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林翊洄

15、第十五章

　　在家开开心心待了一周，突然发现老萧竟然开始担心我了，不是都觉得我应该完全自强自立的么，不是教我独立能干不依赖任何人的么，现在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了，要不就是让宋逸然帮我，要不就是以后一定要听宋逸然的，要不就是你干不了快去叫宋逸然……
　　晕，害我好像娇滴滴的像温室里的花似的，搞得我都不习惯，其实，老萧的教育方针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回D市的路上，我向宋逸然解释，别让他误会我爸总使唤他，包括穿衣服这种小事，出门前老萧竟然还一定要宋逸然帮我穿。
　　宋逸然听着我的解释大笑，握着我的手说，“没关系，我愿意。”
　　恩，这六个字听着是挺顺耳，但老萧也太作了，我表示完全不能理解老萧为何发生如此大的转变，难道是接受了徐叔叔的暖男型老爸的教育？

　　还有让我高兴的就是，我和宋逸然如之前所想的那样，在小熊的屁股里，找到了另一枚小小的银质钥匙，会说话的小熊背后屁股处有一个拉链，是给他里面的小录音机换电池用的，没想到宋爸爸当年就把钥匙藏在了那个小熊的“屁股深处”，就是直接塞进了棉绒里，所以就算我打开拉链拿出小录音机洗了小熊那么多次，也没发现那里还有一把钥匙。
　　那么多年没有再让小熊唱歌了，宋逸然给它换了电池竟然还能出声，宋爸爸的声音很好听，而我的生日，也就要在下个月了，真希望下个月，我能和宋逸然一起好好的过生日。
　　“傻乐什么呢？”宋逸然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牵住我的手。
　　“没有。”我摇摇头，“就是高兴！”
　　春天快要来了呀，绿树抽新芽，我喜欢这生机勃勃的季节，回到我跟宋逸然的家，我一定把门前空空的苗圃变成小花园。

　　夜色很温柔，我胳膊上的伤其实也好的差不多了，晚上宋逸然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抱着我睡，恩，真舒服，靠着他，哪怕一句话都不说，都会觉得很好。明天，我们说好了一起去银行。
　　“紧张吗？”宋逸然问我。
　　我摇头，“不紧张。”忽然又觉得不对，“我们怎么把证据交给警察？”我知道，任氏，不，是那些人一直在等，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手上有能够让他们跌落高台的东西在，因为他们不确定那些东西在哪里，所以，那些人也在等。可如果我们通过正常的渠道举报并递交证据材料，那些人，又肯定会利用职权压下去。
　　“放心，我会有办法。”宋逸然告诉我不要担心，一切有他。
　　是的，有他，我就不担心，他那么聪明，他一定有办法撕开那些人现在假惺惺的嘴脸，让他们最真实的面目呈现在大家面前，告诉大家有些人，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好。
　　“如果明天有意外，我不得不离开，小岑，一定要相信我会回来。”宋逸然贴着我的耳边淳淳的说。
　　“你不会有意外，你也不会离开。”我捧上他的脸，他的目光很温柔，他的眼睛很好看，其实，最初让我产生错觉的，不就是他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么。
　　“对，我不离开，所以小岑，你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宋逸然点点我的额头。
　　“我有你照顾啊。”我钻进他的怀，环着他的腰，“宋逸然，晚安。”

