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林翊洄

14、第十四章

　　萧岑的爸爸20年后向AERIALITY发出任务协议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宋逸然接到任务。那么多年，他隐匿在人群中，默默的关注着任氏，关注着那些，拥有多数人不能拥有的权力却掌握着大量财富的人。
　　是的，他们的所得大多并不合法，但他们却能够通过权力，让那些并不合法的利益最终为己所用。掩人耳目的手法有许多种，但希望能够适可而止。
　　萧岑爸爸知道女儿在D市上学，其实是因为他一直在D市的任氏办公楼里做保洁员，是观察也是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那时，他总会时不时注意一个从N市来到D市的年轻人的动向，表面上，他是D市任氏分公司的经理，其实，他是任子承在D市的一枚棋子，完成任氏涉猎的一些灰色交易。他发现那个叫景煦的年轻人经常去Z大找一个女孩，可时间长了，他也发现，那个年轻人实际上关注的人，是他的女儿，萧岑。
　　大概一年多以前，他开始发现景煦有意让公司的部分业务与萧岑所在的公司接触，虽然都是正常生意，他还是隐隐的不安。
　　所以，快要20年了，他的兄弟不能白白死去，他也无法再忍受新闻里，那些人渐渐拥有越来越大的权力，比如，那其中有的人已是N市的市长，他向AERIALITY发出了申请，有零散的消息每隔一段时间会以不同的方式到他的手中，但不够，他需要等待更深入的线索。
　　那天天气很冷，他在一楼默默做着打扫，瞥见萧岑就蹲在马路边，她似乎身体不适，脸色已经惨白，就在这时，萧岑的身边停下一辆车，车上下来的高大男子在那一瞬让他几乎不能呼吸。那么相像的身材，那么相像的眉眼，还有那么相像的一身英气，那就是宋的孩子，他在那一刻肯定。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接到的所有关于景煦的动向中完全没有提到萧岑两个字，大概是为了保护吧，他隐隐的笑了，原来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啊，天意，宋，你没有完成的，就让孩子们替你完成吧。

　　一切都正常的进行着，直到有一天，AERIALITY忽然告知他任务失败，协议终止，从此再无音讯。
　　太突然了，他十分的担心，忽然生出的绝望让他觉得此生再无机会。他知道宋逸然可能暴露身份了，否则AERIALITY不会发来如此的通知，但他也知道宋逸然肯定不会在任氏手中，否则任氏不会每天都弥漫出一种紧张的气氛，大厅里来来回回进出的黑衣人让他确信宋逸然还好。
　　他迫切的需要与宋逸然联络，他手中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交出去，不能让为此付出生命的人就这样白白牺牲，不能继续让那些人还高枕无忧。
　　可是，他不能直接去找萧岑，那样太明显，而且对萧岑对宋逸然都太过危险，毕竟，他在任氏的办公楼里做清洁打扫已10多年，就算没有几个人，可还是会有人能认得他。
　　那就在任氏吧，就在这里等，总会有机会的。

　　终于，他看到了萧岑，对，就是现在，他提着一桶脏水，快步向她走去。

　　在城南北街扫地，他看到宋逸然在街对面的路灯下，他希望他的举动，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死没关系，他不希望孩子们受伤。
　　倒下的那一刻，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那么勇敢的扑倒宋逸然，子弹擦过女儿胳膊射向他，他笑了，也许这个时间刚刚好，足够他说出守护一生的秘密，有那么一刻，他看到了希望在飞。

　　宋逸然抱着萧岑到医院，小丫头已昏过去有一会儿了，医疗车上，医生让她放下萧岑好给她包扎救治，但他就是不愿意松手。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受伤，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宋逸然那一刻几近崩溃，他不该带她来的。

