必定会让晋王惊艳不已。就在太子妃细细打量时，晋王已带着迎亲的仪仗队到了，太子妃看时辰差不多，便亲手为王若瑾带上红盖头，让喜娘搀着王若瑾出门。
　　李治看王若瑾终于被喜娘搀着出现，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虽然对于李治而言这是第二次迎娶王若瑾，可相较于第一次的父母之命，这一次是自己费心思得到的，所以他的激动只增无减。真是应了那一句话，人只有经历艰难后得到的才会真正的珍惜。
　　喜娘扶着王若瑾坐上花轿，李治也坐上马，开始朝太极殿进发。李治意气风发的坐在马背上，憧憬着未来在封地与王若瑾相守的美好日子，没有权力倾轧，只有家长里短，没有妻妾争斗，只有夫妻拌嘴。坐在轿子里的王若瑾一样在想着李治给她的承诺，他说会带着她到封地，那里只属于他和她，没有很多规矩，可以自由的练剑和看书，没有很多的公事，可以骑马驰骋。
　　心愿是美好的，所以也是最容易破碎的东西。人活在世上不管贵贱贫富，其实都很难按照自己的心愿过活，人生就是如此永远都是遗憾占比高。李治和王若瑾一起憧憬的未来没有能够实现，更悲伤的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礼也被血色浸染。
　　当李治和王若瑾到达太极殿前时，李世民也刚好到达太极殿，文武百官、王公贵族也已等候在那观礼。李治和王若瑾各执着红绸的一端缓缓走入太极殿。坐在帝座之上的大唐天子，看着这一对新人，渐渐露出了笑容。
　　同时在太极殿一角，混在乐师队伍的一个人看着李世民的笑容也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他放下了手中的木锤，双手成掌，其他的乐师都专心于自己的演奏，无人发现异常。文武百官的目光被跪在大殿中央的一对新人吸引也无人发现他。只有内力深厚的王若瑾感受到殿内异常的波动，她顿时警惕想要追查内劲的源头，就在这时波动突然变强，不好，王若瑾顺着身体的本能向那股内劲靠近，使出浑身的内力阻挡那股力量，只觉全身剧痛难忍，被那股力量撞飞，重重摔倒在地。
　　“有刺客”禁军首领立即反应过来，瞬间将李世民围在中间，带着他往后退。同时大批禁军涌入殿内，一部分护着官员往后殿退去，一部分围攻那个乐师。李治被禁军护着，可是他的神情有些懵懂，明明好好的王若瑾怎么会口吐鲜血的倒在地上。大殿十分的混乱，很多禁军都倒下了，回过神的李治看见父亲被保护得很好，便抱起被禁军送到自己身边的王若瑾跟着禁军离开混乱的大殿。
　　路上，王若瑾不断的咳嗽，不时有血从口中溢出，李治很着急，他知道王若瑾需要太医，可是他担心父亲和哥哥、弟弟们的安危一时无措。
　　“晋王爷，您放心，陛下和其他人都有禁军保护不会有事，王妃需要得到医治”一个很年轻的禁军看出了晋王的焦虑，忙安慰他。
　　“你是王方翼”李治认出了眼前年轻的禁军，也出生太原王家，瑾儿的堂兄，真正算得上是能出将入相的人物。
　　“是”王方翼有些奇怪，他与晋王似乎没有正面交流过，晋王竟认识他。
　　“你带瑾儿找太医去”李治将王若瑾小心翼翼的交到王方翼手上，这个人的人品和才能都足以让人信任。
　　王方翼立即明白晋王的打算，虽然想阻止，但还是没能说出口。作为儿子去保护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应劝。王方翼带着数人离开，将大部分的禁军留下护卫晋王，晋王也领了他的心意。
　　王若瑾的内伤很重，不时咳血，所以王方翼只能慢慢的走，深怕颠簸会加重她的伤。
　　“你是谁”沙哑的女声传来，王方翼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清醒，脸色苍白。
　　“属下王方翼，是晋王要属下带您找太医”王方翼看出晋王妃的害怕，连忙安抚道。
　　“晋王呢，你放我下来”王若瑾连忙挣扎要下地。
　　王方翼怕她伤了自己，只得放下她下地，不过还是半扶着她，她的身形并不稳当。
　　“晋王到陛下身边去了”
　　“那个人呢抓到了吗”王若瑾突然想起和自己在大殿交手之人，虽然没有正面对决，但是仅凭内劲能将自己打成这样的人这世上应该没几人。
　　“属下不清楚，大殿有些混乱，属下带着您和太子退出后就不清楚那里的情形了”王方翼据实以告。
　　王若瑾听了这话，慢慢挣脱了王方翼，一步一步的往太极殿方向走去。
　　“您不能去，您的伤需要立即治疗，这是晋王爷的命令”王方翼挡在王若瑾的身前。
　　王若瑾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语言和缓，但行动坚定，他在告诉王若瑾你不能去。王若瑾知道多说无益，便出手攻击王方翼，趁机脱身。王方翼完全没想到重伤的王若瑾还有力气攻击他，完全来不及应对，只凭身体本能闪避，同时王若瑾也在他的眼前消失。王方翼虽然身手不错，但那是自己长年累月练习所得，与王若瑾的正宗武林出身并不一样，根本追不上王若瑾。
　　太极殿前已经血流成河，地上到处是倒下的禁军的身体。陛下和文武大臣被牢牢的护在一旁，刺客已经没有得手的可能。
　　杨德当然也清楚，当他出手攻击皇帝时，他就知道机会只有那一刻。他把所有的可能都进行了计算，包括禁军的一切动作，可是唯独漏算了皇帝的儿媳妇，就是这唯一的漏算将他数年的精心设计毁于一旦。真是好笑，他已经不想活着离开了，既然李世民怎么也灭不掉，那么就杀光那些维护李唐的走狗吧。
