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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黥额为天 ...

  •   开满蔷薇花的小径,穿着洋装的十岁小女孩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行李箱很重,小女孩拉的很费力,一点一店挪向门口那辆房车,汗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流过圆圆的下巴,在鹅卵石上滴开一朵花。
      一只大手接过这个箱子,手的主人温柔的说:“我的亲亲小淑女,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我吧。”
      “谢谢。您真是世上最热心的绅士,先生。”小女孩捏着裙摆行了个礼。
      “你们两个,还没玩够啊?”走在最后的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少妇,看着老公和女儿,一脸幸福。
      小女孩和爸爸默契的朝她一笑:“是的,美丽的夫人,请上车。”
      祢夕傻傻的看着这一家三口上了车,胸口空落落的,又好像满的快要炸出来了,这种感觉,就像记起了遗忘很久的最重要的东西。
      一阵风卷起所有的蔷薇花瓣,打在她早已湿热的脸上。怎么会忘,怎么可能忘?那个清晨,那里的院子,那些对话,那几张脸!
      那是她爸爸妈妈呀!
      那天是她生日,爸爸妈妈带她去旅游贺生。天气那么好,他们一路说说笑笑的出门,车子开的很稳,直到拐角冲出那辆失控的搅拌车,妈妈扑倒在她身上……
      这是在梦里吗?是神听到她的祈祷,让她能再见到爸爸妈妈一面?她能改变那个悲伤的结局吗?
      “爸爸——妈妈——”祢夕朝着汽车追去。
      车子并未为她停留,爸爸妈妈也没有听见她的呼喊,只有那个遥远时空中的自己从车窗在探出头,悲悯的望向她!祢夕怔住了。
      小女孩的左眼是银色的!
      世界瞬间按下消除键,空白将一切粗暴的抹去。祢夕在痛苦中醒了过来。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道。
      “你醒了。”
      感觉到有人说话,祢夕睁开眼睛。日光比平常刺眼,视线有些模糊。她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
      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摸摸她额头,手冰冰凉很舒服,说:“体温正常,暂时没有异样。”祢夕张口想问这是哪里,医生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说:“这是我的私人诊所,放心!有正规营业资格的。其他,有什么问题,让白叔告诉你吧。”
      医生背后走出一个人,正是晚上那个大叔。大叔还是那副邋遢样,朝她挥挥手,打招呼:“哟,美丽的小姐!”
      只听“啪”一下,大叔后脑勺被拍到,一个熟悉的嚣张声音响起:“老狐狸,你的语气像个跟女高中生搭讪的怪大叔。”
      “嘿!没大没小!”白叔反手一把掌打了回去,苏奕哇哇直躲,气氛倒是放松了。闹了一圈,苏奕转到祢夕跟前,神色稍显尴尬。他还没有在祢夕女孩身份的震惊中缓过来,虽然也能理解女扮男装在酒吧打工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行为,只是一时不清楚应该用那种态度面对她。他摸摸脑袋,故作轻松的问:“喂,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祢夕有点惊讶,苏奕对她的态度,又想到之前酒吧的遭遇,又很感激他当时的挺身而出。她对他笑笑:“我没什么事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眼睛……”
      “我眼睛怎么了?”祢夕不解,但经过这样一提醒,也发觉了异样——视力范围变宽了!难道…?她犹豫着用手遮住右眼,结果震惊无比——瞎了八年的左眼能看见东西了!本来应该是件惊喜的事情,祢夕却联想到刚刚的梦境。
      苏奕好像看透她的想法,递给她一面镜子。
      四方的镜子里,苍白的面容,蛾翅般密集的睫毛下,一对漂亮的杏仁大眼。这是祢夕看了十几年早已习惯的,除了左边那只瞳孔是近乎透明的银色!祢夕有点奔溃,手中的镜子掉在了床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祢夕想起昏倒前的最后一幕,惊叫到:“不对!这是那个怪人手掌里的那只眼睛?!为什么会在我脸上?”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苏奕摸摸下巴,思考着该用什么措辞来解释这件事情。“你说的那个刀疤怪人,是一个,国际器官贩卖组织的逃犯,对。而我们呢,职责就是追捕这些逃犯,将他们绳之以法。嗯嗯,不过昨天在酒吧出了点小差错,把你卷了进来。因为那个怪人身体不行,用不了这只眼睛,正好你左眼看不见嘛,咱肥水不流外人,替你做了器官移植,就是你现在这个模样啦!”
