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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公子清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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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承璘的行事风格,江寒倒是每次都试着作淡定旁观,但李琰总不能,总不能看着李承璘这么胡闹。
李琰一面拉着李承璘的手不松,一面又转问江寒:“话说江寒,你江家不就是你行五最小吗?你何时凭空生了个六弟?几岁了?”李琰冲江寒偷偷挤眼色,意思说,你就说三岁,绝了他这胡闹的念头。
江寒轻轻合上茶盖,不紧不慢道:“上月加冠。”
李琰他也不想想,三岁的孩子能画画?
关于李承璘这位皇帝不得不提一提,在他坐皇位之前曾是个出了名的太子。
李承璘生母是前皇后,就是之前的元妃。
元为伊始,数位排首,可见其深得皇帝专宠,故而子凭母贵,李承璘出生就是个太子,且在元妃为后在世期间,无论这位太子生性有多顽劣,行事有多折腾,他都是个子凭母贵的稳太子。
没别的原因,就因皇上独宠皇后。
后来皇后不幸病薨,后位易主,幸而李承璘还是太子,不过新皇后无子,但是娘家底儿厚,皇帝为了平衡势力便厚待皇后,应了皇后的好意,将太子交由新皇后视为己出。
于是新皇后便成了太子的母后,虽然李承璘嘴上尊称这母后,但心里多少还是不情愿。
如今这太子已成人,只是那不羁的性子仍在,只得多劳国母费心了,也好将来扶持其隆登大典,自己落个皇太后的位子稳坐。
李承璘这位太子多数喜欢待在宫外,便衣出行寻常事儿。
那日也是在宫外,在集市上看见有个小贩摆着字画儿摊子叫卖,便觉得有趣儿,从来多见书生文人卖文售墨,眼前这小贩浑身内外,无一丝文气,倒贼眉鼠眼,黄瘦尖楞,更像是个倒卖“文物”的。
一见稀奇,李承璘便过去看看,结果就看见了那幅画。
李承璘当时摇扇问那画上的草木叫什么?小贩挠挠后脑勺答得含糊,只说是种常见的草,一时想不起名谓。
李承璘笑:“常见?本公子就没见过这稀罕草。这画是谁作的?”
小贩又挠挠腮,含糊掩辞,总之就是忘了是哪位便宜卖与的。
李承璘让他带自己去找,他又挠挠耳,又说是忘了路。这小贩怎就不会忘了收钱?
不幸当日钱不离身的李承璘偏就没带钱,他直接将扇子给了小贩,然后拿了画去四处寻人。
只可惜,偌大皇城,无人认识字江离的文人。
他这个生性·爱玩的太子,早将黎安城玩了个上下数遍,早晚的抱怨繁华昌明的京都黎安太小。
那一日,他找不到那个字江离的人。才发觉,黎安太大,人太多。
——
那一年的黎安,一川春草,满城风絮,梅黄细雨。
梨苑的两树梨花盖雪,树荫正好,小童子在一旁点了一炉熏香清淡,李承璘欣然走进时,江玉楼正在树下作画。
李承璘就静静的看着他的专注,也不说话,小童再出屋端茶过来时一声惊呼,才惊觉院中有人。
江玉楼闻声搁下笔,慢慢抬起头看过来,那一瞬,李承璘后来一生都忘不掉。
他记得,那一刻的江玉楼一身水色青衫,袖子挽至肘弯,腕上肌肤与脸色一样白皙,抬起眼来看人时,眸波不动,清清冷冷,站在梨花纷落的书案前,素然一幅扶风秀骨的画卷。
不过他始终觉得江玉楼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似乎不是太好。
说到这一点时,慕容九也问过江玉楼,江玉楼说他当时抬头,只见远处那人噙着浅笑,抄手闲闲的靠在院门树下看过来,虽清隽眉宇,只是神色之间总带着天生的玩世不恭。
当时江玉楼只像是抽空看了一眼天气一样的随意,看完之后便低头继续作画,太子李承璘便是平生第一次被人给视若空气了。
江家是世代将门,但江玉楼却像是生在鸿儒世家,格格不入。
如今的江家老爷子是退役赋闲在家的北封将军,江家子孙个个儿功勋在身,就说长子江毅就是现任的大将军,在北边驻率三军,家中兄弟中头衔最次的也是个参将有待发展,就连江寒也是个皇宫禁卫统领。反正都不会如江玉楼这般,文笔书卷,虚衔也无。
江寒跟李承璘说,他这个六弟是他爹第五个夫人所生。但所有人都知道,江家老爷子只有四位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同是将门之后,三夫人是苏州盐商的大小姐,四夫人是前任老丞相的千金,这五夫人倒是未有人前言传,更鲜少听过这六公子的事迹,谁想到江家竟会有个书画双绝的六公子呢?
