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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5 ...

  •   今天的风儿好喧嚣。
      赤司征十郎前脚刚踏出家门,后脚刘海就被风一刮像打了啫喱水一样统统紧挨着头盖骨,他几次试图让它恢复原状,奈何都敌不过寒风的死缠烂打。他只好把冻得通红的两只手老老实实塞回口袋,老老实实把一半以上脸的脸藏进裹着的围巾里,老老实实低着头让头发代替脸上的肉受罪,于是乎他也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学校二楼的楼梯口看着江艾翼指着他的“新发型”狂笑不止——
      才怪呢。
      他甩了甩乱糟糟的红毛,嘴角上扬四十五度便是教科书式的文质彬彬:“早安,江同学。”
      “……”
      笑声戛然而止,江艾翼两手撑着膝盖半俯身子,样子看上去有几分不可思议。
      “嘿~我们认识?”
      他还以为会被对方无视。
      “当然。”
      赤司征十郎依然面带微笑,连眼角都弯起了弧度,简直就像是发自他内心的友好。路过的人纷纷投以惊奇的眼神,表示从前不苟言笑的高冷学霸一阳光起来杀伤堪比电磁炮。
      “好少见赤司君那样笑!”
      “对啊对啊好帅!”
      江艾翼听见两个女生经过时的窃窃私语,唇角轻轻一扯带着点嘲讽的意味。在他看来赤司征十郎那完全就是皮笑肉不笑,下方那抹不带丝毫亮度的红色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他自己一开始就是不友善的。
      “不愧是品学兼优的赤司君。”江艾翼手插口袋走下一个台阶,踮了踮脚尖居高临下地瞅着底下的人,“装模作样也装得那么完美。”
      赤司轻笑一声拿手理了理刘海。
      “江同学想多了。”
      他垂手,抬脚上楼。
      “打的交道也不少了,不想认识也难。”
      “喔……”江艾翼发出不明意义的一个音节,眉头轻皱嘴角的弧度却渐深,用一副不得不承认的表情盯着赤司征十郎走上来,毫不避讳地与他的视线隔空交汇。

      “确实,不想认识也没办法。”
      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你碍着我了。
      他的眸光暗了暗,脑海中浮现出几幅狠狠刺伤过他双眼的画面,胸口顿时沉闷不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些人有你求之不得的东西,努力就能收获什么的都是拿来安慰人的,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比如赤司征十郎只用在那站着安七里就会自动自觉地靠过去,而他再怎么热情,收获的也不过是她的礼貌和疏远。
      那一天的事,江艾翼始终没办法释怀。
      她拒绝让他留下来陪在她身边,她却没有拒绝赤司征十郎。
      人心,果然是不公平的。
      擦肩而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难得啊,赤司君。”
      闻言,赤司的步伐稍有停顿,侧身只见发话的人自顾自地往下走。
      “什么。”他问。
      “你也终于知道冷了嘛~搞得我还以为你是没知觉的。”江艾翼驻足看了眼他脖子那儿的围巾,然后似笑非笑的扬长而去。
      “……”
      赤司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那晚江艾翼从火车轨道的那一头跑过来给安七里披上外套,扭头冲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不知道她冷么。」
      赤司当时听完觉得很莫名其妙,安七里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一直到最后在十字路口分开,默默站在对面目送江艾翼送她回家,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的时候,他心里那股不解,不知不觉间竟转变成了不愉悦。

      并非是不满于江艾翼那变相的责怪,他只是突然对自己的不细心感到难以忍受,虽然做事他不会犯低级错误,对待一个人却总是不那么擅长。
      他觉得他不应该被那样子反问,尤其是江艾翼。
      结果今天还是被人家嘲笑了。
      赤司征十郎心情颇为复杂的慢慢踱去教室,取下围巾坐在位子上照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看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小说,翻了几页第一节课的钟声就“叮叮叮”地响了起来。他轻呼一口气,看着面前凝结而成的水雾心神又有点飘忽,他清楚自己其实一点内容都没看进去。
      毕竟一大早就被人搅乱了思绪怎么想都有点不爽呢,尤其是江艾翼。
      他是不会照顾人,他承认这种事他没有经验,对于一个要强要习惯了的人来说,就算是这样一件没什么竞争力的事情也会非常在意。
      但也不是完全如此,他是讨厌失败,但现在更不想在这方面逊于江艾翼。