      祢夕呆呆的看着他,有些复杂,左眼却逐渐深邃起来。有些事情她一直不愿去思考,但不代表就能自欺欺人。她垂下头,低声问到:“有什么器官保存技术,能将眼睛移植在手掌心的?又有什么移植技术能让人换了一只眼睛后,第二天就能正常使用?我平时是有点笨,但我不是傻瓜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奕讪讪的说。
      “哼,愚蠢!”斜靠在墙壁阴影里的少年讽刺道。他一直没出声,祢夕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说什么?”苏奕跳起来,上向一把揪住白谛的领子。
      “你以为,她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吗?太天真了!”白谛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向众人,把众人仅存的一点幻想与侥幸,完全浇灭了。祢夕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从苏奕攥紧的拳头,和白叔凝重的神色来看,他们背后的秘密非同小可,她心中开始忐忑。
      “好了,还是我来吧。”白叔把苏奕推到一边,拉了张凳子在病床前坐下。
      “老狐狸!”苏奕想阻拦。
      “瞒了一时,以后怎么办?白谛说的对。有了那只眼睛,她已经再也回不去原来那种平静的生活了。你也经历过,应该明白。”
      “可恶!”苏奕咬牙,想起一些不快的往事。他反驳不了他们。
      “谢谢你!”祢夕知道苏奕想帮她,“但我,想知道真相。”
      “好。”白叔收敛了一惯的放荡随意,很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小但聪慧的女孩子。“你相信神话故事吗?你相信这个世界曾经存在着神祇吗?”
      “什么?”话题转变太快,祢夕以为自己听错了。
      “呜,二郎神,知道吧?”
      “你是指道教里那个头戴盔甲、粉面无须,身边跟着哮天犬,手握三叉戟的二郎真君?”祢夕试探着问道。
      见白叔点头默认,她又问道,“玉帝的外甥,沉香的舅舅?”
      “呦,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的嘛!”白叔打了个哈哈,又正色道,“那你知道,二郎神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在哪里?”
      祢夕一脸疑惑,没明白白叔的意思。只见白叔手指向自己的额头,她灵光一闪:“二郎神额头上有只竖着的眼睛。”眼睛?旋即,祢夕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一种冰冷感像蛇一样窜上她的脊背,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令她忍不住发抖。
      “对!”白叔的手指又指向她的左眼,“现在在你左眼眶里的,就是二郎神额上的那只‘三昧火眼’。”
      “你在开玩笑吗!怎么可能?那不过是传说。”祢夕不相信。
      白叔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的表情,朝苏奕使了个眼色。
      苏奕一弹自己的耳朵,摸下耳朵上的黑色挂坠,平放于手心。慢慢的,手心浮现一层金色光芒,光芒越来越盛,仿佛吸取了全部的日月精华。祢夕注意到,苏奕手中的挂坠越变越大,越变越长,闪闪灼灼,终于长成一端是三叉刀形的长兵器,释放着威严肃杀之气。
      与此同时,祢夕的左眼也灼热起来,似乎与那样兵器发出了共鸣,天地晃动。祢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日高云清,陡峭的断崖上,站立着一个手执三尖两刃刀的清奇秀气的少年。少年身影遗世独立,却有撼天动地之能,如孤空之鸿,驻守一方。祢夕感觉他很像某个人,却一时想不起来。只感受到少年额间的那银色纵目,与脚边威严安坐的大型犬,融合成一个巨大的烙印,深深钻入她脑海中。
      “神祇是真的存在过的,你刚刚的感受,就是最好的证明。只不过五百年前他们都湮灭了,只余下了‘神兵法器’,留存现世。”白叔沉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从小接受科学世界观教育的现代青年,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无羁之谈!这是赤裸裸的迷信!祢夕主观上想说服自己。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却是相信了,不仅仅是因为目前的遭遇,还有很早之前,在自己身边发生过的一次次科学难以解释的幻境。她想起了阿婆每日晨间捻着佛珠念佛的声音,让她多次在恐惧中缓过神,忘却前夜的噩梦。
      呆了半晌,祢夕忍不住问出了心头盘留许多的问题:“你们,是什么人?”