江寒六岁时,将军府门前来了个粗布盘头的妇人,女子长得出众相貌却是精瘦憔悴,手上搀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那便是五夫人和五岁大的小玉楼。
五夫人靳氏是江老将军出征在外时认识的一位农家民女,那时的靳氏长的标志灵巧,十七出头,遇见那时四十左右,雷霆威名的北封将军,后来带着小玉楼找上将军府时,也不过二十有二,正值芳华韶年,却是面黄憔悴。
只是五年相隔,那个当年获她年少芳心的铿锵将军,并不知道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他几乎已经忘了她。
她知自己是卑贱身家,又是将军阵前一日相好的,自然不能张扬,所以她才迟迟未来。
靳氏自幼体质便薄弱,经不起贫苦折腾,年年有咳症,只怕是落了痨病,生怕累日积重,就早早撒手了小玉楼西去,又因幼子也该认祖归宗,故而思虑再三还是带着江玉楼来了江府。
心知“侯门似海”,靳氏自然明了那些夫人不屑于与她平起平坐,她也不愿与那些荣华显贵纠缠,故而也从不奢想将军真能给自己一个将军夫人的名分,来此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想让他将来能有个安身之处,也好过让他从不知自己父亲是谁,受人诟言。
于是后来,靳氏便只要了一处别院独自住着,鲜少与人来往,每日只有老婆子和几个下人带着小玉楼来看看。
待江玉楼七岁大时,独自幽居别院的靳氏越发病重,这两年虽是将军命人常送补药来往,却总抵不了孤苦无依,凄凉相伴,人生如此,不生也罢。
见着母亲日夜病苦折磨,江玉楼执意搬来了别院与靳氏为伴,如此又过了四年,靳氏终于还是去了。
只是自此之后,江玉楼便再未搬出过别院,他继了生母的羸弱体质,也不是个习武的材料,索性便与文墨为伴,独时也不会孤。
江家是将门,人人尚武,可以甩文弄墨,但是必须以能兵善武为前提,这就是江寒为何能文能武的原因。
江家六公子江玉楼虽是满腹诗文,能文会画,但是将门的江家,不需要文墨。才高八斗的江玉楼,在江老爷子的眼里,终究是不成才。
他也不屑这些,自从靳氏离去之后,这六公子素日里也不与人来往,只有江老将军历年的寿宴和每年上香祭祖才出别院。
院中的两株梨树长了十五年,这里便在五年前被他一笔两字题了“梨苑”。从此,来者皆拒,登门不纳。就只有江寒与他儿时说上过几回话,江寒来时,他才会见见。
江玉楼一直都住在江府偏僻的别苑,与家里兄长也就是五六岁那两年一日没几句话的处过那么一段日子,后来靳氏死后就没再多与其来往过。
老将军也不再对这六子寄予厚望,家里人往往也都忘了别院还住着个六公子。
那六公子每年就必要时出现在人前两次,也不爱搭理人,府里上下见了这六公子都觉着面生,若是遇上个新进的家丁还有一回上来问,请问这位公子登门是要找谁?
江寒说起这六弟,只说他虽没他们这几个兄弟过得风彩,却是心气儿不亚,清清冷冷的总不爱对谁低头顺眼,但细处下来,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其实仔细想想,当年的靳氏又何尝不是,五年后若不是因自己病重怕幼子无人寄托,她也断不踏进江府一步,入府不受封,不慕名,只愿闲住在一处。
如此想来,靳氏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女子,看来江玉楼不仅是承了母亲的体质,也是继了母亲的脾气。
江玉楼低头作画,也不搭理来人,还是一旁的小童适时替江玉楼问了李承璘一句:“敢问公子是何人?”
“在下李……”李承璘盯着江玉楼看的恍然,这才直身笑道:“陈璘,在下陈璘,仰慕公子墨彩,特来登门求一副扇面儿。”
小童仰头看看江玉楼,江玉楼画好一幅,直身走过书案,到两树之间的线绳下抬手晾画,目若无人。
小童见了便继续与李承璘说:“陈公子请回吧,我家公子不赠画儿的。”
“排闼而入是在下方才失礼了,在下赔罪。”李承璘将手中扇子扇了两扇,谦谦一笑:“只要江公子一幅扇面儿,千金愿买。”
小童又道:“我家公子的画从来不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