      “……嗯?”
      赤司征十郎不自觉地低吟一声,突然觉得方才冒出来的想法很奇怪。
      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为何每次见面都要针锋相对?
      课室的门被拉开,国文老师抱着课本慢悠悠地走上讲台:“起立。”

      全班人站起来行礼。
      “请坐。今天我们来讲讲小仲马的《茶花女》,请同学们把书翻到……”
      “茶花女……”
      赤司征十郎蹙眉低声念叨了一遍。

      「那你还记得六岁那年你去过的茶园吗?」
      他猛然想起前不久在放学后的楼梯间内,他听到过那两个人之间没头没尾的对话。
      那时江艾翼脸上的失落好似是丢失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将时间轴再后退到炎炎七月,纸醉金迷的宴会大厅,避开大人世界的风起云涌,角落里江艾翼近乎霸道地要求他不要对喜欢过他的人出手。
      ——喜欢过他的,人。

      赤司征十郎拿指尖轻轻摩挲纸张上面光滑的文字,微微一笑,眉宇间尽是豁然开朗。
      “原来。”
      江艾翼喜欢安七里。
      >>>
      中午一大堆人涌去了食堂,转眼间教室就只剩下赤司征十郎一个人在整理课堂笔记。十几分钟后估摸着食堂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他才搁笔打算去吃饭,起身要走的时候正巧外面又刮起了大风,他想了想把围巾随便围几下到脖子上再走。
      他怕冷,不过也就有那么一点点而已,一点点。
      途中遇到了实浏玲央,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招呼还没打对方就神经兮兮地凑过来指了指外面,

      “小征,你有个熟人在那里。”
      “……哦,谢谢。”
      前辈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一走出来就瞄到不远处,安七里一个人不怕死地顶着大风站在教学楼后边的空地上对着一张公告栏,一边不停地搓着手哈热气一边待在原地不动。
      “……是她啊。”
      实浏玲央所说的,他的熟人。
      洛山的女装校服即便在冬天下身也是条短裙,且不说腿会露出来,就连那布料也不见得有多厚,偏偏安七里外面连件外套都没有穿。
      「你不知道她冷么。」
      这话在他脑袋里又来了一发。
      这次确实,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她很冷,可问题是看出来要怎么做,劝她回去?赤司征十郎于是转身朝她走过去,距离渐渐缩短到只有几步的时候,她忽地把头转了过来:
      “诶……你啊。”
      “……”赤司看着她没有说话,他先扫了眼公告栏上面的内容,“新年晚会”四个鲜红的大字立马便将他的眼球吸引了过去。
      “原来你在这里站那么就为了看这个。”赤司征十郎浏览了一遍条条框框,学生会最近也经常讨论与之相关的准备工作。他扭头,望着还在不停搓手跺脚的人,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你……快到午休时间了,你还不走。”
      “……我还没看完……”安七里说完原地跳了几下,“你吃过饭了?”
      “没有。”
      “那还不去吃。”
      安七里缩了缩脖子,目光继续下移。
      “为什么不放学再来看?”
      “……一次性过嘛,我不喜欢拖到后面来。”
      赤司征十郎对她的固执有些无可奈何,既然劝没有用的话,难道……要像江艾翼那样把外套脱了给她?
      不。