      白叔咧嘴一笑:“我们,是与神兵缔结契约的人。”
      “与神兵缔结契约?”
      “就是凭区区人类,可以驱使神兵,为我所用。”
      “那个刀疤怪人也是契约者?”
      “不,他是个遗弃者。没有资格与神兵缔结契约,只能依赖‘黥额为天’的逆天法术,强行使用这只三昧火眼。”
      “黥额为天?”
      “在额头上割开一道口子,把眼睛填进去。不过,天眼需要能量来‘养’,没有契约的人,只能用□□能量去喂养,但那块肉会很快坏死,需要不断的在其他皮肤上再割一道口子,重新填进去。”
      祢夕一阵恶寒,难怪刀疤怪人体无完肤,最后竟然将眼睛植在手心上。她小心翼翼的问:“那么我呢,属于哪种情况?”
      “情况不明。”白叔靠在椅子上,双臂交叉,“你没有经过缔结契约的仪式,也没有运用逆天的法术。这只眼睛自然而然嵌入在你眼眶内,没有排异。至今为止,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目前看来,一切正常。但以后会怎么样,也说不准。”
      祢夕低头不语,其他人也陷入沉默。
      “算了。目前来讲,我还是个受益者呢。眼睛,能看见了,也可以做更多事情。至于其他,不受我控制的东西,担心也没用。”
      众人都惊讶于她的豁然,他们不了解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面对变故总能多一份平静,与其担心未知的明天,不如将现前的日子过好。而且一直为生计奔波忙碌,根本无暇顾虑其他了。
      “糟了,一晚上没回去,阿婆要着急坏了。”
      祢夕赶紧下床,向众人道别。
      “等等,我送你。”苏奕说,“老狐狸,车借我。”
      白叔纠结了许久,“好吧。但千万当心!不要弄坏了!开门要轻点,不要踩刹车。”
      “知道了,知道了。”

      本以为本叔这么小心,应该是辆豪车,结果出门一看,竟然是一辆银色的吉利熊猫,空间很小。苏奕长手长腿,蜷缩在驾驶座上,有些滑稽。他不停吐槽:“老狐狸为了不让人接触他的宝贝,竟然挑了这么幼稚的车当座驾。哼,要是孙悟空知道了,看不跳出来一口咬死他!”
      “和孙悟空有什么关系?”祢夕好奇的问。
      苏奕嘴角一挑,对她神秘一笑:“这辆车上也有神器。”
      “车上也有?是什么?”
      苏奕笑而不语,突然贴身靠近她。眉眼对视,只看见他古雕刻画的五官,修长的颈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祢夕脸刷一下红了。苏奕在她头上打了一下:“保险带没带。
      他像没事人一样,贴心地为她拉好安全带,回到驾驶座,点起发动机。只听“呜”很响的一声,比赛车启动的声音还在夸张,这不该是一辆破吉利能发出的。祢夕紧张的望着苏奕。
      “想知道这辆车上装了什么吗?”
      祢夕点点头。
      “筋斗云——”
      话音未落,吉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离弦而出。惯性将两人狠狠摔在车垫上。苏奕兴奋的“哇呜”大叫,祢夕浑身僵硬,紧紧能抓住把手,又担心会不会有警车追捕。
      “听点音乐吧。”苏奕见她这么紧张,打开音乐缓解她的情绪。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下一首。
      “喜羊羊,懒羊羊,美羊羊,别看我就是一只羊……”
      下一首。
      “白龙马,蹄朝西,驼着唐三藏,小跑三徙弟……”
      苏奕满脸黑线。“竟然都是动画儿歌!我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将筋斗云装在吉利熊猫上了,这根本就是他的变态嗜好!”
      祢夕忍不住捧腹直笑。
      “还是听广播吧。”
      “今天上午六点,市锡新路西侧152号自建房发生一起特大火灾事故。事故已造成一人死亡,五人受伤。事故原因尚未查明……”
      祢夕脸一僵,脑中哄一片,像被千斤大锥砸中。
      “怎么了?”苏奕发现她的异样。
      “那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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