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周云

6、生日

　　车上，老柯说【少爷，马上是您的生日了。家里的长辈们问您希望怎么过？】
　　苏政早就忘了自己的生日，三十岁的生日，而立之年。此时，夜颜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厨房中，落叶下，飘雪里。
　　【少爷！】老柯等了半天，只好再次提醒苏政给他一个答复。
　　苏政回过神，问道【家中长辈有什么安排？】
　　老柯回到【是这样，少爷。老爷的意思是想借由这次机会，正式将您介绍给集团上下，最重要的是苏家的生意伙伴还有一些政商显要们。】
　　【我知道了。几点结束？】苏政问到。
　　【午宴后会持续到下午三点左右。】老柯回到。
　　苏政点了点头，继而又说到【请您帮我安排小颜当天晚上到。谢谢您！】
　　【颜小姐当天不上班吗？】老柯问道。
　　【我一会告诉你时间。】苏政答道。
　　车快要开进苏家大门时，苏政突然说，【我想自己开车出去下。您先回去吧。】

　　苏政把车停到了一个老房子前。门打开，是为慈祥的中年女人。
　　【政。你怎么来了？】女人一头长发一丝不乱的盘了起来。
　　【Lidia女士，我来请您帮忙。抱歉没有预约就来了。】苏政礼貌的道歉。
　　Lidia摆摆手，【没关系！我这里永远向你开门。】
　　两人进屋，Lidia问道【上次的镯子，你的女朋友喜欢吗？】
　　苏政连连点头，【她特别喜欢。她让我帮她谢谢您。还说如果不打扰的话，希望在您方便的时候拜访您。】
　　Lidia大笑起来，【她一定是个可爱优雅的姑娘。这次又要为她订制一个什么呢？】Lidia一下子就清楚了苏政的来意。
　　【一枚戒指。】苏政认真地说到。
　　【啊！你要求婚用吗？太好了。我很乐意帮男人们打造求婚戒指。一件幸福的工作。】Lidia感动地说到。
　　【谢谢您！不知道可不可以用石榴石。】苏政说。
　　【石榴石？】Lidia有些不解，【政。石榴石的话，市面上价值高低差距很大。你打算？】
　　【选您认为最适合最美的。价格无所谓。或高或低只要合适。】说着拿出手机，给Lidia看了夜颜的照片。【麻烦您设计一款适合她的就好。】
　　Lidia起身说，【没问题。下周一我把设计图发给您。】

　　苏家的大宅被打扫一新。敞开的大门迎接着这个家族的宾客们。空中混着青草气，是湿润润的。
　　【各位！感谢百忙中光临寒舍为小儿庆生。】苏父举起一个酒杯，【多谢各位前来见证文震而立。也借这个机会，请大家以后多提携文震。集团的事情我也悉数交给了他，更要政商界的老前辈们好好教导他。我这个做父亲的先干为敬，再次感谢各位。】
　　宾客们都是混成了人精的人，早就知道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不过还是差异于苏正这么直白的宣布自己退隐把这个刚认祖归宗的儿子捧得如此高。
　　【苏老这么宠爱这个儿子，怎么到现在才接回来啊！】
　　【苏太太的家世在那里，怎么好弄。】
　　【家中长辈当年也极力反对。】
　　【人算不如天算，苏文轩那么早过世。】
　　【这不就是私生子吗？】一个年轻人说道。
　　他身边的父亲严厉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闭嘴！他现在是苏家惟一的儿子。更何况他一出生就入了苏家族谱。你别给我惹祸。】
　　【看来，这些名门淑女们又多了一位佳婿可择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传出。
　　小声议论的人们却都一致地点了点头。
　　【他在苏家究竟地位如何？】一位身着丝质旗袍的中年女士压低声音问旁边的丈夫。
　　【不管宅子里如何，苏正今天所做的一切还不能说明。更何况，我听说国内的苏氏集团已经被苏正全换成了自己那帮兄弟家的子弟了。苏氏早就于年初表明今后发展的重心将会转移回国。从老王那里已经确定他们资金大量转到内地。一切已成定局了。】
