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司徒莹

2、第一章 醒来重生

　　在时空中的游荡，不一定就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一个人，或曾经以人的身份生活过的生命，在一个没有过去与将来的地方存在，就连自己都会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不过总有人是例外的，譬如是，她，姬茹嫣。对于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她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接受了，事实胜于雄辩，纵使，她是有再多的不甘心，前提是她有不甘心的话。自己的身体自己是很清楚的，先天的不足，迫使她一直努力地活下去。她的所有努力，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自己心爱的父母，她尽其所能学了能令无数人憧憬的东西，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当然最厉害的还算是医学，无论传统与现代，无论中医与西医，她都精通，这便是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身体的缘由。担任过她的导师的教授们都会惊叹于她的天赋，也都会为此扼腕惋惜，一颗本可以在世界医学中熠熠生辉的明星却被扼杀在摇篮中。她觉得无所谓，本来，就只是为了尽量延长自己的生命才努力的，但知道到尽头的时候，回想，其实都无憾了。曾经看过一些离奇的小说，说着人死后的所见所闻，又或者是短时间死亡和濒临死亡的人看过的景象，虽然不像有些人那样认为是无稽之谈，可从考证，便不能加以评论，现在，有那么一次机会体验，真的实属难得。是会有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孟婆汤奈何桥呢，还是阎王殿上的黑白无常，抑或是天使上帝平静的天堂，抑或是阴森的恶魔引路的地府炼狱？而此刻又身在何处，又将飞向何处？好像有很多的想法，不过自己又好像在医院般躺在床上，安静入眠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次有没有机会再醒过来。

　　曾经有种说法，人在黑暗中的时间观念是最差的。在日常生活中，人都习惯于日出日落，月浮月降为之一日，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或是一秒，或是一刻，皆有明确的定义，也有可视的计量仪器。姑且这么说吧，就是把人感觉上的东西付诸于物质。可人一旦进入了黑暗空间，处于一种绝对寂静的状态时，所有应有的外观感觉也会随之失灵，哪怕只是特意安排一个小时的试验，对于测试者来说，也许就有几个春秋那么长。

　　现在，姬茹嫣就是处于这种挑战人类极限的状态中。或者，就把它称之为睡眠吧，但实际的睡眠，随着其快慢波周期交替出现的同时，可能会使人出现做梦的情况，而此处，却是如同自己睁开眼睛，清醒地告诉自己，你是在睡眠，不说是自欺欺人是假的，但这种自我麻痹在此时却是必要的。或许姬茹嫣正在想些什么，又或许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安静地漂浮着，可能去哪，将要去哪，那都不是她关心的，要做的，就是等待，接受。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吸引着自己，顺着力量的牵引方向，模糊间，似是一丝莫名的寒意，注入到自己的意识海中，现出了一团淡淡的白光，稍显雀跃地或浓或淡，像是在表达些什么，然后，又归于宁静。

　　还记得从一场深度睡眠中醒过来是怎样的感觉吗？简单说，就是睡了一次很舒服、无梦的觉后自然醒过来。对，就是这种。可能有点不清醒，随着四肢躯体表面感觉的恢复，然后就轮到听觉，就像平时听到了闹钟响，最后就是视觉恢复了，就是睁开眼睛。

　　姬茹嫣经过了以上过程后，算是逐渐清醒了。首先听到的，是风声，吹过像是荒芜之地的声响，有一些布在风中甩动的声音，还有几声像是鹰的鸣叫。然后，看到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压抑的很，有几只鸟在天空中盘旋，使劲眨眨眼细看，有点像秃鹰。随视觉恢复后，嗅觉也赶上了。一股浓郁得令人呕吐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姬茹嫣觉得很不舒服，皱了皱眉头，尝试在双臂和背部肌肉用力，支撑自己坐起来。出乎意料，为了完成这么简单的动作，她觉得自己好像跑了一千米似的，连汗水都渗出了皮肤。而在这个过程中，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左上臂、右下肢大腿和腹部都受伤了，进一步能判断出那是被利器割伤造成的，数大腿部的伤最严重，估计是接近股动脉，虽然有点深，但创伤面积不算很大，还没有到大出血的地步。

　　四处环视，一片都是残肢断臂，旧式的兵器、残旗，或插在地上，或握在手中，分散在尸体的各处。很多应该称之为人的躯体，已经没有了人应该有的平常形象了。有类似被腰斩了但腰未断的，由从肘关节断的，连头颅都失去的，大概是能想的被砍的各种死法应有尽有。血从肢体断处流出，或有的枯竭了，或有的凝固了，渗到土地中，好一幅血海图。饶是姬茹嫣自己在学医过程中进过无数次太平间，见识过也触摸过上百具尸体，也是死法各异的，却依然没有眼前的如此震撼。一言蔽之：这是一个人间炼狱。

　　相比较而言，自己身上的伤算是小意思了，从这个角度分析，自己是在这具还能挽救的躯体中重生了。没有了熟悉的心肌绞痛感，看来，也和心脏承受能力增强了不无关系。在下肢发力，忍着全身的疼痛和大腿上的刺痛，慢慢地站了起来，稳着自己有点发抖的脚，捂住腹部还在渗血的伤口，似乎这身体还控制得不错。看看自己，又望望四周的尸体，主要相同的，就是都穿这同一类型的，在电视上有出现过的，谓之护甲的东西，还是有点老旧的竹藤甲。至于颜色的不同，估计就是代表不同国家或者地域的意思了。其次就是穿着和发型，破旧布衣和发髻。此等熟悉又陌生的场面，不叫做古代战场，又叫做什么呢？

　　终于真正见识到这种历史场面，可谓千载难逢，却一点激情都没有，心底只有沉重感，有别于病痛的胸闷。试问由上千万尸体堆叠而成的雄伟之景，于如此场景之中，有多少人可以像她那么幸运，能够从这个炼狱中爬起来？不，说错了，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仍旧不幸，和四周其他的人也是同一命运。这就是战争。无论是谁，都无法从这里逃脱出来，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看来，自己所到达之处应该是一个乱世，只是自己来到这里，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连自己都惘然了。

　　忽然感觉到自己口中干涩非常，可能已经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喝水了，得尽快找到水源。这里已经不能久留了，无论是哪方的派人来查视战场，都会是对自己生存的威胁。迈开沉重的步子，姬茹嫣毫不迟疑地向附近林地走去。突然，有一样东西从自己的衣甲里掉了出来。低头望望，那东西似乎视黑乎乎的一块，隐约是带有一点金属光泽。忍痛，蹲下，捡起，血似乎又涌了一点出体外。该死，必须马上找到能止血的植物才行。此刻，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留意握在手中的物体了，扯出内衣中看起来比较干净的一块，撕成几条布条，扎紧大腿和手臂伤处的上方止血，再把剩下的布捂住腹部，看了看地上，并没有血滴到地上，便紧握着手中的不明物体，匆匆向林地走去。

　　于战场的另一头，在姬茹嫣离去的相同方向，传来了渐走渐近、仿佛是象征着一定数量的马蹄声。

　　稍稍增加了一点东西，在开始构思的时候还没有想到的，现在补上，能和后文前后呼应，免得后内容显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