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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惊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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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以来,我们破天荒地起了个早。
早晨的山间云雾缭绕,远看群山在烟云之中,仿若仙境。如今居然还能看到如此古风的景色,心中啧啧称赞。
昊霖穿了件淡灰色粗布褂子,配着深灰的非正式西裤,看得我愣了会儿神,仿佛寻常人家追求点新派又收点旧的公子哥儿,却比那些公子哥儿们多了数不尽的英气。他见了我的神色,“嘿嘿”怪笑两声,隐隐地居然自己就脸红了,走上前替我围了道薄纱巾,说山里早上凉。带我开着车往东坡去。
耳边是呼呼风声,摇开车窗,团团湿润的气息,沁人心脾。
我俩在东坡一片平地上,看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千丈云烟射出万道紫光,近得似乎伸手可以摘到,在云层间一跳一跳地跃上天际。
我抱着昊霖直蹦跶,这样华丽的景色还是头一次见。他抱着我吻起来,连连说这样的日子好惬意。
待到太阳在天空舒展地散发金光,我们复又上了车,却发觉不是往家开去,而是转向西坡。
青绿毛竹,覆着厚厚的黄色茅草,是那次开舞会的宅子。我惊叫出来。四年过去,这宅子还是过去的模样,仿佛茅草一根未多一根未少,从百年前开始就是这般模样伫立在山林间,当然不会因为短短四年而有什么大变化。
同四年前一样,我们穿过幽深的竹林、巨大山石、成片桃林、连天荷塘以及气势浩荡的杏林梅林,在旧式庭院里一棵垂丝海棠边的石桌椅边坐下。
昊霖变戏法般从一旁的屋子里端出茶水茶点,“咱们就来个新鲜的,吃个上午的下午茶。”
“这儿像世外桃源一样。”
“生活在这儿好不好?”他向北面厢房挤挤眼,“那儿还有收拾好的床,我们进去歇息歇息……”
“程昊霖!”这么些天,但凡这般言词挑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涨红了脸。
每每这时,他恨不得仰天大笑,“今天就是你愿意,我也万万不能把持不住——再过半个钟头,这儿陆陆续续要有人来了,我一五大三粗的汉子给人看去不打紧,你坚决不能让别人看去了。”
“这儿变成了公园?”我有点诧异,依稀记得从前是某个英国人的别院,怎么现在任由大伙儿往来呢。
他摇摇头,“这宅子要卖,现在开放让大家来看呢。”
“哦”原来如此,心里突然想起他说的惊喜,“你想?”
他点点头,“我中意得很,若是以前,二话不说直接拿下,现在可得请夫人批示呀。”
我“噗嗤”一笑,“说得好像你什么都依我一样。”脸上又一红,“罢了,我很喜欢。”
“那就这么定了,这宅子必定是我程家的了。”
没多久外面真走来几个着长褂的人,像是商人的气质,四处看看,还走到石桌边上同我们寒暄,昊霖冲我坏笑,耳语道:“看的人都白费脚力了。”
过了两个月,待将这遗世独立般的古宅一点点收拾成我们喜爱的样子,刚好赶上主持个不大不小,却又格外重要的家宴——我们邀请昊霖与沈家同来度个短假。
这家宴定下来的时候,昊霖格外得意,之前我们还为了这桩事赌过,没想到这样不可能的事情我居然赌输了,代价惨重,被昊霖折腾得够呛。
寻思着我和昊霖都是冷琮沈慈的同辈人,既是要邀请沈慈的父母来,自然需要上一辈的人来邀,我想得到的只有何司令了,然而昊霖摆摆手,“沈家老爷子一等一地开明好说话,拖个不相干的何司令来反而尴尬了,就我们俩请,他断然不会计较。”
我拧了拧眉,“你这么确定。”满眼狐疑,从前他说过他都没去见过沈慈的父母,那天结婚的事情只是为了激我而自己扯出来的谎。
他又拿食指在虎口围了个豆粒大小的圈儿,“你的心眼这——么小。”
我一掌拍过去,“瞎说,哪有这么大,我的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
他上前一步抱得我不能动弹,箍得紧紧的,“你倒是会破罐子破摔,这么小心眼儿我要罚你。”
既是他言之凿凿,便依了他。果然见了沈老先生,发现特别好说话。从前我觉得舅舅是个很和气的人,可他对冷琮也可以算得上凶神恶煞,可见由内而外地和善不是轻易能及的,而这沈老先生一脸祥和,仿佛什么都看得很淡,我心里很是疑惑,这样和气的人,与世无争的样子,怎么做得到财政部长这么大的官儿。
昊霖悄悄告诉我,他年轻的时候可不这样,为了爬上个位子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年岁越大,越是和气起来,现在是个特别可亲的长辈。
果如沈慈所说,她的嫂嫂不是个好惹的主顾,对冷琮很是不屑,却又碍着昊霖的面子,神色变化诡谲,但大概太不喜欢沈慈,于是时不时嘲讽冷琮的记者身份,直说要让昊霖或是沈慈的哥哥帮他谋个好差事,说得冷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却是沈老先生解了围,也给这无休止的论辩画了个句号:“我们这样的人家,吃喝不愁,想要个什么东西都买得来,想要上个地方都能去,何苦整天争争吵吵的呢?想干什么自己干什么去好了,怎么开心怎么过嘛!”
我悄悄挽了昊霖的胳膊,他说得果然没错,这沈老先生是一等一的豁达。昊霖低下头跟我悄声说,“这就是掌握自己命运之后的自信和豁达,进也可退抑可,我觉得我老了之后应该可以比他还和气些,毕竟我才三十来岁就看淡了,比他还早了十来年。
“我也要这样。”我点头附和。
谁知他乜了我一眼,“你这么小心眼儿,到了五十岁还是豁达不起来。”然后咧嘴一笑,“忍住忍住,忍住了你还能追赶追赶我,忍不住你当真就五十岁都豁达不了了。”搅得我哭笑不得,冲他翻了几个白眼才算争回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