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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开始学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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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定远伯之前我内心惴惴不安,他毕竟是这个世界公认的“一家之主”,掌握后院女子的命运,我的生死悬在他一念之间。只能希望失忆这块金字招牌能搪塞过去吧,我默默祈祷着,在他书房外等待通传。
“老爷让您进去。”侍从压低了头,帮我推开书房的门。
我把阿绿她们留在外面,单独进去。
书房很大,分了隔间,定远伯坐在一方长书案前看书。我站在屋子中央,拿不准该喊他什么,迟疑半天还是小声喊了一声老爷。
他抬起头来,我随即垂下眼睑不跟他对视,方才粗粗打量了一下,他人近中年却未发福,面上留着短须显得严肃,看起来还是挺年轻的。
就听他问了一句,“你是谁?”
卧槽?!我吓得猛地一抬眼,他正目光犀利地盯着我。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从卧槽他居然看出来了到妈啊他会不会杀了我我是不是要死了,然后我就听到自己说:“我不知道。”
他眉间轻微地一拧,朝我招了招手。我战战兢兢地走到他跟前,跟他隔着一个书案的距离。
他收回目光,很快又重新望着我,这次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她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道:“她们说我叫白羲和,是定远伯府的二姑娘。”
“她们说得不错,你是我的女儿。”他口气十分地和蔼,带着几分歉疚,“你母亲早逝,我没看顾好你,让你病了这么一场。”
所以刚刚是在……试探我?
“从前你何曾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过话,更不像你其他姐妹那般怕我。”
他的表情依旧很严肃,但说这一句话时竟然有些伤感。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揉了揉额角,摆摆手道:“回去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就派人跟我说。”
我却没动,而是开口问道:“我从前……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敬,但父亲看女儿,跟侍女看主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何况听他刚刚的语气似乎跟我关系真的不错。虽然顶着别人的名头打亲情牌很过分,但我现在是迫不得已,只好在心里给白羲和跟他都道了个歉。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我不常在内院,但记得你幼时性情活泼,不怕生。后来你母亲不在了,你也不大亲近我了,听太太说你时常闯祸,招惹姐妹,还顶撞她。待要训斥你几句,你又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初听说你失了记忆时本也觉得你是装的,但一想这样也好,便吩咐他们将此事宣扬出去。可你刚刚站在那,我便信了七八分,待你开口我就知道,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装模作样沉默了片刻,飞快消化他这段话里的信息量。母亲不在后就不亲近他了,应该是他娶了孙氏的原因。孙氏还挺会告状,要是原来的白二姑娘,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孙氏在定远伯面前捅了她多少刀。我忽然有些可怜这位白二姑娘了,连自己的父亲都不信自己,说出的话也就带了些黯淡的意味,“兴许是闯的祸太多,老天想让儿洗心革面,亡羊补牢。”
我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那么老爷想怎么处置孩儿?”后面便放低了声音,“我听四妹妹说,原先濮阳郡主家的姑娘跟人落了水,出家了……”
背后捅刀子,谁不会呀……
定远伯拧眉道:“你四妹妹一向口无遮拦,”跟那天白羲宁说的一样,“放心罢,顾家总是有分寸的,你是定远伯府的嫡长女……”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拧得更紧了,“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话已至此,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我低头顺从道:“是。”
临走时他又叮嘱道:“听说你连写字作画都忘了,你之前便在这上头有些欠缺,如今正好找人来给你补补。”
我心里高兴得开出了一朵花,同时又觉得有更多复杂的关系向我涌来。
说到嫡长女的时候他的表情不对,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是我的身份有问题,还是我的身份不够顾家看?