      他低头审视了一下全身,一样都是校服外套,里面是保暖的衣服没有拉链,他注定是没办法做到江艾翼那样了。
      嘛,算了。
      赤司征十郎的手摸上自己深色系的围巾,脖颈处毛茸茸的触感夹杂着暖意。
      “你跟江艾翼同班是么。”
      “对啊。”闻言,安七里哆哆嗦嗦地扭过头冲他眨眨眼睛以表疑惑,眼眶周围依稀能见到冬风肆虐留下的痕迹,“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
      “啊对了!”
      赤司刚想说的话被她打断,只见她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双手合十附带一个四十五度的鞠躬,待女生抬起脸来用无比真挚地眼神望着他时,他真的开始不知所措了。
      “你……?”
      “之前你帮我订正卷子,那个,非常感谢!也有些话我说得不好,所以也非常抱歉……”
      安七里露出一抹苦笑。
      那晚回家把卷子又看了一遍,错题旁边工整简洁的死猪不得不说是十分又效果的,也就是因为明白了这点,她才既有点开心又特别惶恐,要知道她在课室对赤司的态度真的像极了电视剧里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主角。
      “那样子跟你说话主要是我情绪不太好……抱歉,非常抱歉。”
      “……”
      赤司征十郎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他本来就觉得她那种的态度是心情不好的正常表现,如果在那种情况下她还对他彬彬有礼,他反倒会接受无能。
      “……诶,怎么不说话?”安七里歪了歪脑袋,心下误以为自己没有成功,视线当即就往地上一落,失落感还来不及扩散至全身,无意识紧缩着的脖子就被一层略带刺痛感的暖意轻轻覆盖。
      她一愣,慌忙抬头,映入眼帘的场景霎时间便跟几年前那个飘雪的夜晚重叠在了一起,但要分开却也并非是件难事。
      少年微低着头,平日里灵活控球的双手拿围巾将她一圈圈绕起来做得也是毫不含糊,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安七里感到自己的半张脸已被裹得严严实实,残留有少年体温的布料驱走了盘踞许久的冷意,她却着实被吓得不轻,从始至终微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敢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高一的赤司征十郎比国二那时候高了不少,刘海没那么长,五官渐渐长开,经岁月细细雕琢几乎找不到瑕疵,棱角初显男性独有的硬朗,狭长起来的眉眼也因他的优秀而流露出器宇不凡的气质。
      如果要深究,他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他依然温柔。
      哪怕是给她围围巾,他的动作也一如从前那般温和而又有耐心。
      那是他曾经打败过她无数次的杀手锏。
      安七里吞咽了一下想往后退,冷不防肩膀被赤司牢牢擒住动弹不得。
      “不要想太多。”
      她听着却不敢抬头,殊不知因此错过了赤司眼底蜻蜓点水般的暖意。
      “只要是我能理解的,你怎么样我都不会介意。”
      下一瞬长发四散,她耳边充斥着北风疾驰而过时呼呼地响声,视野就此凌乱,身体明明还在抖,她却觉得脸很烫。

      “你是说,只要你可以理解……我就能,为所欲为吗?”安七里闷在围巾里的声音特别像是得了重感冒的病人。
      “……”
      赤司这下又不说话了。
      搭在肩上的手默默收了回去,安七里的门牙轻轻抵住干燥的下唇,她还是没有抬头,她想他应该是要离开了。
      “围巾,放学的时候再还给我。”
      “诶不,其实我不用……”
      “没事,就算给江艾翼看到也没什么。”

      . “哈?”
      安七里差点没跳起来。
      “这这这……这怎么又提到江同学了?”
      赤司征十郎不明意味地哼笑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模样神似恶作剧成功的调皮鬼。
      “记得上完第一节课之前都别取下来。”
      安七里的表情瞬间升级为目瞪口呆:“诶……为什么……?”

      “嗯……”
      赤发少年拉了个长音转过身去,在少女看不到的另一边两眼放闪罕见地暴露出了腹黑属性。
      “因为他就算喜欢你,也不能怎样。”
      这是只有赤司征十郎本人才听得见的回复。

      >>>
      “我要开动啦!”
      远山优子一击掌,然后拿勺子慢条斯理地切割起面前的小蛋糕,塞一块到嘴里不出几秒就满脸激动地竖起大拇指:“呜哇——!超级好吃!”
      安七里瞄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切一块到嘴里,过于甜腻的丝滑口感当即惹得她一阵皱眉。
      “嗯?不好吃吗?”
      “也不是……”

