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hifumi

13、第 13 章

　　“那个野蛮的人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也算是老朋友了。两年前那家伙突然纸条也没留一张就失踪了，有人说在俄罗斯看到他，也有人说他在非洲搞走私，不过现在看来他大概是跑去泰国参加最健壮人妖选美之类的东西。本来明明是个还算像样的男人……”
　　星期六晚上，于一诺提早一刻钟站在了约定的地点。十分钟后，穿着短袖衬衫的卢飞踏着悠闲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中。
　　一看到于一诺，卢飞就大声喊了一句“快点带我去吃过一次还想再吃的高级料理店”，于一诺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嘀咕着“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开开眼界”，将卢飞拉上了公交车。
　　下了公交车，跟着于一诺拐进好几条漆黑的小道，终于在一条被各式各样的路边摊和黑压压的人头占据了整条马路的街道前站定时，卢飞的脸上明显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说的好吃得不得了的店，就是这里？”
　　“是啊，你大概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吧？”通过卢飞的表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于一诺好笑地说，“吃吃看嘛，味道真的很好。”
　　“我比较担心这里的卫生……吃完回去不会拉肚子吧？”卢飞的视线怀疑地扫过满地的垃圾，无处不在的苍蝇，以及从店门口一直蜿蜒到他脚边，汩汩流入身后的阴沟洞里的脏水沟。
　　“你的生物老师没教过你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于一诺拉起卢飞的一条胳膊，将他拖也似的带到一家摊贩的小方桌前坐下。
　　“我可不像你，我没接受过那样的高等教育。”
　　尽管并不怎么情愿，但在被迫吞下好几串路边烧烤和一碗香脆馄饨后，卢飞对“什么都能串起来烤着吃的”烧烤的既有观念总算有所改观。虽然对像草一样缠绕在细竹棒上的橄榄菜烧烤充满了抗拒，但卢飞已经彻底折服在一家新疆人开的羊肉烧烤面前。跟着于一诺走在小吃街上，卢飞像是逛集市的孩子一般，忙碌地张来望去，对几乎每一样事物都充满了好奇，甚至主动驻足于豆腐脑的摊位前，自己买上一碗，止不住地感慨“好吃”。
　　“我就说这里味道很棒吧？”于一诺忍不住得意起来。
　　“这里还挺有趣的。有这么多人边走边吃。”
　　“当然了，这种地方就是人多吃起来才有味道。”
　　最后逛得累了，于一诺选了一家露天啤酒屋坐了下来。卢飞点了两瓶啤酒，对照自己的口味和于一诺的推荐点了几盘下酒菜，两个人悠哉地边聊边喝。说着说着，卢飞突然提起了昨天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于是有了最开始的那番话。
　　明明说的是自己的朋友，卢飞的嘴巴还是那么不留情。于一诺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天生说不来顺耳的话。工作时间里在客人面前展现的耐心与温和，更像是一种充满职业色彩的狡猾伪装。
　　“店长，你的脾气是不是很坏？”于一诺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卢飞略微歪过头，说，“每个人都会有点脾气吧？至少工作时间之外我不想再对别人陪笑脸。”
　　即便如此，有时候未免也恶劣过头了。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于一诺默默喝了口酒。
　　卢飞继续说：“我的宗旨是做衣服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好心情，不然坏心情分子就会渗入到布料里，影响衣服的品质和穿衣服的人的心情。做这行压力很大，想要一直保持好心情是不可能的，所以会把不满发泄到别人身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借口。”于一诺咕囔道。
　　“怎么？”卢飞不怒反笑，“受不了？”
　　于一诺慌忙摇起脑袋。
　　“没有，像这样子……也挺喜欢的。”
