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琴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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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响晴的好天气。
阿翔刚从外头浪完了回家，落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压断了一根枝条之后又换了一根更粗的。
百里屠苏在院子里侍弄那些花花草草，砸到后背上的树枝令他很是无奈。“阿翔，今天的五花肉取消了。”
宠物海东青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把头埋进了翅膀。不多时打起了盹。
百里屠苏捋起袖子开始打扫房间。
家里只有他一个，打扫这栋两层的小楼房工程量是过大了点。虽然不至于没钱请家政，但他就是不喜欢不相干的人进来。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已经是将近傍晚。他犹豫了片刻，找来钥匙，打开了阁楼的门。
父母去世之后他就没进来过。里面尽是他们四处搜集来的古玩，还有一个大箱子里是两人在各地考古发掘现场的照片。
全是灰尘与久不流通的空气冰冷的味道。
他四下走了一圈，放弃了清理的打算。稍微动一下这里头的东西，都能被灰尘兜头盖脸地罩在里面。
要离开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瞥到角落里一张盖着白布的桌子。他走了过去，尽量小心地拿掉了罩布。他在弥漫的灰尘里呛咳起来，下意识用右手揉了揉眼。
那是一张古琴。看制式是伏羲式没错。他抱起琴查看，琴底四字篆书已被磨损，无法辨识写的是什么。
他仿佛被蛊惑了，伸手拨动了一下琴弦，空气中突然出现某种共振一般的嗡鸣，几乎令他有失聪的感觉。
在斜照进来的夕阳中，灰尘折射着光。一切看起来都似真似幻。
然后，在这样一个逢魔的时刻，他见到了那个宽袍广袖的男人。
“只有我能看见你，会不会很寂寞……”百里屠苏这么发问的时候正侧躺在客厅地毯上，左手支着侧脸，右手边是一本从书架上随意取下的游记，午后阳光从擦得不着尘埃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他后背。
琴声并未停下，端坐抚琴的人微笑着回答他的疑问，却并未看他，“千载光阴如同虚设，想来比现下寂寞得多。何况有屠苏作陪，我已别无所求。”
古琴的音色很静。多少有些禅味。只是他却懂，从这个人指尖流溢出来的声音，多少是曲不由衷的。是怕吓到自己？
他没有接话，终于在欧阳少恭着意营造的宁谧氛围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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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刚开始欧阳少恭给自己添了多大的麻烦。
失去意识的自己醒来时躺在满地灰尘中，以为只是做了个噩梦。摸黑走到阁楼门边，摸索着开了灯，却听到一片玉碎之声。
他猛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抱着琴连退几步，顺便带翻一片东西的古装男人。
一时之间不知该失声惊叫还是该让那人住手住脚。那可都是父母亲多年积累，心血所在！他觉得痛心自责感在这一瞬间压过了恐惧。
“你别动！”
“……”那人终于稳住，抱琴而立，一双幽黑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先前的失态很快就被这长身玉立的风骨掩盖了。
他扶额半晌，觉得能被自己一句话喝住的应该不是什么索命的凶煞。
这个自称古代琴师的男人，似乎真有着某种至为惨痛的过去。单看外形却如何也不会令人联想到厉鬼冤魂。至于为何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鬼魂自己也语焉不详。
欧阳少恭是个很有修养的古人。这体现在即便他对于现代社会什么都不懂，却一点就通。
只是无论什么事情，开始总是特别艰难。百里屠苏教他开灯，发现他触摸开关的指尖都是颤颤巍巍的。更别提第一次在欧阳少恭面前打开电视的时候，他差点失手摔了怀里的琴。
而且他很快发现，欧阳少恭无法离开这幢房子。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似乎有无形的屏障束缚了他，再也无法往前一步。
又是一个艰难的周一。
他站在清晨的阳光下，看着欧阳少恭站在半明半暗的玄关，一副被抛弃了的可怜模样，终于是不忍心，又折回去，很认真地叮嘱，“我下了班马上回来，家里的东西你随便用，注意安全。”
欧阳少恭温柔笑道，“屠苏无须担心。”
回家的时候他发现厨房里的碗碟尽数报废。他收拾了大半天，最后只好叫外卖。
某人坐在他对面，不发一语，惯常未语先带三分笑的人一旦没了表情，效果还是很可观的。
百里屠苏有几分不忍，却还是下了通牒，“以后少恭还是不要进厨房了。”
他过了几天才发现欧阳少恭不太对劲。每晚都会抚琴的琴痴竟然好几天没碰过琴。
“少恭，你是不是不舒服？”
“屠苏多虑。”这明显是不愿谈话的语气。
百里屠苏直接伸手抓住他冰凉的手腕。
掌心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却并未流血。着实触目惊心。
“并无疼痛。”看他很久不出声，欧阳少恭温言安慰。
而他却无端觉得难过。
“怎么才能好？”
百里屠苏坐在沙发上埋头包扎自己的手指，脸上烫得能煎鸡蛋。没想到自己的血还能治愈他的伤口，只是这回报太过让人措手不及……
刚刚被扎破的手指尖似乎还留着那人唇舌的触感。虽然是冰凉的，却很温柔。
欧阳少恭端坐于琴桌后，安然抚琴，手指灵活依旧，弹的是一曲越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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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客厅一片昏暗。厨房那边倒是亮着灯。
百里屠苏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欧阳少恭有条不紊地倒油翻炒装盘然后关掉抽油烟机。
他并未发觉自己眼底唇边的笑意。只是在欧阳少恭朝他看过来的时候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瓷碟，“辛苦你了。”
从厨房杀手到大厨，真是质的飞跃。
一人一鬼在餐桌边相对而坐。
欧阳少恭单手支着下颌，面前摆着一只空碗，一双竹筷，带着几分笑意望着他。
这是一个陪他食人间烟火的鬼。
-fin-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琴魂