　　看着小丫头被推进治疗室，宋逸然人生第一次觉得深深的无力感遍袭他的全身，等待在治疗室之外，终于，小丫头的胳膊被包扎好了，输了点滴，脸色也微微好转一些，被护士推出治疗室的第一刻，宋逸然便冲过去看她，她没有醒，沉沉睡着的样子让他心疼，什么时候开始皱着眉了，太多的难过伤心此刻侵蚀着她，同样，也侵蚀着他。
　　跟进观察病房，宋逸然守在小丫头身边，可就在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宋逸然转身，是景煦。
　　呵，景煦？宋逸然眯起眼打量眼前这个男子，他来找他，目的是什么？
　　宋逸然几乎了解有关于景煦身上的全部故事，可他这个时候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宋逸然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景煦没有想在观察病房说话，宋逸然会意后两个男人并肩走出，一刻钟后，宋逸然回来，景煦离开的时候他说了声“谢谢”，毕竟现在这个时候，他能来看她，已属不易。

　　宋逸然知道保险柜另一把钥匙大概就在小丫头那里，回一趟N市是必须的，他希望小丫头能平平安安，并且，不留下什么遗憾。不管是对萧岑，对父辈，宋逸然都深切的知道到今天这一步，自己，必须是要做些什么了。
　　带着小丫头回家，把他们俩父亲的故事讲给小丫头听，他环着她，对她说着她的父亲，还有自己的父亲、母亲，宋逸然的心在那一刻无比柔软也无比坚强。他知道，他从此不再是一个人了，只要有怀里的这个小丫头，他就能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小丫头跟他想象的一样，知道了另一把钥匙就在她那里，就想要立刻去N市，不急，宋逸然一来担心小丫头的身体，二来，他抱着小丫头时眸色深深，现在，该着急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那些人。

　　晚上给小丫头换药时，他仔仔细细的检查她的伤口，幸好没伤到骨头，但伤口也不算浅。应该还是很疼吧，宋逸然上药的时候轻轻的吹吹，她不敢看自己的伤处，皱着眉，咬着自己的小嘴，宋逸然心里一抽，“疼吗？”他尽量小心的裹着纱布。
　　“不疼。”小丫头答他，还转过脸来对他笑。
　　其实低烧一直就没退，她不愿意待在医院，消炎药就没怎么用，伤口有炎症，还有就是，她心里其实一直也是难过的吧，还要在他面前装作自己也可以的。什么时候开始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难过伤心了？宋逸然替她穿好了睡衣，他一把抱住她，“小岑，不要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刚刚见到爸爸，爸爸就走了，这一次，她知道，爸爸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一直没出声，直到宋逸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濡湿一片，他一下一下的拍着小丫头的背，更紧的抱住她，她的身体好冷，从遇见他之后，就没有像今天这样冷过，宋逸然低头看她的脸，她却忽然间吻了上来，第一次，她第一次主动吻了他，急切的，毫无道理的，带着满满依赖的。
　　宋逸然也回吻了她，在越吻越深的同时，宋逸然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告诉自己可以了，可心里却像有一把大火在烧。他强制自己离开，她却扯着他不要他离开，小小的蛮劲就是不让他走。
　　“好，不离开。”他点头，用他的气息包围她，从此再也不分开。

　　带着小丫头去N市，是三天之后，宋逸然一早就收拾好了小丫头的东西，除了换洗衣服，主要是伤口还需要每天换药，还有一些消炎药什么的。他换好衣服下楼，小丫头却左看看右看看的，他问怎么啦，她笑着说，很帅！宋逸然其实有点紧张，第一次，正式的去小丫头的家呢。