　　“你是被虐狂吗？”这么说着，卢飞的笑容深了一些，夏夜的风凉丝丝地滑过，拂动他短短的头发和衬衫的领口。大概是之前走累了，卢飞白皙的脖颈上挂了一层薄薄的汗，在摊边算不得明亮的光照下格外引人注目，看得于一诺一时有晕眩之感。
　　这个人是男人，而且是比自己大很多岁的男人。于一诺提醒自己。只是比起这个事实，没能更早一点遇到他却让于一诺更加挂心。相比之下，那个高大的人妖在这一点上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店长，为什么突然跟我提那个人的事？”感觉难得的私人时间也被那个“老朋友”占据了，于一诺有些不快。
　　卢飞喝了口啤酒，轻轻地笑出来。
　　“因为你一脸在意的样子。”
　　“我才没有。”
　　“要是那家伙那时候没有冲进来，你原本打算偷吻我吧？”卢飞过于自然的口气让于一诺一下子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一诺只能抓起啤酒往嘴里猛灌。
　　“老实承认又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亲一下么？小鬼就是小鬼。”
　　“又说这种话……”于一诺不满地嘀咕起来，“我也不愿意比你晚出生那么多年啊。”
　　“这不光是年龄的问题。”
　　“可你的朋友明明说了，你喜欢‘年纪比你大的男人’。”
　　“你看，你果然很在意那个家伙。”
　　又一次发觉刚才的话到头来都是在自掘坟墓，对于自己一直被卢飞耍得团团转的事实，于一诺的胸口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店长……”
　　掰过他的下巴时，卢飞还没有明显的抗拒。但当于一诺的嘴唇贴上去的刹那，卢飞明显动摇了一下。强硬地固定住想逃走的男人，于一诺执拗地吻上卢飞的唇，口腔之间扩散开淡淡的啤酒味。两个人喝的是同一种啤酒，为什么从他嘴里尝到的味道却有微妙的变化呢？注意力稍微偏移了一下，卢飞就将于一诺推到了一边。
　　“干嘛在这里做这种事？”
　　卢飞瞄了眼周围的人群，低声责备。
　　“你也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不要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反正你一直都把我当作不懂事的小鬼……”于一诺别扭地顶嘴。
　　卢飞露骨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于一诺的头发。头发软软的，舒服地摩擦着掌心，让卢飞忍不住加大了力道。觉得丢脸的于一诺想躲开，却被卢飞拉了回来。
　　“你还很年轻，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想要变得更成熟的话，光靠学校里积累的经验是绝对不够的。就算是出来打工，也只能看到社会的一个侧面而已。”卢飞抢先一步堵住于一诺的话，继续说，“所以说，急于一时是没用的。时间长了，你自然会成长起来。”
　　“可是那时候店长也会比现在更稳重吧？这样不就永远都是平行线了？”
　　“啊，这的确是个问题。”卢飞喝着啤酒笑了，“反正，你现在的目标就是努力成为供得起我做的西装的男人。”
　　“这不就又回到原点了……”于一诺皱起眉头。
　　“每个人擅长的方面各不相同，你不要太勉强自己，顺其自然比较好。”卢飞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菜，“你看，你今天不就带我来这里开拓视野了么？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路边摊也有这样的好味道。”
　　“这算是夸奖？”
　　“听起来不像？”
　　“一点都不像。”
　　“那可真抱歉。”
　　于一诺定定地注视卢飞的笑脸，许久，含糊地嘀咕了一声“算了”。
　　“你家有没有门禁？”
　　没明白卢飞的意思，于一诺看看他，问了句“什么”。
　　“喝完酒去我家坐一会儿吧。”卢飞换了一种说法。
　　从来都对自己的私生活看得很紧的卢飞突然向自己发出邀请，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在正常工作，于一诺试探性地问：“店长，你喝醉了吗？”
　　卢飞苦笑了一下。
　　“就凭一杯啤酒？我年纪还没那么大吧？”
　　“可你自己说不能做吃饭之外的事……”于一诺委屈地辩解。
　　“先犯规的人不是你么？”
　　于一诺想起刚才自己做的事，脸上的热度又升了上去。卢飞好整以暇地笑起来，拍了拍于一诺的脑袋。
　　“怎么样，决定了没有？”
　　吞下最后一口酒，于一诺盯着卢飞充满笑意的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