      安七里向来不喜甜食,记事的时候起就不怎么吃糖果,一年之中也就给朋友过生日时才会吃蛋糕,她自己的生日一般是拒绝的。那倒也不是说她接受不了甜味,只不过没寻常女孩子家那样热衷,就像不喜欢吃辣的人不代表他吃了就会拉肚子。有时她甚至会对甜味感到一丝嫌恶,因为甜腻腻的东西一旦融化在口腔里她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起来,甜应该是人类普遍不会排斥的口感,比起辣和咸,它应该算是非常温和的一味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那么嫌弃。安七弦不止一次拿这事问她是不是有反社会人格,她真的对此特别无语,每次要么假装听不见要么就翻个大大的白眼。
      「我不喜欢吃甜的又怎么了?」
      「不,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有啥心理障碍。」
      那段时间她真的怀疑自家兄长是不是患上多疑症了。
      一只手忽地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回过神来就见远山优子贼兮兮地盯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安七里说着摸了下侧脸。
      “不不不,”对方伸出食指优雅地一摆,“你刚刚在笑。”
      “……哦,反正没什么……”安七里摸着侧脸的手缓缓移至嘴角,神情略微恍惚了一会儿又很快恢复常态,手拿叉子插了块大的蛋糕送进嘴里,腮帮子立马鼓得圆圆的像个小球。
      “喂喂,你难道不打算说明一下你刚才在想什么吗?”远山优子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拍案而起顷刻间拉了两个人的距离。
      “唔……”安七里还在艰难地吞咽着嘴里的食物,见对方凑得如此之近不由得把头一偏,“真没什么……我、我那是不自觉的!”
      “不自觉?嘿~我看你笑的那么开心,该不会……”远山优子眨巴了一下她的大眼睛,不死心地又凑过来,“是在想喜欢的人吧?”
      好不容易咽下一团黏糊糊甜蜜蜜的东西,听到好友这么一说安七里差点没被噎住:“你、你说什么啊!根本不是好么!”

      简直乱扯!
      “口嫌体正直啊你!”女生明摆着不相信,“说吧,是在想赤司君还是江同学?”
      安七里的脸登时就红了。
      “NE,这……你怎么突然提到他们两个?”她不见得自己平日里跟这两个人的关系表现得有多暧昧,不过……也不能笃定地说完全没有,具体点的别人一般都不清楚。
      “好歹一起玩这么久了,不知道一点很难说得过去啊~”远山优子耸耸肩把手一摊,“快说啊,想谁呢?”
      “……不,真没有啊……”就算有我怎么可能会说出来啊!安七里一面无奈地打着哈哈,一面试图转移话题,注意到桌上还有甜点没吃完,她赶紧指了指桌面示意对方:“比起问这个,还不如赶紧吃完回家。”
      “理你才怪。”远山优子拿指头往她额头上一弹,“脸都红了,少拿那些骗小孩的话来搪塞我!快说快说!”毕竟她是被江艾翼拜托过的人,如果不问清楚可不好对“症”下药。
      安七里将面前的碟子推到一边,抿了抿唇似乎还想挣扎。
      “他们两个我谁都没想……你就别瞎猜了!”
      “……”远山优子沉默地直视她那双盈盈的绿眸,想从中发掘什么的视线宛若
      一把利刃想要捅破窗纸,逼得她动也不敢动,只好硬着头皮接受对方的审视。
      “好吧好吧……”不出一分钟远山优子就撤了回去,虽说一个人的眼睛最没办法撒谎,但安七里既然敢跟她四目相对,那么就可能真的是在想除那两个人之外的事,“你不说就算了。”
      “……那你快点吃。”
      “是是~”

      安七里松口气将身子往座位后面的软垫上一靠,橱窗外头是逐渐临近的暮色,混杂着太阳西沉时四散的霞光宛若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她不禁眯起了眼,甜品店的暖气混合了咖啡豆的醇香,暖融融的叫人免不了有几分睡意。
      “优子。”
      “嗯?”
      话涌到嘴边她却突然什么也讲不出来。
      “干嘛?”
      “……没什么。”
      “……”
      远山优子抬头看她一眼。
      “那我问你好了。”
      “你又来……”安七里一努嘴本想抱怨,不料一抬头便瞧见好友的态度既认真又严肃,弄得她话说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好好听她的问题。
      “你要问什么。”
      远山优子二郎腿一翘两臂抱胸,眼神沉静而又十分犀利。
      “七里,在你心里江艾翼是什么样的存在。”
      >>>
      「七里,赤司君在你心里是怎样的存在?」