　　四个小时到N市，宋逸然轻车熟路的到小丫头的家门口，萧岑大叹，有这样一个男朋友简直毫无秘密可言，她可从来没跟他说过她家是哪条街哪条道。楠宝说好了在院里等她，看她下车了，并初步鉴定宋逸然的外貌与身高之后，对着萧岑大呼满意。
　　萧岑说自己的胳膊不小心烫伤了，楠宝可着劲儿的对宋逸然说怎么那么不小心照顾萧岑呢，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宋逸然点头笑，跟着两个叽叽喳喳的人上楼到萧岑的家，楠宝和萧岑从小就在一起玩，在萧岑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宋逸然，看来你今晚只能睡沙发啦，我们小岑的房间是单人床，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小岑房里打地铺。”楠宝一进家门边说着，边立刻把宋逸然拉到萧岑妈妈前站好，“阿姨，这是宋逸然，向您报到，请您检阅。”
　　萧岑妈妈拍楠宝的脑袋一下，“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可虽这样说着，却还是对眼前的大男孩颇为满意，女儿的眼光，果然不错。
　　萧岑妈妈招呼着宋逸然坐下，楠宝倒了饮料给宋逸然，“这会儿呢，你先放松一下，一会儿等着接受萧叔的审查。”
　　宋逸然默，其实早就见过了好吗？看看楠宝身边站着的萧岑，宋逸然心里痒痒的，小丫头的脸色粉红粉红的，低着头一副羞答答的样子，看着是挺镇定的，其实心里应该不知道怎么乱打鼓呢。

　　晚上快要晚饭的时候，萧予衡回来了，宋逸然赶去开门，在开门的一瞬，向萧予衡问好，“萧叔叔，您好，我是萧岑男朋友，宋逸然。”
　　萧予衡看了一眼宋逸然，宋逸然也回看一眼他，于是，两个男人心领神会了。而有关于初次见面都得先查查户口的必要程序，在餐桌上的两个男人之间一问一答的形式下完美收场。
　　萧妈妈听完很是心疼眼前这个孩子父亲早逝，母亲又远赴重洋打拼改嫁的惨痛经历，深感这孩子真坚强，独立性真好，现在工作又不错，还能照顾到自家闺女，恩，满意了！
　　“太好了！！”蹭饭的楠宝鼓掌欢呼。
　　“好什么好？！”萧予衡看楠宝一眼，楠宝吐吐舌头，向萧岑说悄悄话，“你爸舍不得你啦。”
　　萧岑也笑，这时萧予衡突然意味深长的看向宋逸然，“以后，有什么打算呀。”
　　宋逸然答，“最近工作比较忙，等这阵忙过去了，和小岑好好过日子。”他大概也了解萧予衡此时的心情，因为故友，他也有太多的放不下，而对于萧岑，以一个爸爸的心态来说，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是应该不开心。

　　吃了饭，楠宝拉萧岑去她家，而萧予衡也很自然的提议宋逸然陪他出去走走，散步消食，宋逸然知道萧予衡有话要问，而他，也有话需要对萧予衡说。
　　关于萧岑亲生爸爸的事，宋逸然告诉了萧予衡，30年多年的刑警生涯给了萧予衡无比强大的内心，却也抵不住在听到昔日战友的讯息时内心所受到的震动。他想，老赵走的那一刻，应该是高兴的。
　　宋逸然与萧予衡站定在那天景言发生车祸的街口，“逸然，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盒胶卷吗，我没有打开，但希望这一次，对你有用。”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或许带着嘱托，或许带着不甘，但活着，就要继续。
　　“叔叔，我还是希望是您自己让它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宋逸然对着那人车川流的街道，冬日已渐渐过去，初春时节，N市的风尤其的大，但即使那风里依旧带着阵阵的凉意，却还是抵不住春天的气息。
　　宋逸然决定在一周后带萧岑回到D市，萧予衡期待与鼓励之余，也有隐隐的担心，“一定照顾好小岑，那孩子，心里有痛，但就是不说，尤其在我们面前。”
　　“现在，在我面前也是。”宋逸然点头，其实那晚之后，他知道她心里一直难过，而且身上有伤，可就是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一句疼。
　　“年轻人，小岑的以后，就靠你了！”萧予衡想起萧岑小时候圆圆的脸，笑笑的抓着他的头发，时间真快，一晃眼，小闺女就长大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宋逸然其实从来不轻易许诺，但对着眼前这位付出甚多的父辈，他尊敬他，感谢他，是他，将一个好好的萧岑带到他的身边。
　　“其实小岑喜欢笑，多让她笑！”萧予衡拍拍宋逸然的肩，“走了，回去，你还得帮小岑换药呢，她妈妈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