　　【那故去苏太太的娘家？】中年女士又追问到。
　　【赵家现在当家的是苏太太的侄子。上一代人的恩怨只怕烟消云散了。姑母和姑父的事，赵铭怎么会插手。只要这个苏政不提当年事，一切都在商言商。】瘦高的中年男人一一为妻子分析到。
　　【爸爸、妈妈】只见一个活泼伶俐的脸插进两人中间。
　　【安安。已经18了。怎么还是莽莽撞撞。】旗袍女子责怪的语气中满是宠溺。
　　【我不过高中才毕业。怎么就一下大了。】女孩子撒娇道。
　　【多向你姐姐学习。她18岁时比你可稳重多了。】中年男人也宠溺的看着小女儿。
　　安安撅了撅嘴，不满的说到【爸爸不是说，我们家一个顾梨做女强人就好。希望我们安安一直都是我们的开心果吗？】
　　父母不禁被小女儿逗笑了。
　　此时，一袭丝质艳绿映入眼帘【爸爸、妈妈】沉稳的声音响起。
　　【小梨。】中年男子骄傲的看向大女儿。随即问道【刚才去哪儿了？】
　　聘婷女子微笑说【跟苏氏未来的当家聊了会。】
　　【你们怎么认识】女子的母亲不解的问道。
　　【我看他的领带很别致，就聊了两句。】女子回到。
　　【能让姐姐称赞的，可见他品味不俗。】安安抢着说道。
　　顾梨微微一笑，【还可以，至少没满身的logo。】
　　顾梨和安安的母亲突然满意地笑了起来。母亲的直觉认为，自己一向心高气傲的大女儿似乎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不错。
　　【那些也是世界有名的，怎么到姐姐这里就好像成了俗不可耐的东西。】安安有点儿不服气的问道。
　　顾梨也不回答，只说了句【那以后别穿我设计的，用那些世界有名的好了。】
　　【姐姐！】安安有些恼怒，回过头晃着自己父亲的胳膊【爸爸，你看！姐姐又欺负我。】
　　【好了。这毕竟是在人家做客。别给人家添麻烦。】顾父正色到，却也宠爱的摸摸小女儿的头，又注视了下大女儿。看着一双女儿，顾建虢的心满满的。大女儿从小不让自己操心，随自己任职于各国，学业、事业都令圈子里的人羡慕。小女儿乖巧伶俐，令自己和妻子的生活满是欢声笑语。顾建虢如今仕途更是坦坦荡荡，惟一等待的不过是两个女儿风光出嫁而已。
　　顾太太这边已经在想找什么人侧面打听这个苏文震，苏政的方方面面了。
　　午宴结束后，顾家正准备离开。老柯将客人请到了书房。
　　【苏老。恭喜啊！令公子年轻有为。羡慕啊！】顾建虢礼貌地赞扬着。
　　【顾先生，咱们之间还说这样的客套话吗？那我夸梨儿、安儿可要说到明年了。】苏正开怀大笑。
　　【苏老太客气了！】顾太太答道。
　　苏正请客人们用茶，并让老柯请顾家的女儿们到花园去走走，【别听我这个老家伙唠叨了。你们去花园里，那里是年轻人的地方。】苏正犹如对待自己女儿般亲切地说到。
　　放下茶杯，苏正看向两位客人说【建虢老弟，我比你年长一些，这次就称个大。请两位专程留下，不过还是为了政儿。想必你们都知道，苏氏以后重点在国内，一切还都靠建虢多帮忙了。】
　　【政儿一看就是有能力的孩子。您还不放心吗？】顾太太满口夸赞。
　　顾先生接过话说，【是啊！苏老。你大可放心。有这样的儿子，我很是羡慕啊！】
　　苏正朗声大笑，随即正色道【让政儿认你做义父。我是认真的。】
　　顾建虢被苏正突如其来的严肃打乱了方寸。可随即便明白了。正在思考要不要答应，毕竟这对自己也是极好的事情。虽然他是不二人选，但苏家也不是就非他不可。自然不能有想个几日的时间。顾太太此时却抢着说【苏老。那可愿意认我们家梨儿做义女？】
　　苏正哈哈大笑起来，【不着急。时代不一样了，咱们等等孩子们的想法。】
　　送走客人后，老柯心里不禁为苏政和苏父担心起来。踌躇良久，终于开口问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从集团利益出发，和顾家结亲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一切看政儿自己吧。我不会让他做这样的牺牲，苏家也不会。】