      惠利香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值国一那年蝉鸣聒噪的盛夏,为了庆祝考试结束两个人一人拿一头提一大袋零食和饮料回家,途中偶然经过了一块篮球场。
      她抹了抹脸上的汗往里张望,尽是些不认识的人在那儿热火朝天的玩,于是乎惠利香不咸不淡地问话就这么突兀地冒了出来。
      「……这个嘛……」
      安七里对此显得极为羞涩,对着惠利香毫无波澜的面孔更叫她难以启齿。
      「……你喜欢赤司君?」
      「嗯……大概。」
      安七里直到很久以后都记得她说完以后惠利香那副想笑又必须憋着的样子。
      「果然,七里喜欢的人是赤司君啊。」
      「什么叫果然啊!」
      「因为你啊,是个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的、笨蛋。」
      ……
      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了吗?
      她微怔,从神游中回来心血来潮地问起旁边的远山优子:“啊喏,优子啊。”
      “嗯?”
      “跟江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我脸上是什么表情?”她边问边用手轻抚自己的脸,转过头去颇为好奇地等待女生的回答,结果对方却径自弹了下她的额头。
      “你笨啊,我怎么可能注意这些。”
      “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嘛还弹得人家那么疼!安七里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哀叹一声,“这样子我还能说什么好……”
      难道非要说江艾翼是她迄今为止的十六年里第一次遇到的喜欢她的男生?总感觉这样很随意耶……要是说出来的话,也许会被远山优子的毒舌喷一脸……
      而且更过分的是,每一次在江艾翼面前,安七里都有那么一点轻飘飘的感觉。
      因为知道他喜欢自己,所以总是会有些得意忘形。
      她不敢把这些表露出来,不好好回应人家的感情就算了,如果还践踏对方的温柔,那真的就是一种过错。
      因此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跟江艾翼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唯独那条告白的短信,还存在她的手机里。
      那是她的一点虚荣心在作祟,第一次被人告白不留个纪念总觉得舍不得。
      “但是……”
      她禁不住低语,跟随一大批下班人士站在路边等着对面的红灯变绿。
      “但是这样做真的……”对吗?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无视他人的心意,什么都按自己的想法来做,可能自己会很轻松,但是江同学就……
      “会不会太自私了?”
      我有没有好好地注视过江同学呢?有没有一点点了解他?知道一些、他的想法呢?

      「我就是想陪陪你嘛!快考试了我也知道你没考好心里不高兴,而且在学校的时间太短了等一放假我就看不到你了我……」
      「那这样就更不能让你抱了,万一被割伤就不好了,我好歹还有件外套可以挡挡。 」
      「安同学——!等我——!」

      ……
      害羞的江艾翼,笑嘻嘻的江艾翼,奋力想要留住她的江艾翼,还有初见时对她冷冰冰的江艾翼,陪她在街边弹唱的江艾翼,每天回过头来眼神温柔的江艾翼……一张张犹如幻灯片放映一般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她既惊讶于自己竟记得住那么多,又内疚于自己忽略了这么多。
      喜欢一个人的感受,她明明是最为清楚的。
      在她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的时候,他给了她多少,又被她挥霍了多少。

      心头恍若被人压了块巨石,她觉得很闷,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一阵隐隐的抽痛,很难受,很煎熬,这是在明白伤害了别人以后一个正常人类都会有的反应。
      可知道以后又要怎么做呢?
      绿灯亮了,她被身后的人推挤着前进,恍惚间看不清前面人的背影,只隐约听见有清脆的弦音此起彼伏。
      以后……

      时间が后ろへ流されてく手を振るまも なく流されてく
      (时间不停向后流动挥手之间,即会流逝不见)
      あの子の匂いが薄めてゆく
      (连她的气息也在变得淡薄)

      诶?
      思绪被牵引,她茫然地找寻着透过麦克风传出的声音的出处。
      赤い目を擦った まだ眠りたくない
      (擦干哭红的双眼 我还不想睡下去)
      梦を见るたび大人になる
      (每做一次梦我就愈发成熟)
      熟悉的,有点低哑,但是唱起歌来特别清澈的声线。
      她险些要尖叫出声,不顾后面人的低声咒骂连连朝后退去,瞪大眼睛到处张望,好似发现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喂安七里!”远山优子大步流星地过来拽住她,“现在是在过马路!你有什么事等过去再说!”
      安七里却不遂她的要求固执地往回走。
      “安七里你到底要干嘛!?”

