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寂寞》班如

15、第 15 章

　　傍晚，碧玉接到许慎远电话，便整理停当下得楼来。中午他来电话，碧玉伸手按掉铃声，静静想了一会，还是接起了第二个电话。许慎远也不多话，只说晚上接她吃饭。
　　车子上了高架，又下来，转过那灯光辉煌人头涌涌的江堤，义无反顾地往城市的边缘开去。碧玉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闻着车座皮革的气息，看着那些自从她到达这个城市后就从未变化过的钢架路灯，亮着莹莹的黄光，一个一个掠过弧形的窗外。
　　许慎远一声不吭地开着车。他们就这么沉默着，安静地到达了一座红砖结构的大门前。门卫照例凶巴巴地来拦，许慎远不动声色地摇下车窗道：“去管理学院，上课。”门卫气焰顿敛，挥挥手让他们进去。碧玉暗自摇头，这大学，已不再是当初他们的那一个大学了。报出MBA抬头，便可长驱直入，路道两边竟也傍如外面寻常马路那般漆了黄漆，倒是有限速5码的标牌，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5码，那是限速自行车吧。

　　只是许慎远循着旧路，往食堂那里开去，却是越开越心惊。早知前一阵大学改建，树起两幢突兀大楼，却不知变化会得如此之大。非但他早年的宿舍楼已夷为平地，早先的食堂亦化为乌有。碧玉只静静地看着他。海报栏前初次一见，弹指14年，他二人之间可说天翻地覆，亦可说仍留在原点。时间地点，皆是虚无，难道他会不明白吗。就好比这水泥路面清清爽爽，何曾像是有过一个海报栏，一对少年男女隔着人群相对微笑。何必来凭吊，既然她仍在他身边。
　　许慎远微微有些泄气，想了想，拐个弯走一段，终把车缓缓停住在草坪边，却也不下车，只升起天窗，头顶小小一片天空，星光点点。他伸手摸西装内袋，摸出手来，却是翠蓝色一只小盒子。
　　他看见碧玉的眼底里微微有些吃惊，不知怎地，心中便有些欢喜，又像小时候淘气恶作剧，明知她已知己意，仍盼她欢喜打开盒子。可她惊讶过后，却不伸手接，只是看着他，似是等他下一步动作，那眼睛里又似素日一般，无嗔无喜。
　　许慎远忽地一阵无名怒气便升了上来，心中只觉不耐：她这又算什么意思。一晃这许多年。能给她的，都给了，今日她要婚姻，他便仍是给她，她想他怎样，还想他怎样？他几乎想手掌一翻，便把盒子收回去，忍得一忍，到底还是坚持着，且看那女子是如何反应。

　　碧玉瞧出许慎远神色有异，心下却只是一段哀伤，如墨汁入水，丝丝缕缕，渐渐绵延透了全身。他不明白，他始终不明白。今日之事，何尝需要他以婚姻了结？她在等他解释，解释那一刹那的犹豫，告诉她他惧怕的是什么，怀疑的是什么，如果可能，他们可以再谈谈，上一次，他在答应她之前，心里又在想什么。她不怕他有什么答案，等了这许多年，何妨再给他些时间。上一次，他们只是因着区区一张房产证。这一次，他们却又因着什么？重来一次，她想也许事情会再好一些。可许慎远，却兴师动众地把她带到这里，托着一只戒指，等她欣然来接。
　　她模糊地疲倦地想，如果两次情形能换一换，那该多好。在她需要浪漫和激情来肯定的年纪，她会想要一只明晃晃的钻戒。可是现在，她要的，只是他们之间一片明晃晃的，不掺一点沙子的默契和心意。

　　碧玉叹出一口气来，伸出手来接过盒子，打开见是小小一粒圆形石头，光芒闪烁，镶着朴实无华的六爪戒托，指环是简单一个圈。是她喜欢的款式。这些年来，他们也只对奢侈品的品位惊人一致。
　　她到底不忍拂了他的意。

　　许慎远见她接了，心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悦，一股子空落落的疲倦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