去的时候没注意看,回来才觉得侍女们好像带我绕了远远的一个大圈,我在游廊里隔窗看见一个池子,心下了然,有些好笑,抬脚就往那边走。
今日跟着的是阿青,她反应敏捷地拦下了我,“姑娘……”
我绽开一个笑容,拍拍她的手,“这么多人在,没那么容易掉进去的。”便出了游廊。
阿青还是不放心,让跟着的仆妇围着我站了一圈,里头又站了一层侍女,她自己贴得最近,小心翼翼地护着我。
我把面前两个人拨开,回头安抚地看了一眼阿青便俯身看池水。清幽幽的,有锦鲤在水下穿梭,映出蓝天白云和我的脸。
定远伯府基因好,女儿个个漂亮,这位白二姑娘长得也挺好,只是在姐妹里被掩了风采,不大出众。水波荡漾模糊了细节,更觉得倒影轮廓姣好。
虽然望着这水没什么感觉,但这毕竟是我同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了。要不然跳下去试试看……我不会游泳,应该一会儿就能沉底。不过身边这么多人,估计刚下去就会被捞起来,还是等没人的时候来吧。可没人救我,要是我真淹死了怎么办。
我踌躇了很久,阿青忍不住出声提醒我,“姑娘病还没好,莫被池水的凉气侵着了。”
被她一打断,我暂时放弃了跳下去的想法,点点头,乖乖回屋休息去了。
很快定远伯给我找的老师就到位了,之前定远伯府的姑娘们都是在族学里上课,十五岁及笄后便不再上学,专心准备出嫁。现在算是给我开了个小灶,找了一位学识不错的妇人,是族学里的夫子之妻游氏。
很难得她没嫌弃我的字,而是一一指出我姿势与笔法的缺陷,帮我纠正。而我想象中的琴棋书画除了书以外,她什么都没教。
“姑娘如今这个年纪,实在不用从头学起。”游氏只是每日早晨教我习礼,下午同我讲史和律法,待我好奇地问起其他,她就道:“若有兴趣,再挑一两样来学不迟。”
我赶紧摆手,“不必,不必了。”
学了两三天的礼仪姿态后,我开始无比想念什么也不用干每天养病的日子。还好孙氏执著地免去了我的晨昏定省,方便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第一次感觉这个后妈也挺好的……除了会背地里捅刀子外=-=。
虽然习礼对我来说困难无比,不过我很喜欢游氏的教学方法。也是通过她,我才得知如今的国号为雍,五代十国后由开国太祖皇帝创立,将连带宋在内并以后的历史统统截断。所幸历史的潮流还是照常发展,内阁之类的措施一样没少,而且提前了。最令我惊异的是,雍朝居然还开放了通!商!口!岸!也就是说,雍朝不仅与边境国家往来,还打开了与西方交流的渠道。
该不会……太祖皇帝跟我一样吧……脑海中存了这个念头后,我就时常跟游氏问起这位开国皇帝的事迹,游氏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会将知道的都告诉我。不过她所知甚少,我也就失去了兴趣。
与此同时有个好消息传来,顾家四少爷顾衡赶在他们家人找上定远伯府算账时,醒了。
顾衡昏迷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我在养病,定远伯跟孙氏在给我处理后事……这个后事不是我死之后的事,是替我善后的意思……他们卯足了劲往顾府送各类中药和补品,定远伯还几次上门探望,孙氏也会去跟顾四少爷的娘,荣平郡主套套交情。但整整一个月,顾大学士能忍,荣平郡主不能忍了。她带了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冲进了定远伯府,还在指名道姓要我出去时,顾府一个家仆冒冒失失连滚带爬赶过来,气都没喘匀,在那“四四四四四爷”了半天才憋出一个醒字。
据说荣平郡主当场喜极而泣,带着人又冲了回去。
喜极而泣的还有孙氏跟我。
孙氏实在扛不住荣平郡主这尊大佛。她虽然庆幸干出这种事的人是我,但也很恼怒我毁了定远伯府的姑娘们的名声,在我没有什么战斗力之前我实在不想跟她正面交锋,毕竟我的婚姻大事掌握在她手中。
但很快又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阿青特意跑到府里的佛堂找我,我正病急乱投医在那上香求佛祖保佑顾四少爷大吉大利平安无事。她考虑到自己性子不适合传话,还先把阿绿叫出去,让阿绿转告我这个消息。
于是阿绿波澜不惊地走进来对我说:“姑娘,顾四少爷似乎也失忆了。”
我就看到我手里的香啪的一声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