      大事なものから こぼれてくの
      (重要的东西就这样从身边溜走)
      もしも明日目が覚める顷 すべて忘れてしまうとしても
      (如果明天醒来的时候 即使会忘却一切)
      如果我没记错……
      她拨开人流艰难逆行。
      不,如果我没记错……
      她迈开步子狂奔,连滚带爬地避开人行道上的一切事物,周遭的喧闹与惊呼纷纷被她弃之不顾。
      会在唱这首歌的人……
      她两脚一蹬跨过护栏,毫不顾忌信号灯兀自横穿马路,引得喇叭声震天刹车声刺耳。
      会用这种声音唱歌的人,一定……
      她的双眼被刀片一样锋利的北风刮得通红,视线直挺挺地对准了对面的广场附近聚集着的人群。
      もしも明日目が覚める顷 すべて忘れてしまうとしても
      (如果明天醒来的时候 即使会忘却一切)
      爪で掻いた伤迹も いつかは消えてしまうとして
      (即使指甲的抓痕也终会消失不见)
      “安七弦——!今天给我逮到!你就,”安七里喘口气更加用力地喊,“你就给我滚回家去——!”
      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了中心区的喧嚣里。
      “可恶!”
      她跑得更快了,体育课上练就的冲刺技能此刻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再过了这个路口,我就可以……!
      安七里头一次这急不可待。
      扫了眼频闪的绿灯,她没有停步地继续猛冲,谁知下一瞬信号灯就红了,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她依旧不管不顾地继续,纵身一跃的同时一辆黑色丰田迅速启动。几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她感到被车灯刺得睁不开眼,快要落地时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剧烈声响,她本能地没有抬头没有回头,只觉得心底一空——
      “ おにいちゃん①——!!! ”
      腰上顿时一紧,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揽了回去,丰田车紧接着顺利通过。身体转瞬间倚靠在了另一具温热的躯体上,她却连抬头看看的想法都没有,直起身子往前又是一扑,目光同时捕捉起对面的动静,冷不防视野一阵摇晃,她吃痛一声感到背部撞上了一旁信号灯的灯杆——
      “谁准你这么不要命的。”
      她睁开有些许湿润的绿眸,赤发少年因为背光而镀上一层阴影的俊颜占满了她的全部视线。
      “赤、赤司……”
      “说,谁准你这样不要命的。”
      他的眼神和面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
      安七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对提问一时间不知该做何答复。她隐约感觉得到对方周身上下散发着的怒意,但她现在除了说句对不起以外什么都不想透露。
      “对不起,那个,我现在还有事,你……”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啊。”赤司征十郎阴着脸把音调提高。
      如若不是因为今天要去商场采购新年晚会的备用物品,恐怕她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家里一无所知。他简直不敢想如果他动作在慢一点,他看到的究竟会是何等血腥且又让人特别……
      安七里感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在用力。
      “赤司,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她咬牙,一边忍耐着肢体的不适开口,一边极力把头偏向左侧——她霍然发现原本聚集着的人群正在四散而去,原先被围在中间的歌手抱着吉他没有接着唱下去,而是,透过人流与车流的缝隙,与她两两相望。
      不是十分遥远的距离,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单单是望着他裹着白羽绒瘦了许多的身形,她都觉得胸腔的刺痛,非常非常尖锐。
      “ おにいちゃん……”
      她喃喃道,想冲那个人挥手示意,双臂却被另一个人牢牢钳制。
      赤司征十郎看见她的眼泪蓄积在眼眶里,没有说话也没有收手,只是沉默,又或者只会沉默。
      “”おにいちゃん——!不要走——”她很大声地喊,对方却背好吉他,俯身下去一手把装着钱的纸箱抱在怀中,一手拎起挂着麦克风的音响,一直到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おにいちゃん——!!!”
      她扯破嗓子呐喊,他依然不愿意回首。
      赤司征十郎缓缓直起上半身,眼见女孩泪流满面却只能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寸步不离,换句话而言他只会一味的手足无措:
      “你啊……”
      他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hapter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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