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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攻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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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声持续连绵着,看来,是要下个整夜了。
內侍低垂着头,脚步很轻,有条不紊的熄灭了矮榻旁边的灯火,只留下床边的几盏。
纵然她脑袋后没有长着眼睛,她也知道,颜烈在看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看得她整个后背都火烫起来。
突然,那人笑了,轻轻问道:“干嘛一直背对着我?”
內侍停下手中的活儿,低声反驳道:“……谁背对着你了,我只是在忙着收拾你的行礼。”
颜烈笑道:“你既然在忙,干嘛把灯灭了。”
內侍抬眼瞪了他一眼,但眼波又很快移开,嘟囔道:“我看你精神不好,以为你要休息嘛,好心当做驴肝肺……”
颜烈失笑道:“好好好,是我错了。”
片刻,他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换成了落寞,道:“我明日就要出宫了,承蒙你关照多日,但怕是,没有机会再报答……所以想跟你多说几句话罢了。”
內侍脸颊一热,轻声道:“谁要你报答……”
颜烈叹了口气,道:“哪怕,女皇陛下再准我多待一日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喜好,不知道我出宫后,能不能再帮到你什么……”
內侍咬着下唇,想了片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搬了一张矮凳到颜烈床边,看着他笑道:“我叫婉儿,喜欢粉色,从小在宫里长大,所以你出宫以后,应该什么都帮不到我——”
说到这里,內侍咬唇轻笑,慢慢替颜烈把被子展开,盖好,然后又笑着,凝视着颜烈的眼睛,道:“你真的想帮我的话,就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颜烈嘴里念着內侍的名字:“婉儿,婉儿……你姓什么?”
內侍笑道:“我没有姓,我没见过父亲,母亲是女皇陛下的乳母,但她也没有姓。”
颜烈想了想,握住了內侍的手,道:“我找到感谢你的方法了。”
內侍脸一红,瞬间抽回了手,颜烈不以为意,兴高采烈道:“我把我的姓,分给你,好不好?”
內侍扑哧一笑,道:“谁要跟你姓。”
说罢,起身替他重新盖好被子,压好被角,道:“我去外面帮你收拾行李,你早些休息吧。”
內侍转身,但背后传来了颜烈的叹息声:“不知道,女皇陛下肯不肯让我再多待一日,哪怕半日……”
內侍回身,笑道:“别妄想了,太后过几天就要回宫,她最讨厌宫里有外面的男人,你待在这儿,肯定会惹到她的。陛下让你明天出宫,是为了你好。”
颜烈的眼神缓缓变得认真起来。
夏侯千的女儿回宫,就意味着,王家的靠山回来了。
由夏侯世嘉这个太后坐镇,王昭的小命儿十有八九保住了。而王昭不死,阿秋也就决然不会有事。
自损八百,是为了伤敌一千。但现在,敌人还好好地,女皇只要不傻,就不会眼看着公孙长秋出事。
阿秋是因为自首而入狱,救他,太过麻烦。还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女皇绝不会亲自出面,而是需要一个工具人……
颜烈缓缓松了一口气,笑了。
怪不得,女皇要他现在出宫。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去做这个工具人呢?
太师府。
相同的雨夜,也有一个相同的,听着雨声而睡不着的人。
王太师披着外衣,坐在案前,出神的望着手里的一根针,银色的粗针,面色灰暗无光,丝毫看不到一点儿血色。
公孙长秋那日来见他,第一句话便是,他血气亏损,活不过年底了。
虽然,王太师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眼看出了自己的顽疾。
又或者,他买通了熟知自己病情的郎中?毕竟,公孙长秋能写出那篇绝命童谣,定是知晓自己最近病情不稳,所以才拿来催命。
王太师苦笑着咳了几声,心道,面对这样一个死敌,自己却不得不放下仇恨,为了三个子女的生命和后路,而依仗他背后的势力。
王太师放下那根针,缓缓拿起一旁的金漆木盒,打开,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金印。
辅政大臣之印,先帝造了三块,他与夏侯国公、翟太傅三人,一人保管一块。
羲阳拿他三个子女的性命逼他,为的便是这方金印。
但他不甘心,羲阳太绝,太狠,他不信,自己交出金印,羲阳会答应留王昭他们一条性命。
不过,如今这方印,也不再属于他了。
这方印,被他拿来献给了银针的主人,他自诩姜太公,而王太师自己,便是自愿上钩的那尾鱼。
当当当,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爹还没睡?”王铁珊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件厚斗篷。
王铁珊轻叹了一声,关好门,走过来替父亲披好斗篷,道:“马上要过冬了,爹要保重身体才是。”
王太师慈爱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袁文璋胆小无能,外强中干,如果不是自己扶持,他怎么可能有今天刑部侍郎的地位,自己死后,女儿未必镇得住他。
王太师冷肃如秋风枯叶的生命突然注入了一股力量,他必须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即使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空荡冰冷的卧房,上好的紫檀雕花床,袁文璋烦躁的坐起身,打了个喷嚏。
王铁珊回娘家快一个月了,自己就守了一个月的空房。好不容易睡前抓到一个侍妾,但玩闹一会儿,还是被她给逃了。
袁文璋知道,自己这袁府上下,没有一个姓袁的人,都他娘的姓王,是他娘的母老虎的内应。袁文璋长吁短叹一阵,又烦躁的重新躺回了枕头上。
“老爷,老,老爷……”
袁文璋揉了揉耳朵,觉得是自己幻听了。不然,门外怎么会响起侍妾那柔柔弱弱的声音?但很快,袁文璋知道自己没有幻听,那一连串扣门声,仿佛敲打着他的心房。
一个鲤鱼打挺,袁文璋穿好裤子,裸着上身,跑下床去开门。
门一开,四眼相对,尴尬极了。
袁文璋挠了挠头,道:“祁司丞,你怎么,怎么大晚上的……来了?”
祁灵修笑了笑,道:“夜凉榻冷,陛下让我来看看,袁大人需不需要添些什么?毕竟,太师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铁珊小姐肯定照顾不过来。”
袁文璋一头雾水,祁灵修冲他一笑,微微侧过身体,袁文璋这才看清,祁灵修清瘦的身体背后,竟然跟着两个水灵灵,白面粉团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