　　【那顾家？】老柯不由得又问到。
　　苏正摇了摇头，【顾家对那双女儿不会因为什么利益就说出那番话。应该是顾梨对政儿印象不错。顾梨那孩子我也算知道。是个好姑娘。缘分天定。又怎么是我们能掌握的。走一步说一步吧。不过，老柯，你给国内那边自新的儿子打招呼吧，让他开始和王先生接触。以备万一。顾建虢会步步高升的。希望将来不需要用到王先生。】
　　去花园的路上，苏政拿着厚厚的文件迎面碰上了顾梨姐妹两人。顾梨不由得慢下了脚步。生日都不懈怠吗？她心里想。
　　苏政抬眼看到了姐妹两人，礼貌地站住，【顾小姐。您好！是去花园吗？】
　　【你好！我是顾安。】活泼的顾安立刻伸出了手。她好奇这个让一向挑剔的姐姐称赞的人。
　　【你好！】苏政回到，礼貌到位的握手后，本打算回自己的书房。却听到耳边传来问话。
　　【你的领带确实很特别。能告诉我是在哪儿买的吗？】顾安问道。
　　苏政顿了顿，依然礼貌地回到，【具体我也不清楚。】
　　【不是你买的吗？】顾安好奇地继续追问。
　　一旁的顾梨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妹妹。明显能听出来苏政不想过多解释领带的由来。妹妹这样追问确实不礼貌。奈何顾安从小天真无邪，怎么懂得察言观色。还是一副等待回答的神情。
　　苏政只好回到，【一位朋友送的。】
　　顾安明明是要继续问是不是女朋友送的。被顾梨一句话抢在前头【第二次见面了，不介意的话，我叫你苏政可以吗？】
　　苏政礼貌点头。
　　【听说国内苏氏设计部分也是你在负责。有机会的话希望跟你合作。】顾梨说到。
　　苏政自然知道顾梨的名气。最有潜力的设计师。如果将来有机会合作自然是双赢的事情。 【自然的。能和您合作，我们很乐意。】
　　顾安不解地看向姐姐。她知道姐姐一直不肯跟任何公司合作，因为她追求艺术和经济效益为先的公司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冲突。怎么就突然要和苏氏合作了呢！
　　苏政看了看表，离夜颜的飞机还有几个钟头。于是想不如趁机会和顾梨聊聊合作的事。于是，他说【顾小姐如果现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聊聊您的具体想法。为我们以后合作打个基础。】
　　【好的。】顾梨转过头吩咐妹妹自己去花园并让妹妹告诉父母自己去和苏政谈事情。
　　书房里，两人坐定。
　　【顾小姐，喜欢喝什么？】苏政问。
　　【叫我顾梨就好。我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顾梨淡淡说道。
　　苏政点点头，【茶或者咖啡？】
　　【茶。茉莉就好。】顾梨回答。
　　待茶杯落定。两人渐渐已聊的很融洽了。
　　【我想，如果你愿意。将来我们苏氏可以帮您解决市场的问题。当然，我们也要求标明这个是我们的合作品牌。但设计方面，我们绝对不干涉你。这点我们会写在合同里。】苏政说到。
　　顾梨点点头，【你很了解我需要合作的方向。当然。这样对我再好不过了。谢谢！】
　　【太客气了！对我们来说有你的加入，是我们的一重保障。】苏政说。
　　顾梨不禁微微一笑，【你谈生意都这么亮底牌的吗？】
　　苏政也回以一笑，【大家都不是傻子，何必浪费那样的时间，你说呢？】
　　顾梨起身道【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不过，最后我要加一条，合同里要写上只有在你是苏氏设计负责人的前提下，我才会履行一切合约。那我告辞了。估计我父母和苏老先生应该也续完旧了。】
　　苏政起身相送，【没问题。等到时候具体和你接洽也需要我本人吗？】