　　早起是个大晴天，太开心！我做了早餐，准备吃饱喝足啦跟着宋逸然出发，可宋逸然吃着吃着突然冒出来一句，“要不你在家等我，万一又遇到……你知道的。”
　　“不！”我义正言辞，“你又不要我！！！”
　　宋逸然笑，“我怎么会不要你？！”他又补充，“可是，是真的会有危险，现在我们在这里，那些人找不到我们，可是到了市里，就不好说啦。”
　　“我知道，可是你也说你有办法的。”我看着宋逸然，让他一定要带着我，我知道过程不容易，但一定要有我。
　　“好啦好啦。”宋逸然盛起他碗里的粥喂到了我的嘴边，“要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话。”
　　“恩！”我使劲点头，吃掉他喂过来的粥，就怕他不带我去，其实，对于我来说，不管危险还是怎样，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很满足，哪怕，哪怕结果并不如我们意料的那样，但至少我们努力过，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D市市中，东建银行总行，三楼贵宾业务区，宋逸然拿着宋爸爸的死亡鉴定书，还有他的相关证明文件，我们申请开保险柜。
　　业务人员带我们进入柜区后，便关好门锁，只留我们在里面。爸爸们说过，要一起过生日，要好好的在一起。
　　我：1991年3月27日
　　宋逸然：1988年8月6日
　　是了，就是这样，柜号是179，我们出生年份的总和，他拿一把钥匙，我拿一把钥匙，同时插进锁孔，我们俩相视而笑，对着最后的密码按键，我摁下327，他摁下806，他的大手抚上我的小手，宋逸然带着我一起转动柜箱锁把，我闭着眼不敢看，却听到“咔哒”一声，柜门缓缓打开，我睁眼，里面安静的躺着一个文件盒。
　　终于，我转身抱住宋逸然，感到我的心就要飞了起来。
　　这个文件盒加上宋逸然身上的U盘，虽然它们里面满满都是这个社会的阴暗面，但是它们也承载着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诚实，最无怨无悔的付出与最温暖人心的爱。
　　只要我们不害怕，我们用自己的勇敢坚强去面对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切，阳光依旧洒满在我们的心底，并用他最美丽的方式。

　　宋逸然翻阅一下文件盒里的文件，的确，很清晰的证据线条，还有照片，相关人员签字留印的自述证词等等。合起文件盒，把它和U盘一起装进宋逸然的背包里。最后，在关上柜门的那一刻，我们拿出了我俩在N市的家里妈妈为我们拍的照片，锁了进去，没有父辈的守护，我们并不会走到今日，这份喜悦，希望他们也能感受的到。

　　踏出银行的时候，我跟宋逸然手牵着手，暖暖的微风迎面吹来，吹散所有的阴霾。
　　可就在这时，银行大楼的侧面闪过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嘭”一声响，擦过我的耳边，我被宋逸然远远推出去好远，我爬起来就往他身边跑，却又听到“嘭”的一声，宋逸然却直直的倒在了我的面前。
　　“宋逸然！！！宋逸然！！！！”我扑向他大喊着，我快速的转头在四周找寻，是谁？？？是谁？？？
　　猛然间，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人，就是景煦！！！
　　不知从何时冲过来了大堆的警察，景煦就在那个瞬间被警察按到在地，那一刻，我似乎觉得他是在看着我的。
　　不要！！！！我不要这样！！！！宋逸然，你醒醒啊，求求你，你睁开眼睛啊！！！你说你不会离开的，你不可以不要我的！！！

　　我几乎失了所有的魂与魄，我就那样跪在他身边，满身满手都是他的血，我看着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起宋逸然，我却再没有力气站起来，我软软的倒在地上，我不相信宋逸然会离开。
　　“小岑，跟爸爸回家。”一个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我转头，是老萧，不，他也是爸爸，宋逸然有次对我说过的，可不可以，叫老萧一声爸爸。
　　他搀起我的身子，抱着我在他怀里，“小岑，会好的，会好的。”
　　“不，不会好！！！”我已经不能再控制我的情绪，我对着爸爸大声嘶吼，“我看见宋逸然流血的地方了，就在胸口，你们不用骗我！！！他走了，他不要我了，他说过他不会离开的！！！”
　　我转头，那救护车车顶的猩红颜色如鬼魅一般，它带走了宋逸然，不可以！！！
　　我挣脱爸爸一直箍紧我的双臂，奔向那辆快要开走的救护车，宋逸然，你不可以走，不对，宋逸然，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一步，两步，我努力的跑，努力的跑，可却怎么样都追不上那辆车。瞬间，无尽的黑暗侵袭了我，宋逸然，你不可以离开！！！