　　王若瑾走到太极殿前，看到的就是这犹如修罗般的场景，也发现那个制造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年她和赵非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一个即使拼了命也无法战胜的对手。
　　禁军还在拼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弓箭、长枪能用得上的武器都发出了怒吼，可还是无法伤到杨德分毫。很多禁军看见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倒下，来不及哀悼，只带着满腔的怒火攻击杨德，没有一个人退怯。王若瑾纵身跃入战场，从一个倒下禁军的身旁捡起一把匕首，藏入袖中。
　　一身红衣的王若瑾出现在太极殿前时，李治的眼里充满了不相信，他想冲过去，想抱着她，可是被皇帝牢牢的抓住，他无法挣脱只能大喊，希望王若瑾能听到，希望她能离开那个修罗场。王若瑾看向李治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微笑，不要伤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
　　师傅，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人的力量太渺小因为他只能看着很多的悲剧发生而无力改变，人的力量又太可怕，血流成河、哀鸿遍野不过因为人的私欲和永远无法忘怀的仇恨。杨德是可悲的也是可恨的，他的可悲在于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仇恨，他的可恨在于为了他的恨而杀害无辜，所以他不可以再活下去。王若瑾一步一步走向杨德，全身的内力开始逆行、身上的血肉因为无法忍受巨大的力量而开裂，每走一步都有鲜血自她的身上流下，杨德和禁军都因为王若瑾的突然出现而停手，王若瑾挥手示意禁军向后退。杨德这时才终于看清这个一手毁了他计划的女子长什么样。
　　“原来是你，那就难怪了”杨德突然发现自己认识这个人，也想起她的丰功伟绩，那一年她和赵非一起出现在洪熙派，用一根针毁了他精心营造的家，而后她又一眼看穿了他的剑术，破了他的影子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宫里还成为王妃，又再一次阻碍他的计划。杀了她，这是杨德内心唯一的想法。
　　王若瑾听到他说的话，没有半点反应，这个人已经失心疯了，跟他没什么好讲的，动手才是最实际的。王若瑾已经积聚了所有的内力，就等着杨德出手。杨德也着实没让王若瑾失望，他也用尽全部的力量打算一次就送王若瑾到下面去报到，毕竟再大肚的人都不可能忍受自己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被同一人破坏，何况是没有肚量杨德。杨德的出手很快，王若瑾的反应也很快，他正面对上杨德，却不是去抵挡，而是直接冲破杨德的内力，然后将袖中的匕首干脆利落的往杨德的心脏捅去。杨德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前的匕首，为什么，她明明无法胜过自己，为什么可以冲破自己的内力层。
　　武学就是如此，攻击的力量越大，防御的力量就越小，破绽也就越明显。杨德与禁军交手多时已经耗掉了不少的内力。王若瑾不顾自身，以内力逆行、自导入魔的方式以获得巨大的内力来冲破杨德的攻击也是一场赌局，因为一旦突破，杨德将再无防御的能力，能够冲破就赢，冲不破就死，输赢只在一线之间。不过老天似乎这一次站到了王若瑾的身边，她赌赢了。如果王若瑾有那世的记忆，她一定会跪地叩谢老天，你终于有一次站在我这一边了。
　　在王若瑾将匕首送入杨德体内时，王方翼也刚好到达，他立即带着王若瑾离开杨德身边，还顺手给了他一刀，其他禁军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补刀，杨德在太极殿前伏法，死无全尸。
　　这其实是一场内力的比拼，杨德以为自己一定会赢，他也有自信的资本，因为当今世上能单独与他抗衡的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还没出生，可他不知道的是王若瑾也已入魔，所以她有了抗衡的资格。至于王若瑾，她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也不敢肯定，走火入魔的她就有与现在的杨德一较高下的资格，所以小心翼翼，不忘带一把匕首，就等着捅这一刀，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还真没错。一代魔王就此消失。
　　杨德死后，王若瑾神智也开始散失，她不仅深受重伤，而且失血过多，红色的嫁衣被鲜血染成暗色，李治奔到王若瑾身边时，她也只来得及看一眼便昏迷，再醒来就是将近一个月后的事。

　　第一卷风起江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