　　【哪里。我知道你事务繁忙。不需要。可能到时候我也会请我的助理帮助接洽。你不用担心。】顾梨回到。很欣赏眼前这个人。事前说得清楚明白，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妈妈。姐姐和苏政去谈合作的事情。】顾安正在告诉刚从书房里出来的父母。
　　顾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拍拍女儿的手，说【说话声音那么大，我又还没老到听不到。是得好好向你姐姐学学。】
　　顾安刚想继续撒娇。顾梨和苏政一道出来。落在顾太太眼里，自然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回头看身边的丈夫，顾先生虽没什么特别，多年的夫妻，顾太太自然知道丈夫也是很赞成的。
　　苏政客气地送顾家一家人出门。和苏父又聊了会工作上的事，然后便开车出门了。

　　机场里，夜颜一眼看到苏政矗立在那里。心里突然揪了一下。落寞的身影，像极了春末奋力生长的大树露出的疲累。她静静走到他身边，却不知怎么开口。终于拉了拉他的小手指，随即十指相扣。
　　【等久了吗？】夜颜问。
　　苏政抱住夜颜，【没有。我们回家吧。】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那栋公寓是他的家了，怀中的她是他世界最亲的人了。男人在拥有了这种感觉后，会勇敢的不惧婚姻的束缚，心甘情愿入围城。所以，有时候，我听身边一些没参透这一玄妙的闺蜜们抱怨男友的不安定。我总会想到苏政。我想把他那时的心境告诉她们。可转念一想，她们也许会误会要如同夜颜那样贤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自己再细想，那个时刻的到来，真是上天注定的。如果你是一个男人的ending，什么都不用做，他依旧会从你身上找到家的感觉，然后娶你为妻。终于，我没有开口告诉任何一位闺蜜。
　　【生日快乐！快许愿！】夜颜催促着。
　　苏政有些茫然，他从未想过今年的生日愿望，于是，他只是闭了眼，却没许愿。多年后，有了信仰的他想，也许那时候许个愿，一切都变了，也说不定。
　　两人窝在沙发里，一口口吃着蛋糕。甜甜腻腻的味道充满唇齿。
　　【六月我要回国了。】夜颜放下勺子开口说。
　　【明年一月毕业。那时候，我应该也回国了。】苏政说。
　　夜颜惊讶的看着他。[他是为了自己回国的吗！]她心里想。爱情中的女人总是有那么多的浪漫设想。
　　【苏氏会全面在国内发展。我会回去工作。】苏政接着说到，【你不高兴吗？】苏政看着有些失望的神情。
　　夜颜整理好心情，理智的夜颜无情地嘲笑她到[这样的小女儿情态你好意思吗？]
　　【不是。我以为你要长留在A国。】
　　苏政不再纠结于那有些复杂的神情，掏出盒子，打开，将戒指套上了夜颜修长的手指。夜颜竟然本能地取下了戒指。正如同闺蜜所说的，她打定了拼却一生，尽君一日欢的想法留在苏政身边。潜意识里等得是分离，结果却是戒指。她吓坏了。苏政也被她这个动作所震惊了。[她不爱我？她不喜欢这个戒指？她？为什么？]苏政不知该如何，只是默默捡起沙发上的戒指，良久问 【你不愿意？】
　　【我。】夜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内心想伸手去要那戒指，终究觉得手不听使唤。
　　苏政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说【是我太急了。不着急。你还没毕业。】苏政最后安慰自己也安慰夜颜似的找到一个现在看来万分合适的借口。
　　两人一夜无语。夜颜一夜无眠，却不敢翻身。不适，疼痛都袭来。第一次，在苏政身边的她，开始理智地思考。继而，她庆幸自己当时本能的反应。多年后，她想，如果当时那个戒指太小，她没能那么迅速地脱下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