　　电视里放着关于那天在银行门口发生枪击案的报道，与之前在城南北街的枪击案一起，新闻主持说，警方确认两起枪击案都与任氏集团有关，且后续正在跟进调查，相信事实的真相终将水落石出。
　　怎么可能不会水落石出呢，宋逸然死前带着那么多的证据、线索材料，景煦也落网了，他竟然也是任氏灰色交易的一份子，宋逸然大概早就知道吧，可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目光呆滞的盯着新闻，妈妈给我披上一件衣服。爸爸当晚把晕过去的我从医院接了出来，送回N市的家后，就赶去了警局，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
　　对，这是大案，我身边最爱的人用命换来的这一切真实，没有人知道我心底到底有多痛。
　　妈妈扶着我靠向她的肩，她一下一下拍着我，就像小时候哄我睡觉似的，我已经没有眼泪，也不想说话。
　　宋逸然，你说你不会离开我的。

　　作为现场目击整个案件发生的在场人之一，我需要去警局做相关笔录，而且，我也有很多话想要对警局的人说，我想要自己去说，本来，我以为会是我和宋逸然一起去说的，可是现在，只剩下我自己。
　　爸爸就在N市的警察局门口等我，现在这起案件由N市、D市联合调查，带我去了专案组的办公室，他安顿我坐好，嘱咐警员照顾我的身体，便出去了，我看着面前坐着的陌生警员，第一句话问的却是“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萧小姐，我知道您意有所指，但也请您放心，这次在D市东建银行前发生的枪击案已经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所以，您尽管放心的说，专案组也会保证您的安全。”其中一名女警员很严肃的说完，打开电脑，准备笔录。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宋逸然所谓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让事件公开，进入所有人的视线，在这样的关注下，真相才会显现，证据与线索才不会莫名的消失，该现出原形的人才能无所遁形，接受法律的惩罚。只是，这个“公开”的代价，于我，太残忍，宋逸然，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

　　于父辈，于宋逸然，于己，我都有责任与义务将我所知的告诉他们，虽然，我其实并不了解案件中实质核心的内容，但我能证明他们曾经努力的意义。
　　关于我的亲生爸爸，宋逸然的爸爸，从小照顾我到大的爸爸，我的妈妈，以及景煦，我都很诚实的向他们述说了我知道的所有，除了有牵扯于Aeriality的部分，他们不问，我也并不多说。很快，2个小时，我想说的，也说完了，他们想问我的，我也告诉了他们。女警员扶我出去，爸爸就等在外面，向同事到了谢，他带我回家。

　　接下来的一周，爸爸依旧很忙很忙，妈妈也被警局问过一次话，楠宝下班就会回来陪着我，曼一在D市，也会经常给我电话。只是，这明明是要春天了啊，为什么我刚刚觉得要暖和起来的天气却突然转寒，我开始找衣服，对，我好冷。
　　我穿上毛衣，带上帽子，穿上羽绒服，可为什么还会那么冷，我把家里的空调调到最热，对着空调大吹热风，为什么，还会那么那么的冷，外面没有太阳，抽了绿芽的柳条重新变成了光秃秃的树杆，我用双臂自己抱着自己，蹲在墙角，冷汗一层一层的侵蚀着我，直到我听见妈妈在叫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醒来，又是医院，为什么又是医院？！我不要待在医院！！！
　　“妈，我想回家！”我对着床边眼圈红红的妈妈说，我知道，妈妈又哭了，可为什么我就是哭不出来呢？
　　“好，回家，妈妈带你回家。”妈妈从病床上扶起我，为我穿鞋穿衣，“我们现在就回家。”
　　“不，妈妈，我说我要回家！”我向妈妈大声的说，她没明白我的意思，“妈妈，我说我要回家。”
　　母亲的眼光很惊疑，她看着我，她抱住我，泪滴在滴我的脸上，可我却很清醒，“妈妈，我要回家等他。”所以，我要回D市的家，宋逸然给我的家，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所以，我要回家等他。
　　爸爸这时进来了病房，看着妈妈的样子，又看看我，他笑了，很柔和，我看着他，对他说，“爸爸，可以送我回家吗？”
　　可是，说完这句话，我看到爸爸的脸上也挂上了泪珠，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能哭呢？我呆呆的看着他们，努力的思索为什么，对，好像是因为他不在了，他不在了，我就不会哭了，我忽然的不能呼吸，我喘不上气来，爸爸抱住我把我放在床上，于是，我又看到了一群白衣服的人围着我，好累，好烦，宋逸然，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